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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无聊赖之下,我就和雅儿在各个天井里闲逛,尽量避开有人的地方,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个特别远的天井里。
这个喇嘛庙有无数个天井,说是无数也许有些夸张,但数量真的非常多,而且都非常小,有些小得真的就好比是一个井。
我和雅儿走到这个天井之前,已经经过了三四个几乎听不到人声的天井,也就是说,这里已经是这个喇嘛庙比较荒芜的地方。
这个天井的墙上有一些斑驳的佛教壁画,因为是露天壁花,已经剥落得只剩下一些色块,无法辨别图案。
我和雅儿看到了一个背影,我们能肯定,这个人只是在那里发呆而已,他并不是真正在看什么东西。
我就是不敢过去,我身边的雅儿也站在那里。因为这个背影我们太熟悉了,熟悉到再那一刹那,我和雅儿都怀疑我们是不是恍惚了,是不是进入了另外一个时空。
这是小哥的背影。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雪地冲锋衣,安安静静地坐在天井的石头上,四周都是积雪,他似乎一点也不冷,而是完全澄净地进入到了他自己的世界当中。
我不知道我和雅儿再那个地方待了多久,我们二个就那么呆呆地站着,看着这个背影。我心说这算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说要十年吗?他怎么就出来了?
我不知道我身边的雅儿怎么想的,我扭头看了她一眼,她表情复杂的看着小哥的石像。
我不明白闷油瓶到底怎么想的,他来到了这里,难道这里真的是一切的关键,他一出了青铜门,就直接到了这里?那他为什么不去找我和雅儿,就算他不找我她也应该找雅儿啊?
我拉着雅儿愤怒的转到了背影面前,梦游般的疑惑一下子变成了一种带着沮丧的愤怒外加疑惑。
我条件反射的看了一眼雅儿,她对我露出苦笑说:小邪哥哥这是小哥的石象,不是真的小哥。
我听了雅儿的话还真认真的打量起来,这居然真的是一个石像。
一件黑色的冲锋衣披在石像身上,整整齐齐的,防雪帽戴在头上,看上去就跟一个真人一模一样。
确定过后我非常愤怒,到底是谁做出这种恶作剧,要把冲锋衣披在石像上,而疑惑的是,为何这个背影和小哥如此相似。
凑近了我就看到了石像的真面目,那是喜马拉雅山石雕刻出的简单石像,非常粗糙,完全没有细节,但整个身形真的特别像小哥。
雅儿站在石像前,脸上露出心疼的表情抚摸着石像的脸,我知道最想念小哥的应该是雅儿。
我站在一边点上一支烟,看着没有雕刻完成的石像,心里想着一定要问一下大喇嘛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我很快就发现,这个石像并不是没有准备雕刻细节,而是在中途停工了。
所有雕刻的部分,细节的程度完全不同,最惊喜的是脸,这部分一定是本来准备最先完成的。
我能从脸上所有的额细节刻痕上看出大概的表情和雕刻家的意图。我发现,这个石像雕刻的脸,就是小哥的脸。
小哥的脸其实相当有特点,他不是一个会淹没在人群中的人,但这些都不是让我在意的地方,我在意的是这张脸的表情。
我发现,这张脸是在哭。我走远了几步,越发觉得毛骨悚然。我发现整个石像呈现着一个让我震惊的情景——小哥坐在一块石头上,头低着,然后,他是在哭泣。
我看着石像,把烟全部抽完,之后准备脱掉那件冲锋衣,和雅儿直接找大喇嘛询问这件事情。
雅儿好像明白我要做什么,站在一边让我脱掉那件冲锋衣。
我的手刚抓到那冲锋衣的表面就发现不太对劲,一捏冲锋衣,它就沾了我一手的会脏粉末。雅儿站在旁边我让小心点,我对她点点头。
小心翼翼地继续解开拉链和口子,就发现这根本不是一件黑色的冲锋衣,本来的颜色已经不可考证了,很可能是白色或者红色的,但因为实在太脏和过于老旧,所以变成了黑色。
这件冲锋衣应该已经被披在石像上很长时间了,从材质来看,是尼龙复合材料质地,不会是超过三年以上的款式。
也就是说,这间冲锋衣是三年内某个人披在石像身上的,而这个人后来再也没有把冲锋衣拿回去,同时似乎也没有人在这段时间内发现。
后来我和雅儿问大喇嘛,大喇嘛告诉我们,喇嘛们活动的区域并不大,这个喇嘛庙的很多区域喇嘛们可能永远不会进入,只有当初建造这个地方的人才到过。
也就是说,这个石像是谁雕刻的,冲锋衣是谁披上的,都无从查证。
大喇嘛帮我们问了一些人,但没有任何结果,因为几乎所有的喇嘛都说,他们几乎从进入喇嘛庙开始就没有到过那个天井了,我相信喇嘛们的诚实。
我点上一支烟,知道很多事情已经不可避免,是时候做一个选择了。
我和雅儿在山下墨脱小镇的一个小酒吧里,打出了一个重要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远在几千公里外的胖子,胖子那边的气温应该很高,从他讲话的腔调我都能感觉到温度从话筒里喷出来。
我们和胖子分开之后,最开始时很少联系,因为巴乃那里实在很难联系,他和云彩在那边过得挺好的,我也不想打扰他。后来我和雅儿往那边打电话,总是阿贵接的,叫他让胖子给我打回来。
我和雅儿大概每周都会和他联系一次,他总是和我各种炫耀,说他和云彩已经生米煮成熟饭,就等十年到了,把小哥接回来,和雅儿一起把婚事办了。让我也赶紧找个媳妇,到时候六事成双。
听到电话里他嘚瑟的口气,雅儿在旁边直笑,我也跟着心里高兴。
在这段时间的聊天中,我把我和雅儿在这里发现的事情一点一点和胖子说了,胖子听到我发现小哥的照片时,他的状态一下子就变得很兴奋,我也随之有点小得意。
最早我这样认为着,但和胖子聊着聊着,我就发现他的兴奋有些不对,听他的语气,似乎不是因为我们说的事情而有兴趣,而是好像从我们这些话语中听出了什么,在沉思和怀疑。
“你在琢磨什么呢?”我就问他,“啧啧的,你一边说话还一边吃黄泥螺呢?”
