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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鸿在接到主审韩骁的案子后,却是暗自做了好几番工作。一方面是韩骁这人的纨绔之名,哪怕是深居朝堂之上的尚书,也是略有耳闻,如果他到时候抵死不招,那也只好多做些功夫才行;而另一方面却是怕韩骁背后的家族势力。虽说韩慎在朝廷党争之间一直是冷眼的态度旁观着,但其门生,在朝廷中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若这些人有意阻拦他的好事,恐怕也是绰绰有余。
但是尚鸿的这一番较量,恐怕是落了一个大空。韩慎不但自己深居简出,犹如平常人一样,就连朝堂之上的门生,居然也如同收到什么指令一样,居然对韩骁的这一次事件,没有任何查手的迹象。
汴梁京都在如此沉闷了几天之后,却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件。不知道什么缘故,一场漫天大火,将长街尽头的一家盐坊给烧了起来。
本来只是平常的一场火,但火舌却好似受人之手控制住的一样,竟然久扑不灭,最终抢救无终,只得惊动官府,官府借令调来韩家炽焰军百名将士,一起迎上扑火。所幸最终伤亡不重,大火最终也得到了控制,得以扑灭。
此事本当就此告落,谁知在最后清点伤员的时候,却在伤者中发现了一名被拘禁的男子。
一家盐坊,却私下拘人,这在朝廷典例中,却是不小的罪了。当即借着赤焰军的清查,将这件不明之事挑了起来。
炽焰军带头前来的,是前一阵子刚在军中任命百夫长的靳云锋,一身胄甲,凛凛军威,腰间佩上三尺长刀,将原本江湖儿女的快意气息湮没殆尽,剩下的,眼神之中透出的,是军人所独有的韧劲与刚毅。
靳云锋绕过火墟场,朝着下手紧围着的地方前来。却只见那名被捆绑着的男子,身上的烧伤并不严重,只是衣衫以及脸面被火灰玷污,漫散的发披盖着,看不清楚颜面。但从那破裂褴褛的衣衫下呈现在人眼前的伤痕,明显是受过一番惨痛的凌虐。
这场大火,或许是别人的灾难,但无疑,是这个人救星。
经靳云锋一番打点,将那昏迷重伤的人抬至营中察看,等待救醒后回话。折腾了半日,现场人群也终于安抚了下来,派给粮食被物,一切上报清楚之后,靳云锋远远的,看见了街道上一抹淡绿的身影,轻一皱眉,却还是朝前走了过去。
“苏姑娘!”
人群中的苏沐,忽听这一声叫唤,转过身来,见是靳云锋,勾唇一笑,无暇的脸上因为刚才大火的迫烤,潮霞鲜艳,仿佛与靳云锋如同知交一般,亲切回道:“是你啊,云锋!”
靳云锋独来独往为惯,又久居江湖,虽不似一般人那样拘谨小心,但也未曾主动与女子搭讪,现在苏沐这突来的一句亲昵叫唤,倒叫他尴尬的拧了一拧眉。但见苏沐如同无事人一样,水灵的双眼依旧朝着散动的人群游移,也将刚才那点尴尬转换了过来,“苏姑娘怎么独自一人前来呢?”看了看苏沐的背后,原本在他预料之内应该一同前来的身影,却没有同往。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句,“高,高公子呢?怎么不和姑娘同来?”
“呃!”苏沐一听高玧,忽然顿了一顿,“他这几日好像很忙,所以我就自己来咯!”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穿过旁边人群,指着前面废墟,“云锋,怎么回事,这里大火不是已经扑灭了么?怎么还聚集了这么多人?”
