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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落子
夏弥缭倒没有发作得太厉害，四个荟只罚过跪，捋了身份赶到庄头上，离帝都千山万水，她们爹娘商量着要去看她们，夏弥缭也未曾管这么多，听隶书说几句也不放在心上。
反是夏茗懿经得此事，倒是回转过来，明白自己真不会嫁到怀恩公府里，一口气用了两碗饭。姜姑姑再送来的丫鬟她还自个看过眼，留着用几日才赐的名字，也不用荟字，改成杏字，按着琼枝玉露取了名，都从小丫鬟做起，顶了原先那四个荟的位置。
她本就懂得怎么驾驭下人，只是手腕铁些，经过前几次的事，她总算学得进些，理事既铁又柔，叫那四个杏服她，做事也勤快起来。
待再去上房请安，夏茗懿心里无事，神色轻快，人也吃得圆润，穿件杏子红的衣裳坐在绣墩上，合了书给祈氏念书，声儿都有力，清脆得很。
祈氏还给了她一副手镯，“你岁数还小，许多事情捏不清主意，有事只管寻姊妹帮忙，憋在心里想也想不出朵花来。”
夏茗懿面上微红，恭敬应了，叫丫鬟收下手镯，回去后才仔细看一回，是对金镯面外镶红宝石的，单看着就叫人挪不开眼，给小姑娘家戴也使得，外头那颗红宝石艳得很呢。
荟如看呆了，好半天才道：“姑娘，可要收起来？”
“嗯，留着往后出宴戴。”夏茗懿摸摸那手镯，想皱眉，最后还是露出笑意。
祈氏月份越大，又逢冬日，愈发懒惫下来，便是坐在椅子里都容易睡过去，姜姑姑有时喊她，还是过得许久才睁开眼睛，她自个不觉得有什么，却叫夏弥缭不安起来，后来干脆挪到上房住，还跟小时候一样，就睡在隔间。
祈氏还笑她，“怎么跑回来睡了？可是住那边有哪儿不适的。”
“我等弟弟呢。”夏弥缭不好说自己心里那点害怕，只摸摸娘亲肚子，岔开话头，“再过些日子，咱们吃炸玉兰。”
祈氏自来没有不应的。
可没等到那时候，祈氏突然发动了，那时候她还在院子里同三个姐姐念诗经，尤薇捧了书坐在上位看。
外头正是放晴时，难得露出大片阳光，楷书便敲门进来，对着众人福身才走到夏弥缭身边道，“姑娘，大白不知怎地，从树上跌下来，怕是跌得狠，姑娘要不要去看看。”
夏茗懿是知道夏弥缭身边养了只鸟儿，不大不小的一只，说不上多可爱，站在架子上还很静，夏弥缭有时候会逗逗它，招招手，那鸟儿就立时飞到她身边，就这时它才显得讨人喜欢。
夏弥缭一听就皱起眉头，把笔墨纸砚都收拾好，跟尤薇告辞：“先生，我去看看。”
尤薇连眼睛都没抬，“去吧。”
夏弥缭出去后，她才翻过一页书，夏茗柳望着自家十二妹妹走得急，飞快走出了院子，难得好奇问，“那只鸟儿十二妹妹养了许久？”
“差不多。”夏茗懿不曾觉得有哪里奇怪，“平日里就爱逗他它几回，大抵是打心里喜欢的。”
夏茗柳对这妹妹实在算不得太熟，毕竟她很少会表现出对某样东西的喜欢，平日里除了必要时，否则基本上是沉默的，故此也没多做评价，低头继续看书。
夏弥缭走得急，楷书紧紧跟在后边道，“太太是突然发动的，姜姑姑就在身边，东西都早准备好送过去，华姑姑备了参汤，稳婆也到了。”
“太太情况如何，可有疼得厉害？”夏弥缭还是不放心，脚步加快几分。
楷书还能跟得上：“还好，是在梦里发动的，蓝芷姐姐说不是很疼，太太还有精神吩咐底下人。”
夏弥缭听明白她这句话里头的意思，“叫你们不要惊动到我对吧。”
“是。”楷书没有隐瞒，毕竟夏弥缭说的话，是笃定。
夏弥缭到了上房，满院子的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华姑姑在外头盯着，免得大乱，见着夏弥缭赶紧迎上去，“姑娘怎么来了，这会子您应该在先生那儿念书。”
夏弥缭叫婆子抬把交椅过来，就放在门对面，直接坐下去，抱着暖手炉道，“我不放心，来瞧瞧，母亲如何？”
“稳婆说，若无意外，是怀胎，兴许会顺利。”华姑姑自己也没多少把握，还得劝道，“姑娘别急。”
夏弥缭面上反倒冷静得多，手却是死死抓着暖手炉，“我知道。”
她也是有过孩子的人。
只差那么一点。
她就能把他生下来。
夏弥缭还记得失去那个孩子时，是夏日，漫无边际的热风几乎吞噬了人间，池子里的荷花却开得如火如荼，院子里的丫鬟还问她，要不要摘几株来赏玩，配着莲蓬，意头好。
那时候她怎么回答的来着？
夏弥缭有些不记得了。
恍恍惚惚间，她似乎看见自己的丈夫站在窗边，放下手中的庄子看过来，眼里，是秋阳。
她其实已经快忘记这个人的名字，却记得当时他笑了，和煦，温柔，他说，好，给夫人多摘些莲蓬，莲蓬多子。
然后，她就永远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一阵寒风吹过来，夏弥缭陡然回神，楷书给她递杯温水：“姑娘喝点，仔细冷着。”
夏弥缭接着喝几口，已镇定许多，满院子的人都有些躁动，生怕祈氏有个万一，到时候再换主子，可不是个麻烦，她却还能跟华姑姑说：“鸡汤面送进去没，叫母亲多吃几口，才有力气，参汤不必急，先把人参糕备里头。”
“姑娘放心。”华姑姑颔首，又看看天色，“想必温夫人快到了。”
夏弥缭自然知道此事，最担心祈氏的，除开自己，还是祈府里的人，老太太那儿只派个姑姑来看一回，顺便送些人参，蔡氏那儿更是没有丝毫动静。
可她不在意。
这些人都与她跟祈氏无关，是亲人的同时也是陌生人，即使她们现在都死了，夏弥缭也不会动眉头，最多问一句，再不会理。
夏弥缭忽然觉得自己变得许多。
她从前不是这样的。
夏弥缭如此想着，但无论如何，都想不起那时自己的容颜和举止。
秋露又送了暖手炉过来，把夏弥缭手里那个快冷的手炉换掉，“姑娘，时候不早，姑娘们要回来了。”
夏弥缭点头，“叫她们直接回屋里休息，不用到这儿看，当心吓到。”
秋露还想说您也是姑娘，会被吓到的好吗，可没等开口，门却突然开了，稳婆白着脸问：“姑娘，太太怕是不好。” 盛宠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