“这儿还真没这种东西,你胖爷我是听你们说的,觉得事情不太对。不过,也许是我多想了。”
“什么叫事情不太对?”我就问,“我们这儿没发生什么事情,虽然没有巴乃那么潮湿舒适,但是说避世,不会比你那儿差,别说得我好像特别俗盲似的。”
“那是,咱们家天真那是清新脱俗小郎君、出水芙蓉弱官人,再加上身边有亭亭玉立,乖巧可爱的小可爱,你俩走到哪儿哪儿不香喷喷。
“你他娘的哪儿来那么多破词儿?”我怒了,“这儿公用电话很贵的,你能说点情真意切的吗?别扯蛋。”雅儿听到我骂胖子,笑了一下又继续看向别处。
“绝对不是扯蛋,胖爷我很久没想起你那二哥了,是有确实根据的,你听我说。”
“你二哥才是鸟蛋。”我骂道。胖子笑了一声,才道:“这样,你听我说,你是从尼泊尔回来,路经墨脱对吧?”我点头,点完才意识道他看不见,说道:“是的。”
“你从尼泊尔回来,为什么从墨脱走?你是一只鸟,从尼泊尔飞回来,落在墨脱停一停?
你是去做生意的,身上带的东西又不是大货,你应该绕过墨脱走更加便利的线路或者直接从尼泊尔坐国际航班回来啊?”
“我不是没事太无聊了嘛,就想走走这条线。”
“那你身边的人就让你去了?你知道去墨脱是件很麻烦的事,而且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太会有这种念头,你现在有夜长梦多恐惧症,去墨脱不符合你的做事习惯。”
我点头,心说还真是,夜长梦多恐惧症,是我经历了那么多事后的后遗症,对于一件事我总是觉得,一旦我停止了,或者有所喘息了,这件事就会被人破坏。
所以我不再随性地做事,而是特别追求高效率和走捷径。
“你想想,你是怎么去的墨脱?肯定是发生的很多事情潜移默化地促使你做了这个决定?
你去就去,小可爱咋还和你一起去了?那地方那么冷,你让她一个女孩家和你受冻啊?
我也回忆了一下,就说道:“也没那么复杂,其实是因为我们在边境的时候,为了逃税走了黑线,当时带我们过边境的人是墨脱的导游,和我们说了墨脱的事情,然后我们的车在路上抛锚了,当时我们很狼狈,在路上等了很久才搭到一辆去墨脱的车。
那车必须去墨脱,不能专门送我们,说中途看到其他车就把我们放下来。我一路和那个导游聊天,也不知道怎么着就决定来墨脱了。
然后我在墨脱发现了闷油瓶的画像,我就打电话告诉雅儿,雅儿一听关于小哥的事情就做飞机过来了。
既然小可爱跟你一起去了,我也不说什么了。但是你觉得这是命运吗?”你再想想,怎么你就看到小哥的照片了?”
胖子说完这个,我忽然明白了他想说什么,心中立刻咯噔一下就听胖子道:“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凑巧的事情,即使小哥真的在墨脱待了很长时间,怎么就那么巧被人画了下来,还挂在你能看到的地方,你以为是拍电视剧吗?
“你是说——这是别人设计好的?他用小哥的画像把我留在了这里?这里有一个什么阴谋?”“你以为事情完结了、松懈了。
如果是以前的你,以你的小心思绝对不会忽略这点,是不是小可爱这几年下来帮着你让你觉得你又天真了?
在我心里一凛的时候,胖子又道,“天真,你入套了,恭喜你升级成天真的二次方,又天真又二。
你看你怎么越活越天真,小可爱现在却越来越聪明,小可爱肯定知道事情不对劲了,才提出来和你一起来墨脱。
我心里一咯噔,怪不得一路上雅儿都表现的非常平静,就连雅儿听大喇叭讲闷油瓶在人间的经历和闷油瓶的日记时,雅儿一点表示都没有。
我回头看雅儿,雅儿依然看向酒吧的人群中。
“少他妈嘴欠。”我有点郁闷,“你说现在怎么办?我和雅儿立即离开?”
“千万别。你身边就小可爱和你那么几个窝囊废,你们现在入套,他们的计划正在进行当中,很稳定,你们没有什么危险;但是,假设你们突然表现得识破了他们的计划,他们肯定会用第二套方案把你们留下来,你们可能就没那么自由了。
你和小可爱先不动声色地待着,把地址给我,我用最快的速度赶到。”
“您终于舍得你的小媳妇决定出山了?”“您都‘天真的二次方’了,在您被开方开掉之前,我得来拯救您一下啊,在一个小可爱还在你身边呢!”
胖子的声音很平淡,“而且,这事和我也脱不了关系,您被开了,下一个可能就是胖爷我,我还怎么和我小媳妇过幸福的生活。
我嘴里说着去你妈的,见色忘友!但是心里一暖,刚才一丝淡淡的慌乱也没有了。我把地址念给他,知道他最快可能一周就能赶到这里,便放下了电话。
雅儿看我挂了电话问我:小邪哥哥你给胖子哥哥打完电话了吗?他怎么说?
我对雅儿点点头说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好小邪哥哥!
我环顾四周,我忽然发现这里的气氛没那么轻松惬意了,反而鬼气森森,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本来就是如此,只是由于我刚才太过放松没有发觉。
我把啤酒喝完,便拉着雅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迎面走入风里。
虽然胖子是那么说,但我还得和雅儿去邮局看看是不是真如他说的那样。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想和雅儿再去看一看画,看一看画里的闷油瓶。
如果真如胖子所说,还有人在设计我,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我也不再纠结了,难道还有人想把我推进那些无尽的深渊里吗?我不由得冷笑,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如今想来糊弄我,我大意的时候就罢了,但如果让我察觉,那对方也不会好过到哪儿去。
我和雅儿到邮局,里面一直很繁忙,全是各种各样的人,正在交换包裹、打包、填地址。我拉着雅儿趁乱走进了柜台后面,里面的人看着我们,我就道:“我是和我妹妹来付钱的。”
“什么钱?”里面一个会计模样的问道。我掏出了三千块钱,说道:“上次欠的,你查一下,有个条子写在你的办公桌上。”
他接过钱,就纳闷:“我没看过条子啊。”“不是你,是另外一个人。”我说道。“是个女的?”我点头:“应该是你同事,要不你打个电话去问问。”
会计有点迷糊,就打电话去了,我立即装出无聊的样子,拉着雅儿来到那面墙边上,看着墙上油画里的闷油瓶。
