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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回忆1
翼州府的监狱里，两个小卒正在闲聊，他们对这项枯燥的任务早已厌倦，时不时抬头往黑洞似的监狱里看一眼。
今天早晨，朝廷又传了一道邸报过来，说谋逆乱整者甚多，责令州府官吏们迅速查清源头，抓捕乱党头目，送交朝廷处置。
尚忠照例把邸报搁在了一遍，这已经是连日来的第七封邸报了。京城不知乱成什么样子，朝廷里那些老家在南边的官，都把厚实的家底秘密送到南边老家来藏匿。听说又杀了一批写歪诗骂皇帝的书生。
两个狱卒押了口酒，长长叹了口气。
自从施相郅带着二三百个私兵占领了清统县衙门，尚忠手下的人都跃跃欲试起来。每天在校场上演练的兵甲们，恨不得尚忠马上一声令下，他们厉兵秣马，直接杀进京城去。至于改朝换代之后谁做皇帝，那都是后话，此刻还不必琢磨。
“我们怎么摊上这么个差事？听说，跟施将军出去的那几百个私兵，人人都发了财。”一个狱卒说。
另一个摇摇头：“他们端掉了清统县的银库，不过史县令是个大贪官，藩司银库早就被他掏空了，就算施将军他们把剩下的钱分掉，那也不过是些残羹剩饭。”
“我的追求不高，能吃上残羹剩饭也不错。”两人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胡氏趴在草席上，使劲儿啃着那块硬邦邦的隔夜窝头。其实她的要求也不高，比如一碗热乎饭。
也不知道孟瓜现在怎么样了，那史家的人，会不会把他扫地出门呢？再或者，清统县兵荒马乱的，他早就被那些散兵游勇杀了？再或者，他被施相郅发现了，被对方关起来折磨？
这可说不准，施相郅能这样残忍的折磨自己，难道就会放过自己的儿子吗？！
她担心过儿子之后，又开始担心自己的“家当”，她从孟恬手里抢来的金银首饰，散碎银两，全都被她放在了房间的抽屉里。她被抓走之前来不及嘱咐儿子，那柜子里面收着一对儿金耳环，一对儿金镯子，还有一只金簪子，赞头处垂着几颗珍珠坠脚，是成色极好的黄金！
如果那些东西又落回到施相郅的手里，就太可惜了不是吗？
胡氏往窗外看了一眼，外面朗月高悬，颇有些悲凉沧桑的感觉。她腹内草莽，但不知怎的，今天也多愁善感起来了。
她很饿，胃袋在不停抽搐，再过一阵子，就到了大年三十了。往年这个时候，她都会站在院子里给野兔扒皮。那是一家人难得的，可以大口吃肉的时候。她会站在院子里，一只手扯着兔身，一只手扯着皮毛，越薅越用力，越薅越起劲儿。年幼的孟恬就站在一边，不住的打着寒颤。
……
胡氏很喜欢看她害怕的样子，畏畏缩缩的，像村口的疯女，眼睛直直的盯着案板上的一摊浓血。有时，她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撒腿跑回到自己的破屋里躲起来。
这时，自己就可以肆意的大骂：“孟恬，你个没眼色的死丫头，又跑到哪里偷闲去了？”
孟老太太很不喜欢听到这句话，每次都会颠着一双小脚出来骂街。一个吃白饭的孙女留在家里，居然不帮长辈干活？这可真是屎壳郎跳粪堆——过分！
小孟恬紧忙收拾好一切，赶忙跑回到院中，小心翼翼的问：“二婶，什么事儿啊？”
胡氏眼睛一瞪，一把将那光溜溜的兔子摔在案板上，腥气的水崩了小孟恬一身。
胡氏最喜欢辱骂孟恬的感觉，仿佛那个时候，她是个杀过贼王的英雄：“你是个死人呐！这么多活儿瞧不见？只要你一天没出孟家的门，孟家的活儿就都归你干！”
胡氏将那把生了锈的菜刀扔到小孟恬的脚边：“去把刀磨一磨！”
刀上全是兔子腥甜的血迹，小孟恬怕得要命，却只能听她的话，拾起那把有些生锈的刀，坐在院门口那块青石上欻欻磨快了。
“把兔子剁成块，用作料腌起来，留着年三十儿吃！”胡氏冲她喝道。
一个连血都怕的人，你叫她去剁动物的尸体，这简直是中精神摧残，但胡氏乐在其中。
胡氏从回忆中回到现实，现实是，她趴在一件三面青砖的监牢里。没有腌野兔肉，也没有小侄女可以欺辱。只有屁股到大腿之间无穷无尽的痛苦，还有吱吱乱叫的老鼠。
那边的两个狱卒已经开始吃饭了，油纸包里装的正是酱烧兔肉。胡氏使劲儿吸溜着空气中的香味儿，愈发觉得饿了。
听说姚媒婆很喜欢吃孟恬做的酱烧蹄髈，就是不知道孟恬做得酱烧野兔是什么味儿。如果现在能给她一碗酱肉，哪怕是孟恬做的，她也愿意大口大口的吃下去。
……
那年三十的晚上，她还手把手的教过孟恬烧兔肉的做法，只是那闺女太笨，胆子又小，连火都怕，要她去点个火，鼓个风箱，简直跟要了她的命一般。
她就喜欢看孟恬拼命尖叫的样子，像个待宰的羊羔。你不是害怕吗？你越是害怕火，我就越是要你去烧火。如果你笨手笨脚的烧到了手，我只会更高兴。胡氏抱着这样的心理，终于等到小孟恬烧到手的那一瞬。
孟老太太走进来，看着捧着手嚎哭的孙女，不禁皱起了眉毛。她抬起腿，冲孟恬腰上踢了一脚：“大过年的，你嚎什么丧？”
胡氏看了孟恬一眼，露出些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恬儿也太笨了，都已经六岁了，连火都不会烧，我六岁的时候，都能踩着凳子做饭了！”
其实她六岁的时候，只会跟村儿里的孩子扔羊屎蛋玩儿。但她知道，自己这样说，可以招致孟老太太对孟恬的厌恶。
孟老太太果然很生气，在小孩儿太阳穴上戳了一下：“没用的东西！真是白养了个废物！”
六岁的小姑娘，低着头只知道哭。胡氏还觉得不足兴，又不忘横了孟恬一眼，道：“这孩子天生就蠢，啥活儿也不会干，我就叫她往兔肉上放点儿豆瓣儿酱，一扭头的工夫，就瞧着那豆瓣酱挖了两大勺。”她说着，又戳了小孩另一侧的太阳穴：“你二叔从镇上托人捎回来的，你也不知道省着点吃。” 厨娘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