靳云锋侧过头看了一眼火灾现场,“发生了一点事,需要清查一下。”他转回过头,冷漠的看着苏沐,“苏姑娘若无他事,还是尽早回府的好,这里毕竟不是什么好地方。”闻着空气中烧焦的恶臭,初临官场,靳云锋倒是有点不自在这种场面。
“嗯,那好吧!”苏沐转来转去,依旧只是废墟和人群,似乎火潮一灭,便无了他事,感觉有点索然,便也轻快的应了靳云锋的话。转身绣鞋踏过乌黑的火墟,朝靳云锋的方向走来。
街道上,黑色的粉末在风的吹动之下,纷纷扬扬。
苏沐走出废墟场,在步出屋檐下的时候,一方破瓦,随着风瓦拉滚落,朝底下苏沐的头顶袭至。
“小心!”靳云锋蓦然失惊,跃身前去,将苏沐身子一拽,揽在臂中,转身抬腿一踢,将凌空而至的那放瓦片踢飞,替苏沐挡下了这一突来之厄。
原本安静下来的人群,轻易的被这一惊愕引来骚动,街道过处,被人群挡住的一顶青幕垂帘骄停住在街边,轿中人一指掀起帘幕的一角,刚才的一幕尽落眼中。
轿夫件道路被人群堵住,无法前行,驻脚停步,朝轿子内人道:“公子,前方人群太多,我们过不去呀!”
高玧放下帘幕掀起的那一角,眼眸深邃,毫无焦距的看着前方,脸色淡漠,沉吟了一瞬,吩咐外面轿夫,“不用了,调头回去吧!”
轿子转头走后,人群也被逐渐的疏散开来。
靳云锋打量着苏沐,询问道:“苏姑娘没什么事吧?”
苏沐稍微吃惊,平复下来后,感激的看着靳云锋,“好险!”
靳云锋转身看身旁人群形势已经控制住了,便也稍稍放心,吩咐了身旁人一些事宜,看了苏沐一眼,心里自然明白高玧平时想的什么,苏沐如果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恐怕到时候高玧那边不好交代,于是,转身对苏沐道:“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苏沐余惊已定,正想推辞,但怔了一怔,还是乖顺的点头答应,“好吧,反正我一人也无聊得紧,高玧这阵子又无暇理会!……”
靳云锋一身刚毅,近乎冷漠的脸容,似乎没有在听苏沐叨念着什么,只是与苏沐并肩,缓缓穿行在人群街道中,偶尔听到苏沐口中有关高玧话题的时候,才稍微住了住神。“韩公子最近身陷囹圄,高公子自然为他四处奔波,朋友之间两肋插刀,江湖之中多有之事!”
“嗯!”苏沐点了点头,没有异议,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高玧没有时间帮我,你又做了官,想必在京城中查些什么会比较容易!”
靳云锋皱眉,“苏姑娘来京是想查些什么?”靳云锋问完,却自觉多嘴,正想再开口说些什么,苏沐却道:“找一个人,他肯定在京城中的,只是我现在还没找到他,或许,他也在找我……”
“哦!”靳云锋没有再往下接,只是淡漠的应了一声。
并肩步行,突然沉默了下来,与街道旁逐渐络绎的行人擦肩而过。靳云锋忽然想到苏沐刚才话中似乎有所求,如此冷漠回应确实非是君子之道,于是又开口询问,“但不知姑娘是否有遇到什么难事?”停了一停,想到自己的主子似乎也是很看紧这个女子,于是壮大了胆,道:“姑娘有事,大可找高公子相帮,天下之事,还少有他办不到的!”
自信,满满!
苏沐奇怪的看着这个武人,心中略略有疑,忽然‘噗哧’一笑,“都说武人自傲,更看不起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今日一看,并非如此呀!还是说我们的靳少侠心胸广阔,广纳无边呀……”
带着几分揶揄,几分打趣的意味,苏沐径自仰头笑言。靳云锋瞥了一眼苏沐的天真无暇,并无介意,只是道:“剑有利锋,笔是枪矛。天下墨者,真要言论起来,未必输给武人。而且公子高玧在江湖中的名声地位,也不是一般墨客文人!所以靳某敬佩于他,也无不可!”