那边电话刚刚拨通,我让雅儿站在旁边,我就把画从墙壁上拿了下来,仔细去看挂画的钉子。是老钉子,画框后的墙壁上有一个明显的印子,表示这画在这里挂了很长时间了。
嗯?我抬头看了一眼雅儿难道是胖子多虑了?雅儿却指手让我看挂着的锦旗和画框,她在这里等我。
我就把画放了下来,看那边还没有打完电话,还在翻办公桌上的纸头,我对雅儿点点头就去看边上挂着的锦旗和画框。
一翻之下我心中一动。那个画着“鹏程万里”的画框后,墙壁上并没有印子,而且墙面颜色非常均匀。
这玩意儿反而是最近才挂上去的。
我退后了几步,看对方还在说电话,我立即走到雅儿身边拉着她转身离开,走到外面,冷风一吹,我就什么都明白了。
闷油瓶的画太小了,而且色泽暗淡,如果当时大意,很可能看不到,为了让我看到,必须使这幅油画显得非常突兀。
在这样的私人小邮局里,墙壁上是不可能出现一幅油画的,本身我要注意到这幅油画就十分困难,而要让这么一个小东西能够被人一眼发现,那势必需要在边上有一个和它完全不同但又不起眼的大东西来突出它。
以前我觉得人不可能处心积虑地做这种细节布置,但现在我早就知道,人算计起来,对于细节的掌控能力其实是无穷的。
而且,这也确实有效。这面墙被精心设计过,就是为了让我看到这幅油画。为什么油画背后的墙壁上有印子呢?我觉得,肯定是这里本来就挂着一幅油画,只不过后来把画换了,画框还是沿用原来的,所以才会那么吻合。
我拉着雅儿在风中疾行,我突然停下问:雅儿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雅儿什么都知道,但是她却什么都不能说。”
我看雅儿考虑一下,才对我点点头说:小邪哥哥我会保护你的,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我内心一暖用另外一只手摸摸雅儿头说:哥哥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妹妹保护,你别担心接下来怎么做哥哥已经想好了。
我说完继续拉着雅儿往前走,我心里开始琢磨着办法,想着到这里来的过程中发生的一切,被胖子一提醒,我的思路瞬间清晰了,很多之前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都开始历历在目。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开始在我脑子里一件一件地形成。
我非常镇定,好像在做一件经常做的事情。在胖子到之前,我觉得我完全把局搭好,让他看看我不天真的一面,我不能让雅儿保护我,我要保护她。
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自己孤立起来,因为我回忆了到墨脱的所有过程,发现我身边的几个人在这件事情当中起了很大的作用。
我让雅儿立马回杭州,她不愿意,她说她可以保护自己,也可以保护我。雅儿现在的身手确实不错,可我不想他出任何意外,最后她说等胖子来了帮助我,她就立马回杭州,现在也只有这样了。
我是一个没什么主见和想法的人,在当年的小铺子生涯中,没有生意时的我从来没有想过主动做什么,一方面可能因为我确实不爱这行,另一方面,这和我的性格很有关系。
所以当那几个小崽子提出想去墨脱走走的时候,我就随口答应了,当时也没有多想,因为确实很疲惫,也不是那么想回到沿海地区。这边的风景还是相当让人留恋的。
到底是哪个小崽子第一次提出来的,我已经记不清了。我决定除了雅儿以外的人,我要和他们保持距离,虽然这些人是我在这里很好的砝码,但如果这些砝码已经被人买通了,那放在身边就像定时炸弹一样。
我当天晚上没有回寺庙,而是拉着雅儿在墨脱到处乱逛,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人跟着我们。
但墨脱是一个非常难以进出的地方,所以这不代表什么。他们如果要控制我和雅儿,只需要在几个路口安排人就行了。
我和雅儿这样的人在这里还是相当显眼的。一直到天黑,我和雅儿住进了一家招待所里,因为怕分开雅儿有危险,我们就要了一间房,招待所以为我们是一对情侣,也没有说什么就给了我们一间房。
雅儿坐在床边,我躺在床上,之后我把服务员叫过来,让他帮我去买些东西,雅儿也没有问我买这些东西做什么。
东西里包括橡胶手套,一些衣服架子,很多橡皮筋,四个打火机,两条在墨脱能买到的最好的烟,胶带纸,口香糖,方便面,长的铁钉子。
晚上我和雅儿在被窝里把橡皮筋全捆连在了一起,藏在我的皮带上,又把一包只剩一半的烟放到了招待所的床缝下。
第二天早上,我带着东西和雅儿回到了喇嘛庙里,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们回到了的房里。
一进去,我就把门窗全都关上了,然后拔下自己的头发,在胶带纸上蹭上了黏性物质,每个窗缝上都贴了一根,再用衣服架和橡皮筋做了一个弹弓,雅儿一直沉默的在旁边看着我做这些事情。
从邮局里的局来看,那些设计我们的人肯定十分高明,不会是一些土包子,所以,他们一定会用高科技的设备来监视我,也许在这个喇嘛的房间里就有针孔设备,我们的这些行为他们都会看见。我首先就要测试,我们到底被监视和控制得有多严密。
我和雅儿走出屋子,他们不可能监视整个喇嘛庙,我们开始乱走,确定身边短距离内没有人的时候,我和雅儿开始观察地形,把身边所有的东西全都藏到了喇嘛庙的很多角落里,包括弹弓。
接着我拉着雅儿回到屋子里,检查了一遍窗缝上的头发,我发现所有的头发都在。没有人从窗口进来,但这暂时还不能说明什么。
我开始继续看闷油瓶写的笔记,雅儿说她想出去逛逛,我没有同意,她说她不会有事,要是出事早都出事了,最后我同意她在庙里走走,她说好。
雅儿出去一会很快回来,到晚上我才和雅儿出门,和一些人打招呼、吃饭。
就在这个时候,我就看到,那群香港人雇佣的几个脚夫在门口抽烟。他们抽的是墨脱最好的烟,就是我昨天买的那一种。
我看了看那群香港人,看了看那些脚夫,知道自己的第一个陷阱奏效了,我回头看雅儿,雅儿也看我。我们什么也没有说。
在墨脱的街头,要跟着我们是很不容易的,因为不是本地人都会显得非常显眼,而这里的脚夫爱抽烟,我们在招待所里假装丢了半包烟不要了,如果他们不是非常专业的队伍,就一定会捡起来抽。
