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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摇摇曳曳的燃了半宿，夜间杜宓寒症病发，点了安眠香也仍是痛醒又昏死过去，本就虚弱的身体惊出了一身的汗，将衣物全部打湿。
李穆连夜叫了浦道，浦道无计可施，但他又不能什么都不做，只能施针聊以安慰，等着杜宓自己熬过去。
折腾了半个多时辰，杜宓才不再痛苦呻.吟，再一次陷入了昏睡中。
这一次，杜宓六日未醒。
第七日，浦道按时前来诊脉，把脉的时间比之前更久了，面色也愈发凝重。
车内的气氛压抑，李穆因日夜守着，脾气愈发凌厉。
把完脉后，浦道心有畏惧，害怕自己说出口的话会引起这位主子的勃然大怒。
在浦道斟酌着该如何回话时，车外传来了丘之求见的声音。
丘之得了同意后才进了车内，半跪在门口处回话。
李穆的嗓音低冷，“有暗卫的消息了？”
丘之战战兢兢道，“是……”
他过于小心翼翼的态度让李穆不由得皱眉，“说。”
丘之以头抵地，颤颤巍巍的回道，“暗卫回信，已找到此毒的研制人，此毒初时看似对康健的人体无害，实则毒素已潜伏在体内，长期服用后引起寒症病状，只需一个寒症病发的契机，体内毒素便会侵入五脏六腑病程直至寒症终末……然……然……”丘之几乎以绝望的口吻说出后面几字，“药石无医。”
“药石无医？”
李穆开口时，话音冷冽彻骨，怒意瞬间爆发，“命暗卫严加拷问！三日为限，若他还不肯说，直接取他性命！高蒙擅长用毒之人绝不止他一人！继续给我找！”
丘之不敢辩驳，领命退下。
还不等李穆将怒火迁怒到浦道身上，浦道便率先磕头请罪，“草民无能！”
“无用！”
“殿下……”
李穆的怒气却因一个细微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侧过头去，看向睡在软榻上的女子。
唇色微青，面上笼罩着灰皑皑的沉沉死气。
李穆强制压下心头怒火，眉宇温柔道，“是我将你吵醒了。”
杜宓回了一个嗯，又轻又软。
“备了蜂蜜酥山，要拿来吗？”
杜宓又回了一个嗯。
李穆掀开帘吩咐人去取酥山来。
杜宓则是看向浦道，“浦大夫，请问我还有多少时日？”
车内安静死寂如一潭死水，却因她这一句话惊起了滔天巨浪。
李穆急急回头，低声呵斥她，“不得胡言乱语。”
杜宓抿了下唇，掀起眼睑，似是有些无奈的笑了下，只是这抹笑意极淡，且转瞬即逝，“你明明都知道了，为何不愿松口呢。”她说完后，又问了一遍浦道。
浦道汗如雨下，在没有李穆的应允下他如何敢说？
杜宓不愿再等，直视李穆，提了一口气叫他的名字：“李穆！”
她的声音一大，便牵动了喉间的痒意，接着便是一阵止不住的闷咳声。
李穆连忙上前扶起她，喂了两勺川贝枇杷膏下去，她的咳嗽才有所缓解。
她咳的双目泛起水光，脸色苍白，两颊染上病态的嫣红，呼吸孱弱、急促。
她倚靠在李穆的怀疑，消瘦的似乎只剩下一副骨架，单是这么抱着就觉得骨头硌人。
“李穆……”她仍不愿放弃，强撑着精神想要继续说话。
李穆垂眼，看着怀里因消瘦而脱形的姑娘，紧握的手最终还是松开了。
“浦道。”
这一句话就算是应允了。
跪在地上正在天人交战的浦道闻声一凛，等到真要开口说的时候才觉得不忍启齿。
他身为医者，见过许多病人在弥留之际的苦苦挣扎、亦或是释然，便是经历过许多，他也不曾变得麻木，每一次他亦会不忍。
杜宓不催促他，只是耐着性子等他开口。