“是吗?”苏沐带着几分疑惑,但令她吃惊的确实高玧这个看起来病体薄弱的人,在江湖中竟然有这样的地位,连眼前这个武功在京都中屈指可数的人,都如此敬佩,想必确有他的过人之处。不禁释怀,笑言:“英雄见解,的确不同!”想了想,苏沐正色道,“不过算了,我要找的人,还是自己找好了,我相信,某一天,一定会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一处与我相遇,这就是我们的缘分!”
言罢,苏沐将严谨的态度一扫而光,径自扯开话题,靳云锋无奈的摇了摇头,一路上,冷漠如他,倒也与苏沐这个轻灵如同林中鸟雀一般聒噪的人儿相处得当,这点确实值得人惊叹。
靳云锋没有拒绝她的聒噪,苏沐更是沾沾自得,便将当年蜀道,域外风情,讲了无数遍的之后,又再次讲了一遍。
……………………
尚鸿在几经搜集之下,顺便将韩骁过往的行迹罗列出来,大到目无朝廷纲纪,小到当街遛马,撞倒街边小贩,种种行迹,全然在罪名指控之中。于尚鸿看来,如此纨绔子弟,再加上此次人命关天相加起来,可谓罄竹难书,劣迹斑斑。况且又落在他手,定然插翅难飞。
只是他所要的,却又并非如此,这一次,他不但要报杀子之仇,更要将韩慎那老匹夫给拉下来,即便不能一次将韩慎打倒,但是有子如此,韩慎在朝中的声望肯定也大大减少。而此时,在朝中与韩慎素有不和的承明王爷,他的靠山,定会借势追打,韩慎定难立足。
“大人!”尚鸿府中的师爷崔健,请亲个推动着半开的书房门,来到书案上尚鸿的面前,带着一封书信,交到尚鸿的手中,“大人,承明王爷来信,势必大人亲阅。”
一听承明王爷,尚鸿的不定的神色,有了一点异动,“拿来。”
展信通读,阴沉的脸上笑意连连,“我的好王爷,真是想到和我一处去了。”尚鸿读完书信,徐徐起身,来到书房僻处,端出一个火盆,将书信丢在火中,烧尽。
“还有……”师爷躬着腰,似乎有什么事欲启齿,却又不敢的模样。
“还有什么事?”尚鸿有点不悦,看着那师爷的模样,真是越发的不耐烦。
师爷崔健带着一贯的习惯,在说话之前,先停顿着拈了拈自己腭下的胡须,佯装一付高人模样。岂知今时不同往日,尚鸿在失子的情况下,又报仇心切,心性自然变得暴躁了许多。见师爷如此一付欠揍模样,当下怒从心起,抬起脚便是朝师爷腿步踹去,“滚你的老犊子,有屁还不快放。”
师爷被踹倒在地上,利落的滚了两个圈才稍微停住,撅着的臀部高高翘起,又是一付天生的待揍模样。只是这一次却学乖了许多,忙忙开口,“这个,城中的盐坊,烧拉!”
“烧就烧,关我什么事,我现在就只想把那姓韩的……”尚鸿经嘴这么一说,说到一半的时候,双眼忽然瞪起,弯身拉拽着师爷的前襟,惊呼道:“你说什么烧拉?”
“盐,盐坊啊!”师爷再次重复了一次,但看尚鸿的模样,还真是唯恐自己会再次挨揍,只得该说的说,不该说的绝口不提。
谁知尚鸿却似突然无力的般,紧拽住师爷前襟的手忽然松了开来,自己也一下失了重心,跌倒在地,嘴中却是喃喃自语,“被烧了,怎么会这么巧,那么……私盐的事,……王爷,王爷刚才在信中怎么绝口不提呀?”