我和雅儿不动声色地坐到那些香港人边上,他们倒也没有表现出异样,还是很自然地聊天,在这里,本身人的状态都很天然,所以我随便找了他们的食物和雅儿一起来吃,就听他们到底在聊什么。
粤语聊天语速快起来的话很难听懂,我很快便放弃了,但这段时间里,我点了他们的人头,第一次对每一个人都进行了观察。
很快我就对自己的大意感到惭愧,我身边的雅儿不动声色的抓抓了我的手,我不动神色的抓回去,以示我没事。
我发现,这群人中至少有三个身手绝对不会差,有进行过专业训练的迹象,其它所有人看上去都非常健壮和健康。
一般的旅游团,一定是有身体特别好的人,也有特别傻逼的体验生活者,而这些香港人的身体素质看上去太好太平均了。
等我再次打量那群人的时候,就发现我判断的那三个身手不会差的人中有一个是女人,她走动后我才发现她有女性的曲线,但脸一直裹在衣服里看不清楚。
我用眼神告诉雅儿呆在这里等我,我决定试探试探,雅儿对我点点头。
我点上烟朝她走了过去,一支队伍里,身手最好的人地位反而不会太高,而我搭讪一个姑娘也不会太惹人怀疑。“美女。”
我走到她边上,朝她笑道,“我这儿有速食面,你吃你了这里的东西,要不要来一碗?”那姑娘抬起头看着我,又看我身后不远处的雅儿,这才看了看我手里的面,又看了看我的脸,忽然反手把我的烟从嘴里抽了出去,叼到自己嘴里,对我说道:“面你省省吧,这烟老娘笑纳了。”
我愣了一下,她边上的男人就笑了起来。我镇定了一下,觉得不能被这个下马威震住,就道:“我叫吴邪,美女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看了看我,把她嘴里的烟吐到了地上:“我后悔了,烟我也不该要,还给你。快给我滚开。”
我这辈子还没有这么狼狈过,我看站在不远处等我的雅儿,脸色一变,我用眼神示意我没事。
我不是以前那个毛头小伙子、遇见这种事情会羞愧地钻到地缝里去——这时候,我只是觉得很有意思。
那姑娘吐完烟后,从我的身边擦肩而过,我看向四周看热闹的人,就耸耸膀,他们立刻笑得更加厉害了。
我问其中一个人道:“她叫什么名字?”“我可不敢告诉你,”他说,一下子所有人又是哄堂大笑。
我也跟着笑,心说如果真是你们在算计我,等下你们就笑不出来了。一边从地上捡起烟继续抽,走到雅儿身边拉着她离开这群人。
我之前做那么多举动的目的很简单,这也是我这几年做生意自己摸索出来的方法,也许也只有我这种人适合这种方法,因为只有我有相当多的精力能够注意那么多细节。
以前三叔做生意用的是一种中央集权制度,以自己的威信和制度来管理整条链子,而我肯定不适合这条路线,因为我很难在特别激烈的条件下坚持太长时间,也见不得太多的残忍和强硬。
我喜欢所有人都好好的,自己赚到自己该赚的钱,然后和和气气过日子。所以我的手下都叫我“吴小佛爷”。
这个称号源于我当时一个口头禅“阿弥陀佛,放下屠刀赚钱成佛”,和张大佛爷没有一点关系,但我听着就是觉得非常不吉利。
但我不喜欢冲突不代表我不擅长冲突。我有自己的方法,比如说,我总是一次去谈十几个客户,统筹十几件货物的走向。这边还在谈呢,那边就开始卖了。
所以,别人根本没法和我竞争,因为对他们来说,他们面对的细节和信息量太大了,根本不知道我在干吗,他们就算能抢走我某一笔生意,其他的也一定会错过。但我在谈的所有订单、走货细节,在我这里就清晰得像我自己编织的网一样。
如果你要让你的对手露出任何马脚,最好的办法就是一次出无数招。
假设我认为有人设局把我们留在这个地方,并且把我引到了这个喇嘛庙里,那么,这人一定有着很重要的目的,他们势必要监视我。
那么我们的一些可疑的举动也一定会引起他们的兴趣,比如说,我和雅儿下山后在一个招待所二个人待了一夜。
比如说,我往房间里所有的窗缝贴上头发,比如说我把东西藏在喇嘛庙的一个个地方,比如说我忽然做了一个弹弓,比如说我突然来搭讪他们队伍中的一个女性。
所有的行为都是十分诡异的,如果他们全都监视到了,那么他们会觉得我们一定在谋划什么。
这种思考是很折磨人的,我以前经常陷入这种思考的怪圈中,他们一定会去查我到过的地方,所以我在招待所里留下了烟,在寺庙中灰尘最多的地方留下了我的东西。在那种地方,只要有人去查看,一定会留下痕迹。
现在他们面临的局面是:我们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所以他们必须非常非常小心地行事。
我让雅儿早点睡。如果有人监视我们,一晚上都没事,早上五六点的时候,那东西才开动。那时候人最困最累,也最容易犯错误。所以我们今晚晚上需要好好睡觉。
五点闹钟就把我们吵醒了。我努力让自己起来,外面还是一片漆黑,我让雅儿继续睡,我一个去查看留下的陷阱,雅儿非要和我一起,我也不说什么。
雅儿洗洗脸让自己清醒,而我做了几个俯卧撑让自己清醒,便伸着懒腰走了出去,雅儿跟在我身后。
院子里什么动静都没有,整个寺院安静得犹如死域一般。我叼上烟戴上手套,雅儿跟在我身后我们朝寺庙的黑暗中走去。
在我们去的第一个地方,我藏了四只打火机,这四只打火机全都一模一样,在一面石墙的墙缝内按照顺序放着,只在我自己知道的地方有一些十分十分细微的记号。
我把打火机一只一只取下来,就发现顺序已经改变了,对方并没有发现我的小把戏。
果然有人监视我们,那现在肯定也有人跟着我们,可惜,我什么都感觉不到,不知道雅儿感觉到没?对方肯定是个高手。
我用其中一只打火机点上烟,之后将打火机全都收进一只小袋子,放进兜里。第二个地方是放弹弓的地方,那是一堆杂物上空的房梁上,一眼看去一片漆黑。
当时我是甩上去的,现在就算我跳起来也够不到,要拿到弹弓必须攀爬或者用东西垫脚。雅儿要帮我拿,被我制止。
这里四周的杂物可以垫脚,我过去一眼就看到它们已经不是我之前来时记下的顺序了。
我蹲下来,就发现其中一只水罐的边缘有手印,把水罐翻过来,就发现它被人翻转踩踏过,底部有一个很模糊的鞋印。但那人显然不想留下痕迹,用手把所有的印子都抹过了。
我看了看其他杂物,竟然再没有任何被踩踏过的痕迹,不由得有些吃惊这个水罐并不高,我身高一米八一,踩上去后即使跳起来也不可能够到那个弹弓。
而这里只有水罐被使用了,这里杂物很多很局促,不可能是一个弹跳力很强的人踩着水罐跳上去的,否则这里肯定会留下更多的痕迹。
拿到弹弓的人一定比我还高,但在那群香港人中,我没有看到比我更高的人。整个喇嘛庙里,比我更高的人,可能只有那些德国人了。
他们也有份?难道整个喇嘛庙里,只有我和雅儿是无辜的,其他人全都有问题?
