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佛寺中的武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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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四刻,陷入沉睡的王芷显然不会知道此事,而长乐宫外守门的宫女和太监,从门缝着个人影静静地站立在门外。
太监刚想打开门询问,宫女急忙拉住了太监。
“小路子,梧桐姐姐之前回来就说了,子时后会有储秀阁的孙姑姑前来,任她作甚都别开宫门,等到早上赶她回去就是了。”
说完宫女撑了个懒腰,又躺在廊下眯了起来,太监见此也耸肩也不再管门外的人。
天边翻了鱼肚白,太阳的第一丝暖阳播撒在人间,大明宫中是没有鸡鸣的,只看着三声禁鞭,各个宫沉重的宫门都随着吱呀一声打了开来。
孙姑姑站到了天亮,终于等到长乐宫门打了开来,急忙迎合从宫中走出的银杏。
“姑娘好,我……我是储秀阁的掌事姑姑,梧桐姑娘可……可醒了?我是来复命的……”
如今春寒未过,孙姑姑从深夜待到被冻得浑身发抖,连话都说不全。
银杏歪头想着,想着梧桐如今还在房中酣睡,想着梧桐的性格是断断不会让人深夜前来复命的,想必那就是她的惩罚了……
银杏思忖了会,偏头露出个甜甜的笑容道:“姑姑来的不巧,梧桐姐姐昨夜为皇后娘娘补衣裳,如今才刚睡没多久,怕是喊不醒了。”
“不如,奴婢替姑姑去问问绿柳姐姐,她和梧桐姐姐是一起管宫内赏罚的,或许她能做这个主,姑姑稍等一会儿?”
孙姑姑身寒不禁搓了搓手,听到这个话心中也是一喜:“可……可以吗?那就是麻烦……麻烦姑娘了。”
随后银杏便又进了长乐宫,来到了绿柳的廊芜前轻轻扣了下门。
门内传出一道娇酥的声音:“谁呀,今日不是玉兰姐姐和银杏姐姐近前服侍吗?”
一个正绾着发的二十上下的女子走了出来,绿柳一看是银杏双眼一瞪,满脸疑惑。随后银杏详细解释情况,绿柳绾发的手突然一停。
绿柳眯着眼,语气中有些疑惑道:“银杏姐姐你的意思是让我把孙姑姑的刑罚解了吗?”
银杏微微点头,她心中的确有些可怜孙姑姑站了那么久,若是绿柳不能帮她这个忙,那估计孙姑姑怕就要在宫门外站到午后了。
“罢了,我就随姐姐去一趟吧,我可先说好,我得问清了缘由才行,不然就只能等到梧桐姐姐亲自解了。”
银杏听此自然满心欢喜,连忙又从小厨房中拿了碗姜汤装在食盒中,随着绿柳便来到了孙姑姑面前。
“这……这就是绿柳姑娘吧?”孙姑姑还是不自觉发抖,银杏连忙将食盒中的姜汤递给了她。
“孙姑姑先喝口姜汤吧”
这时绿柳也问起了前因后果,等到孙姑姑解释完毕后,绿柳也明白了大概,也知道这事不算大事,孙姑姑的过错也是情有可原,只不过是不愿意得罪人。
“孙姑姑这复命我替梧桐姐姐收了,我会告诉梧桐姐姐的,你且回储秀阁吧好好管理不要再出这样的事了,姑姑该拿出身份的时候就不要藏拙。”
孙姑姑抱着仍有余温的碗,点了点好几个头:“是,婢子知道了,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下。”
绿柳看着孙姑姑微微颤颤地离去,回头也有些叹气朝着银杏摇头。
“银杏姐姐,你这一次仁慈很有可能让梧桐姐姐原本的打算落空,按照孙姑姑的说法,她惧怕韦婕妤所以不惩罚,可是你忘了她本该是替皇后娘娘办事。”
“她如此惧怕韦婕妤而不辖制她,是不是下意识就说明了想必与皇后娘娘,她更怕韦婕妤呢?如此一来,久而久之她岂不是选了韦婕妤而轻视皇后娘娘?”
“往深了说,假如她轻视皇后娘娘这一次没有受到惩罚,那么阖宫的人该怎么想?以后是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无视皇后娘娘了?”
绿柳这波分析将梧桐的动机和目的分析的淋漓尽致,而银杏也听明白前因后果,顿时脸色也变得不是很好看,担忧之色也隐藏不了。
“那……”
绿柳笑了笑,拍了拍银杏的手道:“罢了,既然我让她回去,梧桐姐姐那边就由我承担就好,想她也得了教训了。”
而宫内争斗不断,宫外一处本该青灯古佛、六根清净的寺庙却有人充满了欲望和谋算。
“主子,你说皇上为什么还没有来接您啊~”一个二十五六上下的婢女不断揉着一个尼姑的肩头。
而这尼姑回头,感觉就快让天地黯然失色,那副美貌似是冬日的暖阳、又恍若炎炎夏日的一股清风,只让人觉无比惬意。
其实如果真的较真,这副容貌算不得极美,不说不如施和光就连韦芸馥也比这张脸美上几分,可是这张脸却给人无限遐想。
坚毅、果敢、自信等等一系列不该女子拥有的神态都富集在这张面容上,若是坚毅宫内的徐琼有几分此情绪。
若论果敢,韦芸馥的性格中也颇为一样。至于自信,看似简单的自信却与人不同,韦芸馥是对自己的容貌自信,而荀晏则是对腹内藏书自知。
而徐琼的安置如素又与之不同,两位崔氏的自信更是源于身后的氏族,则这位尼姑的自信仿佛气吞山河有指点江山之力。
尼姑摸了摸突出的腹部,嘴角的微笑表示着她并没有这个担忧。
“星河,你可知先皇最喜欢我哪个地方?”