“兴许是,兴许是王爷人在宫中,还没收到消息吧!”师爷讪讪的回了一句,苦着一张脸,似乎刚才腿部被踹的那一脚,还余痛未消。
看着师爷的模样,尚鸿真是越看越觉得恼火,突然不明白自己当初怎么会看上这么讨厌的一个人来当自己幕僚。正想再抬腿踹上一脚的时候,却难得的住脚,忿忿的叫唤了一句,“养你来做什么,现在这么燃眉的时刻,你还不速速想点办法。”
尚鸿越想越觉得跷蹊,“为什么盐坊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事,我总觉得不大妥当。”
师爷起身,依旧拈着自己的胡子,依旧还是刚才那拖拉的模样,只是这次,却是真的在搅动脑汁,“或许,如果事情真的如大人所想,那么这势必就是韩慎的动作了,而且这一动作,还真是不小哇,不禁牵连大人您,就连承明王爷,也在牵连之列,私自贩盐买卖,可是重罪啊!”
“废话!”尚鸿吼了师爷一句,重重的连拍着身边案几,似乎已经有点急不可耐,“这个本官自然明白,本官想知道的是对策,对策!”
师爷看着尚鸿着急的模样,心里倒是有点幸灾乐祸,不过表面上却是依旧一付老练的模样,悠然的道:“既然这事情牵连到王爷,那么,也就是说天塌下来,也不是先砸到大人!”师爷嘿嘿的一笑,不愧老油条,“既然是先砸到王爷,那么王爷势必会想法救这场大火。那么在砸到大人的时候,就算火还没灭,也不至于烧伤自己呀!”
一番妙语连珠,却是字字在理,直将尚鸿心中的恐慌扫去,一连拍了那师爷的背部好几下,“真不愧是老狐狸,说得在理,说得在理!既然我和王爷是同一条线上的蚂蚱,我还怕什么呢?哈哈哈哈……”
师爷轻咳了几声,借机退了几步,不敢再在尚鸿的掌下经受这等‘摧残’,再次进言道:“只是大人还是应该将王爷吩咐的事办妥,韩骁那小子……”
尚鸿瞥了一眼师爷,虽然依旧是那么的不顺眼,但最起码心里的气顺了许多,“不错,韩慎既然出手了,我们也不能再拖了,一定要让韩骁那小子吐出点什么来。”尚鸿清了清自己的情绪,吩咐道:“师爷,传命将韩骁那小子带到刑房后面停放尸体的那个院子去,本官要亲自审问。嘿嘿……”
阴侧的笑,让师爷不寒而栗。
“遵命!”
尚鸿起步,移往刑房那边去,等待了片刻之后,韩骁却被人押至尚鸿的面前,两两相觑,韩骁看了看周围,草木林立,边上还停有一口不小的池子,池子中潋滟清波,在午后余晖的照应下,显得有点泛红。
蓦然一笑,韩骁道:“真没想到漆黑黯淡的牢房中,竟然还有这等地方啊!”
尚鸿耸肩一笑,“怎么样,不错吧!”站了起来,步至韩骁面前,如同俯瞰苍生一般的态度,介绍道:“府衙的人,一般把这个地方称做‘黄泉路’,看到了没有,林间那条小道,嘿嘿……”尚鸿撩起韩骁手腕间锁住的镣铐,抬着下巴指了指边上那条小道,“从这里被邢死的犯人,都会从这条路被送出去,还有,那边那个池子看到了没有,……”
“嗯,”韩骁瞥了一眼眼前这个一看便知阴险的人,却是依旧一脸轻松的模样,赞叹道:“残色夕阳,好景致啊!”
“错!”尚鸿放下他的镣铐,将步伐退回自己原本的座上,“那个可不是什么普通的池子,那可是‘血池’,地狱下面的血池。”
“对待犯人我们有很多办法能把他们折磨死,其中一种就是把他手筋和脚筋割断放血,再扔在这个池子里挣扎,最后筋疲力竭的时候,一身惨白,没有半点血色!……啧啧,死状啊,那叫一个恐怖啊!”
“哦,原来如此!”韩骁恍然大悟,“不是吧,难道大人想让我这样的一个死法!”
尚鸿瞠大了双眼,死命的瞪着韩骁那故作惊讶的表情,嘶声吼叫道:“本官会让你死得更惨!” 蜀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