到这时,我心里才第一次有了一些恐惧的感觉,如果是这样,那这就是一出大戏了,而我是唯一的观众,雅儿是被我拉扯进来的,希望事情不要发展到这种地步,我不想雅儿有任何意外。
雅儿帮我把两个水罐垒了起来,踩着它们才把弹弓拿了下来,仔细检查了一下,没有被破坏,就直接插入了后要带。
其它几个地方我不想再去了,我需要保持一些神秘感。我让雅儿和我回到房里,关上门,用打火机把方便面烧焦,把它们捏成非常细的粉末,在水里弄均匀了,用牙刷蘸上,然后拨动牙刷毛,把黑水溅成水雾弹在打火机上。
很快指纹就显示出来,我用胶带把指纹粘在上面,采集下来。
如法炮制,我把所有打火机上的指纹都采集下来。
那天晚上,我的几个伙计来找我,我对他们交代了一些事情,让他们其中一个送雅儿回杭州,雅儿死活不愿意,非留下来陪我,我头疼的没有办法。
就让她和我下山找了个有电话的地方,拨号上网,把指纹扫描发到了我朋友那里。
我需要看看,这些指纹的主人是否有案底。因为,如果是我们这一行的人,很可能是有案底的。
晚上我依然住在了上次和雅儿住的招待所里。我的朋友姓毛,是近几年才认识的,主要是在打雷子的关系时,希望他提供一些便利。
很快他就给了我回复,邮件里他告诉我,我提供了七个指纹,有三个是一样的,四个不同,可能是四个不同的人,也可能是一个人的四根不同手指。他在数据库里查了,只查出了其中一个指纹是有记录的。
他在邮件中附上了指纹记录者的档案。我拉下竖条,一份正规的电子档案就出现在我面前,我和雅儿看到了一张有点阴郁的脸。
我惊了一下,看了一眼雅儿,忽然意识到我见过这张脸。他妈的,这是那个女人的脸,就是昨天吐我烟的女人。“姑娘,原来是你。看到她的名字,我发现她姓张,但没有名字的记录。
原来是小哥的本家。我拉下档案,我继续和雅儿看下去,这人和我一样大?在1998年的时候坐过三年牢,罪名是故意伤人致残。
她当时的职业却和这个罪名相距甚远,她当时是一家培训机构的培训师。
看来,我在庙里藏东西的时候,跟着我的人就是她。
只是不知道现在跟着我的是不是也是她。在她2001年出狱之后,记录就是空白的了,但我并不是没有办法。我在档案上看到了她从事过的那家培训机构的电话,我搜索出了那家培训机构的网站
这个时候,我忽然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细节。我看到这个页面上,几乎有80%的培训师竟然是姓张的,一眼看过去,密密麻麻的张姓。
我心中一动,一个不好的念头产生了。我开始回忆这些人,我发现,我看不到这些人的手,这批香港人,他们手上全部都戴着手套,从来没有脱下来过。
我不是很确定,我问身边的雅儿:你注意那些人全部带手套吗?带了小邪哥哥,这下我非常确定了。
在那个小破招待所里,拨号上网的网速很慢,我慢慢打开网页,久违的焦虑又泛了起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已经变得很镇定,镇定得让自己都害怕,因为和我自己有关的,不管是多危险的环境,我都已经觉得无所谓,也有一部分原因是雅儿陪在我身边,最起码我不是一个人。
几乎所有名字,全都是很工整的三个字,张XX,其中有一个人,名字叫做张隆升。边上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人,名字叫做张隆半。
一看就是一族的同一代人。“你妈妈的,张家的巢穴,我问雅儿,小哥的家里人来找他了?雅儿看了一下网页说:应该是吧?(雅儿没有办法告诉我,小哥是张家族长)
那小哥的家族很大,难道香港还有他们的势力?这个我也不知道小邪哥哥,小哥没有和我说。
不过看来他们在香港混得也一般般,就搞一家族企业搞培训。
那他们设计我们干什么呢?难道,他们找不到小哥了,把事情怪罪到了我们的头上?
那也不用设计我们啊,扁我一顿不就行了?要是想问小哥行踪的话,我肯定话实说,不信的话可以押着我一起去啊。
雅儿却笑着问我:小邪哥哥你确定想让张家人揍你一顿?我想了一下闷油瓶的身手,如果每个张家人都像他那样,我觉得还是不要了,我对雅儿摇摇头,雅儿笑的更欢了,我让她别闹。
我心里很乱,如果他们是小哥的族人、朋友的话,那是敌是友就很难说了,我很多狠招也就不能用了。
他们都戴着手套,如果他们的手指都是那样的话,是不是说明这批人全都身手不凡?如果都和小哥那样,那我也别耍什么阴谋诡计了,跪倒投降任他们操吧,前提他们不伤害雅儿。
怎么斗也不可能斗得过啊。我左思右想,觉得这个发现太重要了,我必须告诉胖子,于是连夜打了过去,巴乃那儿却没人接,雅儿劝我让我别着急。
我一看时间确实也晚了,就想着明天再说。总体来说,我的计划进行得相当顺利,此时不免有些小得意。
别人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但仅仅一天的时间,我其实就了解了很多有用的东西。
另外,我心情好的第二个原因是,我从心里觉得,小哥的同族人是不会伤害我和雅儿。
我到招待所的公共厕所上了个大号,我让雅儿留在房间等我。蹲下来就抽烟琢磨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他们想干吗,现在也推测不出来,他们似乎只是想监视我和雅儿。
为什么?在什么情况下,他们需要监视我和雅儿做什么?我忽然想到霍玲那些监视录影带。监视监视监视,一道闪电从我的脑海闪过。难道,他们认为,我不是吴邪?
我知道,这个世上还有另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在游荡,他在做一些诡秘的事情,不明目的。
张家人难道是为了判断我到底是真的,还是那个冒牌货是真的?我忽然觉得很有道理,立即就想去澄清自己,但转念一想,这贼哪有自己承认是贼的?
而且,如果那么好辨认的话,这些香港张就不会用那么复杂的方法了。
如果他们认为我是假的,我会怎么样?会不会被毫不留情地灭掉?雅儿会不会也跟着我倒霉?我忽然对于做自己这件事情产生了很大的压力,心说我必须表现得更像吴邪才对,不然我可能会害了雅儿。
我长叹一声,觉得也没有什么心情上大号了,而且这单人间的沼气厕所也实在太臭了。
硬挤出了几条,我就想草草提裤子走人,抬头的时候,忽然就看到,厕所的门上有人用十分恶心的东西,涂鸦了什么。
那东西是黄色的,难道是大粪?谁他妈心情这么好,大号的时候用大便在门上乱涂,太恶心了。
我有点作呕,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怕自己碰到。就这么一来一去的功夫,我忽然发现,用大便画在门上的,是一个我很熟悉的东西。
这是一张塔木托的星象图,我从笔记本上看到过。在这张图的边上,写了一个号码104。
104是这里的房号啊,我愣了愣,心说这是怎么回事?
