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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玉龙快马来到刑部,进了钟允办公的房里。
他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进门就说:“子瑜,你那小娇妻跟一个小白脸跑了。”
钟允,表字子瑜。
钟允正在看文折,是上个月办的案子,从一个走私的贪官家里缴获的牛油脂要对外拍卖了,他在文折上签了字,这才抬眸看了看许玉龙。
他嘴上没说话,眼神很明显在说,你脑子有病。
许玉龙以为钟允没听清,拉了张椅子坐下来,又说了一遍:“你那小娇妻跟一个小白脸跑了!”
这回声音大了许多,还加了个感叹号。
钟允合上文折,放在一旁,拿起另一个折子,一边低头看一边浑不在意地说:“她被我迷得神魂颠倒,爱我爱得死去活来,怎么可能跟别人跑。”
他抬了下眸,看着许玉龙,语气十分不悦:“你自己单身,娶不上媳妇,心里酸,也不当如此编排别人。”
许玉龙:“......”
他承认他是没钟允这么大的本事,一娶就娶了这么一个惊世大美人,但他也是个有德行的,再怎么酸也不至于编排别人。
这时,王府护卫来报,将世子妃今日在永安街上的活动汇报了一遍:“崔公子落脚的客栈就在花阳街,世子妃现在正带着崔公子过来,刚才瞧着已经到了街头了。”
许玉龙看着钟允,嘴上不说话,眼神明显在说,我就说吧。
王府护卫一口气说完,抬眸看了眼钟允,又赶忙垂下眼,躬身撤了。世子的脸色看起来十分正常,一点都没有生气,但他就是感觉到了风起云动的危险,能跑就赶紧跑了。
江琇莹把崔公子送到客栈,又叫人去附近的医馆请郎中。
客栈门口,崔公子对江琇莹道谢:“多谢夫人,回头夫人的铺子开了起来,倘若有用得着崔某的地方,尽管开口。”
江琇莹道:“谢我做什么,是我连累了公子受伤。”
崔公子想到那恶霸一般的林家人:“林家欺人太甚,倘若林家为难夫人,夫人不必怕也不必退缩,大不了报官,求一个公道。”
江琇莹知崔公子是个嫉恶如仇的正派人,为人也很仗义,十分欣赏他。
以她的身份,林家人是不敢动她的。崔公子就不同了,他一个外乡生意人,初来乍到,在平京没什么依靠,很容易被欺负:“公子应当先保护好自己。”
江琇莹转头看了看,花阳街这一带治安很好,刑部在这条街上,再过两条街就是大理寺。
那林家纵是想报复,也不敢挑在这儿,崔公子这客栈选得十分好。
崔公子应了声:“今日多谢夫人,时辰已晚,夫人回家路上小心。”
江琇莹上了马车,走了。
不远处,许玉龙摇了下扇子,转头看着钟允,十分诧异:“你怎么突然冷静下来了?”
方才在刑部,看钟允沉着脸提刀的样子,他以为那位崔公子今日就要命丧平京城了。
钟允:“那人不是来平京做生意的,是来告一桩大案的状的。”
他不想江琇莹掺和进去。
许玉龙收了扇子,看着不远处带着一身伤走进客栈的崔公子:“怪不得选了这么个又是刑部又是大理寺的地儿落脚。”
“他要给谁鸣冤?”
钟允:“顾家。”被满门抄斩的前护国大将军顾家,前朝太子妃母家。
许玉龙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压低声音:“他是不要命了吗,这桩案子也敢碰,就不怕被当成同党抓走杀了?”
顾家刚出事那一年,为大将军鸣冤的人不在少数,信大将军忠烈,不信大将军通敌叛国。
皇帝忌讳此案,将那些鸣冤的全抓了起来,打成叛贼同党,抓的抓杀的杀,光流放就流放了上百人。
慢慢便没人再敢上衙门或殿前鸣冤,也不敢私下交谈,被听见替顾家说话的,统统抓起来关上好几月。
最后替顾家说话的人就没有了,但凡提起来,不能说大将军,要说叛国贼。
一旁墙上贴着好几张通缉顾家余孽的通缉令,有的是新贴上去的,纸张崭新。有的已经有些时候了,泛着黄,被撕掉了角,风一吹就从墙上落下来了,被来往的行人踩在脚底下。
钟允让人暗中盯着崔公子,转身回了家。
江琇莹送好崔公子回来之后就去了书房,拿出她那只梨花木箱子,整理了一下手稿,过了许久才察觉窗边站着一个人。
她吓了一跳,抬眸看向钟允:“世子怎么不出声,吓到阿琇了。”
钟允进了书房,走早江琇莹身后,看着她坐上摊放的手稿:“今日铺子看得如何了?”
江琇莹便一五一十地答了,说自己在永安街遇上一个扬州来做生意的白衣公子,公子人好,帮着一块看铺子,略过了林家没说。
钟允在一旁听着,原以为她会担心他吃醋,略过崔公子不说,没想到略过去的是林家。
她若略过崔公子不说,便是心里有鬼,他必然要生气的。
她略过林家不说,他还是要生气的。她在外头被人欺负了,受了委屈,竟不告诉他,这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想起她刚嫁进王府时,又娇气又矫情,哪怕是不小心摔了一跤,甚至吃饭咬到舌头,都要缠上他好半天,跟他撒娇,要他心疼她,赖在他身上不肯走,黏黏糊糊的,烦死人。
钟允脸色微沉:“那位崔公子,今后不许与他来往。”
江琇莹不理解:“崔公子懂许多经商之道,德行又好,为何不能与他来往?”
