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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已经知道,马明将房东告上了法庭之后,并没有讨到什么便宜。具体什么原因,他的律师跟他说了一大堆,不过他还是没有搞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哎,他也不想再去搞明白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无非就是自己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这才让自己卷进了这样一个,他实际上完全把控不了的局面。
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一直都在担惊受怕,这其中的滋味儿,真的是不足为外人道也。可是最后,有什么用呢,还是等来了最坏的结果。他当然十分后悔自己当初仅仅为了省一点钱,卷入这样一件风险极大的事情的决定,实际上,他早就已经开始后悔了。
他有一种心灰意冷的感觉,对自己,对魔都,对周围一切的人和事。他觉得,这整个的世界,都对不起他;而他,也对不起这整个世界,尤其,是自己的老婆和孩子。
他没有继续上诉,认命地拿着别人免费用了几年,没有利息,又“还”给了他的“买房的钱”。今非昔比,且不说房价的上涨,就是现在的钱,跟过去的钱,也完全不是一个概念的了。
马明手里拿着这笔钱,简直欲哭无泪。现在这些钱,还能干什么呢?
各种悔恨以及愧疚的情绪,加上长期以来的精神衰弱不堪,曾经一度,让马明濒于崩溃的边缘。好在,有马夫人的细心照顾和安慰,还有他们孩子,在他的那个年龄,所具有的天然的“治愈功能”,马明总算是挺了过来。
然而,不论是谁,都已经可以很容易地看出,马明,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马明,他的精神,他的干劲,他的活泼……,全都已经消弭于无形。
他觉得他的人,虽然还活着,但是他的心,却已经死了。
这一次的打击过后,他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够让自己不至于崩溃,看上去仍然正常地生活。可是,他却无法让自己再次振作起来,跟以前一样在工作中孜孜以求、上下求索。很快,他的工作业绩,在已经下滑不少的基础之上,继续呈更大幅度的直线下滑。
公司,以及领导,对于他的表现,简直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他的处境,他们这个家的处境,陷入了越来越艰难的境地。
马明一直以来都是个聪明人,他又怎么会感觉不到。为了不让大家为难,在跟自己老婆商量了之后,他们做了一个决定。
他决定从公司辞职,然后带着老婆和孩子,回到自己的老家去,帮助自己已经年迈、渐渐力不从心的父亲,打理他那马明一直以来都嗤之以鼻的“海水养殖兼捕捞”的事情,也算是被迫地“子承父业”了。
很显然,马明对于魔都的“逃离”,就像胡志一样,并不是主动的,而是被迫的。说白了,就是混不下去了。无疑,这不论怎么说,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然而,无论是对于胡志,还是对于马明而言,他们似乎,也都没有了别的更好的选择。
其实,“光彩”抑或是“不光彩”,不过就是别人眼中的自己罢了。而真正自己活得是否“舒心”和“精彩”,只有自己知道。在人这既漫长而又转瞬即逝的一生当中,我们所做的每一个选择,其结果,都将由我们自己来承担,或宁静而祥和,或动荡而悲催。既是选择了,只有承受之。
无论如何,胡志和马明,因为各自的原因,先后选择了“离开魔都”这样的一条道路,我们也只能祝福他们。
辞职离开魔都的那一天,马明觉得,他对于这个城市,这个他奋斗了这么长一段时间的地方,已经没有了丝毫的眷恋,除了……
一个人。
一个女人。
一个他一直都无法忘怀的女人。
至今,他都没有搞清楚,她到底是为了什么,那么突然地离开了他。而且,不仅仅是离开了他,好像还失去了踪迹,好像,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过这样一个人。
而现在,他也不再想搞清了,他现在,对什么,都已经无所谓了。
他只是想,发疯一般地想,再见她一面。他不相信,在他离开魔都,回到自己家里的那个小山村之后,还会有可能见到她。他们的那个小山村,是那样落后,交通闭塞,在比例尺较小的地图上面,根本都无法找得到它的存在。
他在心里,已经给自己判了“终生监禁”的徒刑。眼下,他只是想,在进入那个“牢狱”之前,能够最后看一眼,自己心心而念念的人。
他十分清楚,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他在魔都的时候,她都因为某些原因,不肯见自己;自己现在都要离开魔都了,她,又怎么可能会现身呢?可是,他就是抑制不住地会去想,会去期盼着。
心中的一丝希望,哪怕只是希望,也是令人欢欣鼓舞的。也许正是这些希望,才是能够令我们愉快地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就在马明即将进入机场安检,最后回头看一眼,这个他又爱又恨的地方的时候,天知道,他看见了什么!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他狠狠地咬了咬自己的舌头,好疼;他又使劲儿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定睛看去,眼前的情景,并没有消失,也没有变幻成别的。
看来,他真的不是在做梦,现在在他眼前的,就是真实的存在!
马明此刻的心情,又怎能用语言来描绘。
他竟然看见,看见周姐亭亭玉立在他的身后,眼中含着泪,却又分明在笑着。
对于马明来说,现场所有的一切人和事,包括时间的流逝,仿佛都已经不存在了。
他的眼中,现在只有她。
他就这样直直地冲了过去,一把抱起了她,高兴地转起了圈子。
马夫人本来走在马明的前头,听到动静儿,回过头来,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她痛苦地闭上了她的一双大眼睛,她真的恨不得自己的眼睛此刻是瞎的,从来都不曾看到过这一幕……
这个女人,她认识!
她,就是那张照片上的那个女人,那个与马明举止亲密的女人,也是与马明有着说不清道不明关系的那个女人!
每一个女人,在自己的男人这件事情上,都是自私的;每一个女人,都不会真心愿意有别的女人来分享自己的男人。更何况,这个女人一出现,自己男人的眼中,就根本不会再有自己。除了她,谁都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
她在心中大声地呼喊,为什么已经这么久没有出现了,偏偏在他们即将离开魔都的时候又出现了?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他们?为什么就不能让他们一家人好好地离开……
她重新睁开了眼睛,泪水,无声地顺着已经变得苍白的脸颊滑落。看着马明看那个女人的眼神,她的心中,感到了彻骨的绝望。就算是买房子失败,就算是马明濒临崩溃,就算他们最后黯然离开魔都,这一切的一切,也从来都没有令她如此失望过。因为,她觉得,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毕竟他们一家人,还能够在一起,同进同退。于她而言,这一点,比什么都要重要。
然而此刻,她突然心中没了底。她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她知道,只要这个女人,哪怕只是勾勾手指,马明,便会毫不犹豫地,抛下她和孩子,跟着她走。
她的眼睛里,似要滴出血来。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那个女人,恐怕早已不能站在那里了。 魔都房事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