104是什么意思?房间号?难道,这是一个提示,有人让我注意104号房?这房间与我和雅儿的房间隔了四五间,我一下子就意识到,这确实是一个提示。
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我身边到底在发生什么事情?我站起来,一泡尿把这些东西全冲了,抖着便走了出去,决定不去琢磨,一路就溜达到了104号门口。
很快,我看到房门开着,有个人正裸着上身在房间里用脸盆擦身体,一边擦还一边哼歌:“妹妹你往前走哦哦,哥哥在房里等,恩恩爱爱,别让人看出来。”
我看那人的肚子,一下子看到肚子上有很多伤疤,跟棋盘似的,但那人的胡子和头发都非常长,看上去万分邋遢,身上一团肥膘。
胖子?我惊了,但惯性让我走过104号房门口,一路下了楼,我边走边心说:这人是胖子。
我靠,胖子怎么可能来得这么快,现在这种气候,他从一个荒郊野外出来,再到另一个荒郊野外,怎么也不可能这么快。
而且,这里是墨脱,进这里比出十万大山更麻烦。但显然胖子不想让我跟他相认,才没有找我,只是在厕所里留下了标记,而且开着门让我看到,还唱歌暗示我。
我来到楼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干吗去,也没有回房间找雅儿,就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开始抽烟,忽然就看到胖子把脏水直接从楼上泼下来,对着下面喊:“老板娘,没热水了,再打两壶热水上来。”
下面的门巴族老板娘哎了一声就提了两壶水往上走,胖子又说道:“快点,等下我又拉肚子了,我来了你们这鬼地方,每天早上七点准时拉稀,你家的菜是不是不干净?”“不会的,老板,绝对干净。
您是不是吃不惯这里的东西?”老板娘进了胖子的房间,讲话的声音就很模糊了。
我点上烟,不由得就笑,早上七点准时拉稀,好吧,那我就早上七点十五分跟着你拉稀好了。
我回到房间和雅儿说胖子已经来了,但是让我们和他装着不认识的样子,雅儿听到我说胖子来了,也没有太大的惊讶,让我心里很疑惑?
难道她早都知道胖子提前来过了?我这才想起前几天她突然提出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了,难道她是出去见胖子?
第二天时间一到,我准时进厕所,除了一股新鲜的恶臭之外,我看到门的后面用很恶心的东西粘着一张卫生纸,上头写了很多字。
我小心翼翼地撕下来,心说果然是拉稀了,胖子做戏真的做全套。纸上写了很多信息,我看完就明白了一切。
原来,胖子早在三周之前就发现阿贵家的电话被窃听了,但他在村子里又找不到任何监视他的人,他意识到,窃听者这台电话的目的应该不是他,而是每周都给他打电话的我和雅儿。
所以,他设了一个局,让阿贵把手机贴着座机,每次我打电话去,阿贵先不接,先通知他打手机,之后再把手机、座机都免提,让我以为他还在广西,而事实上他早就离开了,准备偷偷去杭州找我和雅儿。
结果他到了杭州之后,发现我在尼泊尔,他就在杭州把这事和雅儿说了,雅儿就让他在杭州等我回来,一直到我到了墨脱、准备待一段时间,他让雅儿在杭州等我给她打电话,他先赶过来。
最后一个电话,他几乎就是在附近的林芝接的,之后他立即就进了墨脱。
进来之后,他一直没有敢和我们会合,而是在山口等我们,之后就一路跟着我们。他说,我们离开一个地方超过三分钟,必然有跟踪的人出现。
都是当地人,显然经验不是很丰富,只能通过他们对于当地的熟悉来跟踪我们。
他们没有发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胖子一直在附近看着我们。正因为这样,胖子一直没法和我们联系,他说,只要他一出现,一定是和我们一样的下场,因为这个地方太小了。
他会自己单独去调查,看能不能发现什么,他暂时找不到和我们隐秘联系的最好办法,就让我多注意身边所有的厕所。
我把卫生纸冲到蹲坑里,心里踏实了很多。不管我自己再怎么强大,有人保护和照顾,总是好事情。
事后我想想,在这个时间点上,我又犯了一次二,但这二犯得很有争议性。按照我以前的做法,此时应该什么都不想,和胖子,雅儿先离开这里再说。
但是,我和胖子都在心里想着要弄清楚到底是谁还在设计我们,目的是什么?我提上裤子推开门出去,觉得一切都可以从长计议了,在这儿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但是一推门,我就看到两个喇嘛站在厕所门口。我愣了一下,问道:“排队?”喇嘛摇了摇头:“吴先生,大喇嘛让你立即上山去。”“怎么了?”我问道。“二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又发生了,从雪山中,又出来一个人。”
我不记得我是否把行踪告诉过喇嘛,但喇嘛在这里神通广大,又或者是人家是一家一家找过来的,我也没空儿计较这些了。
我先去回趟旅馆告诉雅儿我要上山,让她留在这里等我,我心里想胖子就在旁边,他会保护雅儿,结果雅儿要跟我一起。
一路上我和雅儿跟着他们上了山,来到喇嘛庙里,我发现一切已经乱套了。所有人都疑色重重,忙忙碌碌地不知道在干些什么,这地方就像某个战地医院一样。
喇嘛们一路把我引到了大喇嘛的卧室里,我和雅儿发现里面还坐着一个人。这个人背对着我们,穿着一身藏袍,正在安静地喝酥油茶。
我觉得气氛有一些微妙,因为我一进屋子,屋子里靠边的几个喇嘛都用一种非常奇异的眼神看着我,而不是在看身边的雅儿。
不能说是眼神奇异,而是说,他们觉得我很奇异。我看向雅儿,却发现雅儿面色疑重的看着那个人。
这让我非常疑惑,我来到那个人身边和雅儿坐下来,随意地往边上一看。在那一瞬间,我几乎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一下翻到了一边。雅儿皱着眉头叫道:小邪哥哥。把我给扶起来。
我的脑子嗡了一声,几乎没被吓晕过去。在喇嘛对面坐着的那个人,竟然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
不,我当时脑子混乱,有点语无伦次,不是我自己,而是,我看到了一张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脸。
“是你?”我惊讶地合不拢嘴。对方看向我,又看了我旁边的雅儿,眼神很是不在意,只是点了点头,说道:“我就知道,你没有那么容易死。
”“你到底是谁!”我大骂,“你到底是什么妖怪,为什么要扮成我的样子?”说着就想上去掐死他,但他立即就站了起来,退后了几步,让我的攻击失败了。
接着他摆了摆手:“咱们现在已经没有利益冲突了,你不用这么极端地对我。
”“不用?”我继续大骂,“,狗日的,你要是我,你会不极端?老子今天不仅要极端,而且要端了你!”