婢女苦笑摇头。尼姑面露回忆,不自觉地偏头看向镜中的耳垂说道:“先皇最喜欢我耳朵,说是双耳形美,称赞我佩戴耳环十分娇美。”
但尼姑又转而点了点自己的鼻子,左右揣摩又笑道:“先皇最讨厌的我的鼻子,说像个男人。”
“而如今,他们父子恰恰相反,现在皇帝反而喜欢我的鼻子,最讨厌我的耳朵,说是太过较小,倒使得突出了耳环落了下乘。”
星河细细揣摩了一眼耳朵和鼻子,也甜甜笑道。
“奴婢觉得都美。”
尼姑听着话噗嗤一笑,又自叹道:“你啊,怎么不信怎么说。一个鼻子前脚让你坠入深渊,后脚就可以让你升天。”
“其实,美也好丑也罢,只要有人喜欢就是它的价值所在。当年战国时期,魏襄王送与楚怀王一位美人。”
“其皇后郑袖出于嫉妒,便巧言告诉这位美人大王厌恶她的鼻子,劝她每每觐见大王用袖子掩住鼻子。”
“美人听从,却不想郑袖转头告诉楚怀王,说是美人厌恶楚怀王身上有异味,楚王一气之下割掉了美人的鼻子。”
尼姑看着铜镜,手指轻刮着自己的鼻子,神色中满满都是戏谑。
“皇上又如何?难道他说不喜欢我的鼻子,我就要自己割掉吗?我总能找到喜欢我鼻子的人,这也是我为什么不担心皇帝不会来接我的原因。”
星河也隐隐有些担忧问道:“听说宫内大办选秀,十余名秀女被选进宫,听闻有一位吴兴施氏,生的端是美丽异常。”
“不足为虑,施氏生性柔和,心机不足。倒是皇后此人,委实可怕和棘手……”
星河一愣,不解其意。
“如今皇后看似不像妒忌之人,大选如此多的秀女,既有美貌之人又有才学之人,甚至连出身高过皇后的崔氏都入选了嫡女入宫……”
尼姑一声冷笑打断了星河的说话。
“你可知她为何选如此多的美人吗?假如她真的仁爱,那为何从潜邸出来的萧瑛会被她关进佛堂?”
“那主子的意思是?……”
尼姑望向深宫,又想起这位素未谋面却打过交道的女子,心中还是隐约有点佩服。
“恐怕她早就知道了我的存在,甚至未雨绸缪至今,恐怕待我入宫之时,种种后手齐发,我怕是难以应付。”
尼姑回想起了自己的《华严经》被萧瑛截获,又转交给了王芷,自己当时就知怕是已经暴露在王芷面前。
所以她先下手为强,先是买通了一位做面具的老头,将卖于王芷的面具嘴唇上涂了雪上一支蒿使其中毒,然后又将最近的一位大夫买通,使其下重药将王芷至死。
可是武如意却未曾想有人打断了她的计算,王芷虽然中毒可是有韦家的上好药材续着命,活活拖到了宫内的御医到来,至此她才是功亏一篑。
也幸好王芷落水,面具沉入水底多时无从验证,就是被打捞了起来,面具上的毒也早已冲刷殆尽。
而武如意也就此收手,只希望不暴露。可是等到王芷成为皇后的一系列行为,让武如意知道了自己已经暴露。
皇后首先整治尚宫局恫吓六宫,其次再临朝参政震惊朝野,最后大力选秀看似博贤良的名声,实际则是培养自己的势力,一系列下来整个天下都知道了这位不逊与长孙氏的“贤后”。
说道长孙皇后,武如意的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怨恨。她进宫时,长孙皇后才死不久,可是宫中人人宣扬长孙皇后的贤良,而宫内妃嫔也被冷落了三年当然也包括自己。
若不是这长孙皇后,自己得宠也不会在先皇晚年,自己也不会在最后无子嗣,甚至连位分也不过区区一个才人,自己也不会落得入佛寺这个悲惨的地方了。
武如意看向四周简陋的环境,以及经年散不去的香火气味,让她因有孕敏感的鼻子闻着快作呕不止。
而有孕的……不止她一人,这萧瑛怀孕倒也无妨,这皇后怀孕才是她武如意最大的威胁。
如果让王芷成功诞下皇嗣,若是皇子即是嫡子,又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贵子,这样身份必定是太子,而太子又可以和皇后互为依偎,太子不倒皇后便不倒,皇后不死这太子也绝无废弃的可能。
想到此,武如意眼色中闪过了一丝狠辣之色,转身便从匣中抽出了两张信纸,提笔便在纸上写了娟娟小字,待到写好两个信封,一个封面上写着九郎亲启。
另一个信封则空着名字,未曾写明。武如意将‘九郎亲启’的信封交给了星河道:“你将这信封交给甄公公,另一封则交给储秀阁中的那位姑姑,她会明白我意思的。”
随后武如意敲起了桌上的木鱼做起了早课,口中的《妙法莲华经》在武如意的吟咏下,一切因果报应、一切自信善根和福德因缘仿佛观音大士亲自吟咏一般。
而清露寺渐渐的泛起了梵音,如同大雷音寺如来讲经一般的涌金莲,梵音禅韵像是净化了尘世和岁月的浮华,除此之外清露寺再没了任何杂音。
谁不都知道,这梵音中竟然隐藏着一条阴毒无比的蛇蝎…… 权谋之下:贵人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