片刻后，浦道才说道：“寒气郁结五脏六腑，夫人的身子已支撑不住，怕是——大限将……”
“住口！”李穆厉声打断，“暗卫已取到方子，你回去仔细研究，务必研制出解毒药方。”
即便被打断，杜宓猜也能猜到浦道最后的那个字是什么。
大限将至……
也就是，她真的快死了？
杜宓的眼睫在微微颤栗，“将至是……到何时？”
李穆一个眼风向浦道凌厉扫去。
浦道不敢再言。
“你说罢，你若不说，我怕是连个心理……准备都没有……说不定今晚……这一觉……睡了，就再也醒不来了……”她在极力忍着不知从何而起的情绪，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淡然一些。
“你就让他说罢，我不想因这事与你……置气了。”杜宓说的费力，她伸出手，用手指轻轻碰了下李穆紧握的拳头，“就这么些时间……了……你……你就不能……顺着我……”
李穆生冷的视线垂下，落在她触碰自己拳头的手指上。
面上的冷意似冰山初融，露出无法掩藏的情绪。
她的那一句话，像是一把柔软的细针，精准的扎在他的胸口。
他……如何还能拂她的意？
没有了李穆的制止，浦道才得以继续。
他匍匐跪在地上，低声恭谨的说道：“夫人时日无多，怕是就在……就在这几日了。”
饶是杜宓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时限从浦道的口中说出来时，她仍是控制不住的感到恐惧。
她伸出来的手指开始微微颤栗，面上的恐惧显露无疑。
李穆连忙让浦道退下，自己则是上前搂住她，柔声安慰：“暗卫已经拿到了毒药方子，浦道不行，宫中还有医官，医官不行，世间还有其他医术了得的大夫，定能解你身上的毒。”
杜宓浑身发冷，耳边都是浦道的言语。
就在这几日了……
就这几日了……
她——真的快要死了。
杜宓猛地闭上眼睛，凝聚在眼眶里的眼泪顺着脸颊倏然滑落。
她压住喉咙间的哭腔，只道：“我累了。”
说完这三字后，她便不再开口，也不再睁眼，但她也没有陷入沉睡之中，任凭李穆抱着她，他似乎是用尽了耐心、温柔在安慰她。
最后还是她抵不过疲乏，陷入昏睡。
自这一晚后，李穆带着杜宓、浦道、丘之以及几个贴身之人离开仪仗，在辛州一个偏僻的地上租了一个庄子，一行几人在庄子上住了下来。
李穆说，先让她在这儿修养一段时日，待身子好些了再带着她回皇宫。
实则是她的身子再也经不起车马奔波，不得不留下。
浦道被李穆压着解毒，这一两日从服用汤药改为了服用药丸，颇有成效。
在庄子上的这几日，杜宓的寒症没有发过，虽每日昏睡的时间长了，但因没有寒症的折磨，令她气色好了不少。
午后，李穆端着药丸过来寻她。
这一日午后的阳光奇好，晒得人浑身暖洋洋的，自从早上起来，杜宓虽心绪不宁，但精神却不错，指挥着几个侍卫在院子里用一上午的时辰扎了个秋千，经过浦道的同意后，下午她就坐在秋千上晒太阳。
晒得她昏昏欲睡。
头抵在胳膊上，一下一下的打着瞌睡。
阳光笼在她的身上，驱散了她身上的病态，仿若这几个月来的缠绵病榻像是一场噩梦。
她仍是那个自由、阳光的滁州姑娘。
李穆的眸光微深，提步走近，恰好遮住了阳光，投下一片暗影将她遮住了。
晒在身上的温度骤然消失，杜宓睁开眼，眼神懒洋洋的瞥他一眼，“殿下终于来了，劳烦先往边儿让让。”
极有眼力劲儿的丘之已在杜宓的身旁搬了把椅子放下。
李穆却不落座，而是捏起了木盒里的药丸抵到她的唇边，“先吃药。” 这个小妾泼辣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