“呵呵,其实,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他又喝了一口酥油茶,“这也不是我想要的,我们两个都是受害者。”
我心中的火越来越旺,觉得简直不可理喻,就想把他放倒再说,雅儿站在我身边一直皱着眉头看着另一个我,另一个人我也一直在饶有兴趣的打量雅儿,让我心里更不爽!这时候大喇嘛说话了。
“两位,你们不需要用这种方式争吵,还是先来解决我们眼前的问题吧。”我看着对面的自己,又看了看大喇嘛无所谓的样子,忽然觉得这场景好像在哪儿见过,《西游记》里?大喇嘛就是如来佛吗?我是孙悟空,对方是六耳猕猴。
我警惕地坐下来,让雅儿坐在我身后,这家伙以前想置我于死地,我是绝不会回到没有防备的状态的,也不能让他伤害雅儿。
我离他远远的,而且随时保持着可以防御和攻击的姿势。我对大喇嘛和这个人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喇嘛说道:“这位先生今天中午突然出现在了寺庙门口,和二十年前发生的事情一样,他告诉我的小沙弥,他是从雪山中来的。
因为他和你长得一模一样,我以为你在开我们小沙弥的玩笑,但我和他接触之后,发现你们确实是两个人,于是赶紧把你找了回来。我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假吴邪说道;“我和他们说了几句,就发现你可能也在这里,但他们不让我离开,我想了想,有很多事情见上你们一面说清楚也好。
”“你是从雪山里出来的?”他点了点头,我问道:“既然你想说清楚,那你就告诉我,你是谁?你的目的是什么?”
他拿起酥油茶,一点也不客气地续了一杯,就道:“我告诉你了,对你没好处。”
“我就想死,你就告诉我吧。”我道。“可惜我刚活出点味道来,我可不想奉陪你。
我只能告诉你,我的事情和你经历的那些事情,最好不要混在一起想。”他道,“时间已经过了,你们都已经自由了,你不要再查下去了,不要把成果毁掉。
你如果继续纠结下去,你可能会不知不觉陷入到另外一个大谜团里去。
我不在乎,死猪不怕开水烫,而且,我也没有纠结什么,我之所以在这里,只是一个偶然。”“
你不是自己查到这里的?”他显出有些吃惊的神情。我点头,他放下了茶杯,就问道:“那你是怎么来的?你妹妹怎么也在这里?我心想,我该怎么说?难道对他说我是被人设计来的吗?然后我妹妹发现我被人设计了,就赶来救我。
我要对他说实话吗?于是摇头,骂道:“你管得着吗你?”我妹妹想在这里管你什么事。
“你不了解你所处的环境。你会害了你妹妹。”他忽然站了起来“如果你不是自己查过来的,那咱们两个的麻烦就大了,你妹妹也会跟着你倒霉。
他站起来之后,迅速环视这个房间,就问大喇嘛:“上师,这个房间有其他出口吗?”大喇嘛摇头,我正要问他我怎么害了我妹妹?
忽然这个房间的门一下被打开了,接着走进来好几个人。
是那些香港人。加上大喇嘛他们,一个小小的房间里聚集了十来个人。
为首的那个香港人,我一眼就认了出来,是那个叫做张隆半的年纪略大的中年人,其他的人我就记不住了。
“果然,你这小子中计了。长了一样的德行,你的脑子就不能长好点吗?还把你妹妹拖下水。
假吴邪叹了口气。“几位为何不请自来?”大喇嘛说道。张隆半没说话,只是看向我们两个人和雅儿。
对我们道:“两位不用动任何小心思,以两位的身手,绝对不可能离开这房间,还有哪位小姑娘我们不想伤害你。
我把雅儿护在身后不明白他们什么意思。
雅儿在我身后,握紧兜里的匕首,心里想:他们要敢伤害我,她要了他们的命,她知道眼前的这些人都是张家人。
真不容易,两位终于会聚到了一个地方,那么我们的一些疑问似乎也可以揭开了。”“
您是?”和我长得一样的家伙问道,“何方神圣?为何要设这个局来套我们?”“在确定您是否可靠之前,我和您一样,不会透露任何信息。”“你倒是挺了解我的。”
假吴邪说道,“不过,你们未免对自己太自信了。”说完,他忽然一下靠近我,我条件反射护住雅儿。
他把我卡在了他的手臂里往后拖去。让开一条路,否则,你们的目的不会得逞。”
我看雅儿脸色变了,这里人多雅儿动手未必打的过,我说:“雅儿我没事,先看看他们搞什么鬼。”
张隆半像看一个笨蛋一样看着我们,他闪出一道缝隙来,后面是那个张姑娘,她抬手举起一个东西,我发现那是我做的弹弓,几乎是瞬间我听到了破空的声音,在我身后卡着我脖子的假吴邪浑身一震,抓着我就翻倒在地。
我在心里庆幸,还好没有让雅儿动手。
我赶紧翻开,爬起来护在雅儿身前,就看见那家伙捂着脸疼得都蜷曲起来。
我转过头去,正看到那姑娘拿弹弓对着我,我立即道:“住手!我很乖的——”没说完,就见她弹弓一抖,我哎呀一声,翻倒在地上。
雅儿立马蹲下来着急的说:小邪哥哥你没事吧?
倒地之后,我也顾不得回雅儿,我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翻滚,想减轻额头和鼻梁上的疼痛。
就势翻滚了几下,却忽然发现这两个部位并没有什么感觉,反而是倒地之后,屁股撞到地板生疼生疼的。
我松开手,疑惑地看着那个姑娘。姑娘就像看着一个废物一样看着我,说道:“至于嘛,吓吓你就这德行。二叔,这人肯定就是真的。”
雅儿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冷着脸看着那个姑娘。
“未必,吴老狗家的传统就是扮猪吃老虎,一个个看着和谁都能打好关系,其实心中算的账谁都猜不出来。”张隆半说道。
我听着他们说的话,“我说道:我真是吴邪,我不知道我的上一辈都是什么样的德行,但我确实是废物点心。不知道张隆半先生设计我和我们妹妹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张隆半听了就露出吃惊的表情,我看着安心了很多。看来这些人不像闷油瓶那样,一点感情都不流露出来。张家人并不都是榆木脑袋。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他问道。
我心中暗爽。为了挽回刚才被那臭婆娘耍的颜面,我决定装出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于是我说:“我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这儿的这些勾当。”
张隆半却也不继续吃惊下去了,一边的大喇嘛开始说话:“几位,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张隆半对其他人使了个眼色,我和地上那家伙就被拖起来带出了大喇嘛的房间,他们却没有对雅儿做什么,这让我有些放心,既然他们是张家人,多少应该在的道上听说过雅儿和闷油瓶的关系。
雅儿急忙跟上来,我回头看,看到张隆半坐在大喇嘛对面,似乎准备开始解释,房门适时地关上了。
我被拖到了喇嘛庙里他们活动的区域。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两个都被戴上了手铐。还好他们没有对雅儿做什么。
我心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听那张姑娘的说法,他们果然对我们两个的真伪有所怀疑。现在我们两个都被逮住了,他们会怎么样来检验我们?总不会滴血认亲吧?
我想着我老爹该不会已经被绑来,捆在他们的房间里了吧?
或者来一个知识大问答,事先采访了我的很多朋友,收集了很多问题,然后在房间里摆一个智力问答大擂台。搞不好第一个问题就是,你妈妈在你五岁的时候送你什么礼物?