钟允沉声:“我说不能就是不能。”
江琇莹有点生气:“你这个人,竟不讲道理霸道至此。”
他上次还跟她说,要跟她好好过日子,没几天就翻脸了,男人在床上的话果然是做不得数的。
钟允伸手去扯江琇莹的衣袖,被她用力甩掉,他手上扯了个空。
他脸色变了变,一甩袖子:“是本世子惯得你如此骄纵。”
她竟敢跟他甩脸子,谁给她的胆。
江琇莹也气了,她本以为他支持她开铺子,是个思想开化的。没想她刚迈出第一步,结识了一个生意上的人,他就开始如此蛮不讲理地横加干涉。
江琇莹抬头看着钟允:“你说出个我不能与崔公子来往的正当理由。”
钟允知道江琇莹的脾性,她人虽娇软,却是个不撞南墙不死心的性子,便没瞒着她:“前日,崔玉拦了衙门,递上状子,要为顾家伸冤,说前护国大将军不会叛国,是冤枉的。被衙门抓进了牢里,花了好些银钱才出来。”
“他还不死心,近几日常在刑部和大理寺附近转悠,伺机鸣冤。”
钟允背过身:“那顾家犯的是通敌叛国的大罪,你跟这个案子沾上边,能讨到什么好。”
江琇莹不是个冲动无脑不识大局的,她不光是她自己,她的背后是整个江家,父亲母亲、兄长嫂嫂侄子,还有黎王府。
她低声道:“琇莹明白了。”
“你明白便好,今后不要再与崔玉来往,”钟允依旧背着身,没人能看见他脸上的神情,“省得被那叛国贼连累。”
江琇莹:“世子这话说得不好。”
“琇莹小时曾有幸见过顾大将军一面,那时只有五六岁,在街上跟母亲走散了,被人贩子抓住,非说我是他家小孩,要抓我走,我吓得大哭,又没力气挣脱。”
“幸而顾大将军骑马经过,一鞭子将那人贩子抽得昏了过去,亲自送我回了侯府。”
江琇莹记得很清楚,顾大将军抱她上了马背,又让人买了糖葫芦哄着她,说她长得像他的小女儿,说着竟还哭了。
她那时不知道,那位那位久经沙场铁骨铮铮的大将军为何突然落泪。长大一些才知道,顾大将军的小女儿便是前朝太子妃,那时已经香消韵损好几年了。
两年前,顾家出事时,她十四岁,已经懂事明理,不相信顾大将军叛国,偷偷溜出侯府,跟街上的人一起为大将军请愿,差点被抓进牢里。
她逃了很远,躲在梅花山上的一个山洞里,还顺手在山洞里救了个人。
最后,她上街请愿的事还是被父亲知道了,那是父亲第一次打她,把她半边脸都打肿了,软禁在家足足三个月,直到顾家的事被镇压平息下来,父亲才让人把她放出去。
江琇莹将桌上的手稿册子收拾了一下,放进一旁的梨花木箱子里。她说完小时候差点被拐的事就没再出声了,等着钟允骂她。
她说了叛国贼的好话了,倘若被人传出去,是个可大可小的祸端。
她不知道顾大将军后来是不是真的叛国了,但当时,她所接触到的大将军是好的,还救过她。
钟允果然就骂她了,他还骂得很凶,脸色沉得像天边涌上来的乌云,厉声训她:“以后这件事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起。”
他迟早要为顾家翻案,但她不能参与进来。
他恶狠狠地吓唬她:“要是敢提,把你扔到护城河喂鱼去。”
江琇莹经常被钟允训,被训得最多的是说她不成体统,不知矜持,浪得没边,多是冷着脸,神色有时不耐烦,还没像此时这般对她这么大声过。
她扁了扁嘴,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看见她被他骂哭,钟允顿了一下,走上前,抬手揉了下她的头,依旧沉着一张俊脸:“哭什么,我骂你骂错了吗。”
他的手掌很大,手上也没个轻重,把她的头发全揉乱了,还扯到了她的头饰,弄得她发根疼。
于是她哭得更凶了。
钟允便又不明白了,他都哄她了,她怎么还哭。
从前他哄她,都是一句生硬的:“别哭。”
现在他都学会揉她的头了,他自认为十分体贴。
他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心里没由来地焦躁起来,嘴一快,蹦出来一句凶巴巴的:“别哭。”
眼前人的梨花雨下得更大了。
他耳边尽是她嘤嘤的哭声,他无计可施,想到上回在院子里,她当着许多下人的面教他哄人,就是她像个强盗一样强吻他那次。
他垂眸看了看她的嘴唇,看了她好一会,突然悟了。
她上次那样,哪里是在教他哄人,她是在引他吻她,好占他的便宜。
他脸色变了又变,一脸深恶痛绝地看着她:“你这个女人,好深的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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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琇莹:“你这个男人,好会自作多情。” 替身娇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