狗日的,我怎么记得住五岁时我妈送过我什么!
我心中发虚,胡思乱想,但是倒也不害怕,还是有那么一种感觉——这批人是不会伤害我的,我会吃点苦头倒是真的。
他们把我们两个拖进他们吃饭的饭堂,把所有门窗全部关上。那个女的才把雅儿手给绑起来,绑的过程中,没有像我和那个假吴邪那样粗鲁,这让我感到疑惑。
绑好后她请雅儿坐在板凳上。注意是“请”雅儿一直看着我,脸上一点害怕的神色都没有。这让我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难道……
我看到张隆半也赶了过来,看了一眼被绑起手的雅儿,没有说什么。所有香港人全聚集到了这里。
我们两个被按倒着绑在椅子上,这时候边上那货才缓了过来。
他叫了几声,抬眼就骂了一句,但剧痛立即让他重新皱紧了眉头。他看向我:“你这白痴,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你妹妹这下也被绑起来了。
第一,你倒霉我开心;第二,他们设套儿抓的我们两个,我是自己进套儿的,你也是自己进套儿的,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我相信你们张家人不会伤害我妹妹。从刚才那个女人绑雅儿的动作。我在心里赌雅儿身上有闷油瓶离开前送她的二响环,张家人看到不敢伤害雅儿。
“如果不是你在这儿,我他妈能入套吗?”你怎么那么肯定他们不会伤害你妹妹?
“你妈的干吗要装我?你要不装我,这些事情根本不会有,因为我妹妹是张起灵的女人。
“谁他妈装你了?谁装你这个孙——哎呀!”
他骂到一半,破空之声掠过,他连人带椅子又翻倒在地。
我转头一看,张姑娘拿着我的弹弓,恶狠狠地走过来,说道:“有完没完?再吵我就打你其他地方了。”
“为什么你只打我不打他?”地上那人大骂。
“你们两个长得一样,谁分得清楚啊?”
“你们他妈偏心!”
我心中暗笑,张姑娘看着也笑,走到我边上看了一眼雅儿顺手拍拍我的脸:“别说姑奶奶没罩过你啊。
抽你一口烟,老娘就还你个人情。你们要再吵,我可就雨露均沾了。”
“别靠他们太近。”身后一个人说,“这两个小子都不是省油的灯。”
张隆半走了过来,他看上去地位很高,几个人都退后不说话了。
他就拿了把椅子坐到我们面前,说道:“我看过两位的面皮,你们其中一个肯定戴着面具,而且带面具的时间超过了二十年,所以面皮和脸已经完全融在了一起
你们中的一个人,面部骨骼肯定经过手术,以更加适应面具。而且,其中一个人为了调整身高,双腿肯定做过接骨手术。
“但是,实施方为了消除所有的手术痕迹,在计划实施前很久就完成了手术。我相信这个时间肯定在二十年左右。
也就是说,手术是二十年以前做的。现在我们没有专业的设备,没办法通过触摸来判断手术痕迹。所以,在理论上,如果不检验DNA,不通过专业鉴证,你们几乎等于是同一个人。
“我们有一个十分重要的消息告诉吴邪先生。但我们开始寻找之后,却发现有两个吴邪在世面上活动,其中一个在墨脱后就消失了,另一个一直在全国各地出现。
我们蹲守在墨脱寻找失踪的那个吴邪,同时决定把墨脱作为我们的据点,把另一位也集中到这里。一旦两个人都出现,我们希望能够在比较后找出真正的吴邪。”
我还是不放心雅儿的安危,我先问他:你们会伤害我妹妹吗?张隆半回头看了一眼安静坐在那里的雅儿,才对我说:只要你配合我,你妹妹不会受到一点伤害。
我对他点点头问:“二十年前怎么可能有人会知道我长什么样子?
“你当时已经七岁了,可以据此推测出你将来近八成的样子。”张隆半说,“好了,我只需要十五分钟就可以把你们分辨出来,但你们会吃一些苦头。
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假的那个我们一定会除掉,所以你们必须竭尽全力证明自己是真的。”
“等一等。”边上那老兄就说话了,“你们凭借什么来分辨真假?你们什么都不了解。”
“很多人告诉我们,吴邪是一个十分弱的人。但我们觉得,很多事情都可以伪装很长时间。
所以,强弱、智慧都无法让我分辨。我们在很久之前就知道,吴家的吴三省可以同时出现在相隔几千公里的两个地方。我何尝知道,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直安静的雅儿着急开口道:,你有我三叔的消息?你知道我三叔在哪里?你见过他?
我知道提起三叔雅儿就非常激动,这几年下来雅儿还在一直寻找三叔的下落。我担忧的道:雅儿。
雅儿却没有看我,一直盯着张隆半等他回话。
张隆半对雅儿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你三叔的消息,我也没有见过他。
雅儿不相信的皱着眉头看着他。
“张隆半继续道:因为我不可能靠这些来确定谁真谁假,所以我才需要把你们两个放在一起。
“我的方法你们听完就明白了。别害怕,如果是真的,就一定没事。”说完他打了个眼色。
边上的张姑娘一下就从包里搬出一个四四方方的长木盒,放到我们面前。我一看这个木盒里装着的东西,几乎立刻尿到了裤子上。
其实那并不是什么酷刑用的刑具,这东西本身并不能对我们造成伤害。但对于牵扯到这件事情的人来说,这个东西的威慑力是巨大的。
我转过头去看身边的人,对方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这是七个人的人头。姑娘把人头一字排开,放到我们面前的茶几上。
人头应该不太新鲜,经过了什么处理,颜色发黄而且面色安详,但一看就是死亡了的状态。
让我头脑发胀的是,这七个人都长着同一张脸。
我的脸。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结巴道,“为什么有那么多我?”
“很多事情不是一次就能成功的,一个完美的复制品后往往伴随着很多次品。次品没法回炉再造,也无法流通。”张隆半说,“于是,他们只能作为资料存在。”
“这些是……”
“这些是你们其中一位的铺垫。在你们其中一位变成吴邪之前,这些人也曾经有可能变成吴邪,但显然,他们的运气不太好。”
我看着这些人头,还是有点无法理解:“但是,他们都死了。即使他们失败了,也不至于要杀了他们。”
“你知道我姓张,也应该知道我的来历。当年,判断易容是否成功,不是靠脸就可以的,要从身到心都天衣无缝,需要常年和被模仿的人时时刻刻待在一起。
但是,时间长了,有些人就会和被模仿的人产生感情,而不愿意执行自己的使命,这种人往往会逃亡海外。
易容的技术其实很难长期使用,因为想真正去瞒熟悉的人是很难的,只有在某种体制下,很多不可能的事情才能实现。” 执念盗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