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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但愿人长久
夏弥缭还记得,当年的夏弥双穿了见红色衣裙,站在池塘边,一阵风吹过来,她的小辫子一翘一翘的,怪是可爱,会微微仰起脖子,说话时都有种朝气,说不出来的明媚动人。
而如今她坐在椅子里,双手叠在膝上,面色灰暗惨白至极,还有大大小小的伤痕,那张脸再不复当年那般娇艳,说话时都是稍稍垂手,话说得柔顺,“多谢大婶娘和十二妹妹的好意,但我想着在锦绣院叨唠不大好,干脆就住在清风荷园,那儿有大夫,还很清净,修养才方便。”
夏弥缭道,“这样的事姐姐差丫鬟来报就好。”
“反正还要道谢,不妨自个来,无非几步路而已。”夏弥双敛眉,“何况尚有一事,我想请妹妹跟婶娘帮忙,母亲手中的中馈,能麻烦婶婶暂时帮忙打理吗,待我手好全便会接过来。”
祈氏轻轻抚着她发髻:“你这孩子真是,中馈自来由长辈管的,你现在还在闺中,平日里你母亲叫你管着玩玩便罢,哪里能一直把担子挑肩上。”一句话就把她刚才那句拨成开玩笑,真要传出去,于夏弥双和蔡氏名声都不好。
夏弥双咬住下唇,缓缓点头。
夏弥缭叫丫鬟多上些吃食,“这时候吃栗粉粥最好,姐姐爱吃甜的,里头搁着红糖。”
“谢谢妹妹。”夏弥双捏起勺儿,看着那晚熬得软糯的粥,默了半瞬才道,“我早就不爱吃那些了,什么样都是差不多的,妹妹照自己胃口吃便是,不用太顾着我。”
一句话倒叫屋里安静。
夏弥缭推了碗芙蓉蛋给她,“姐姐胃口倒有些随我,尝尝这芙蓉蛋,软嫩得很。”
祈氏给她挟炒鸽松,柏哥儿看她看得久,才渐渐不怕了,敢从自家娘亲身后出来,把自己那碟五色小菜给她,“姐姐喜不喜欢吃。”待夏弥双点头,咧开嘴笑。
夏弥双才轻松些,夏弥霆从清风荷园寻过来时,她们还在用,正好赶个巧,祈氏忙叫丫鬟上湿巾让他擦脸:“大清晨急什么,有没有用过饭,一块来吃罢,爱用甜的还是咸的。”
“大婶娘不必麻烦。”夏弥霆笑着婉拒。
祈氏还笑,“这算哪里的麻烦,横竖就是添双筷子,再不决定,我可替你先做主了。”
柏哥儿举起手:“娘,哥哥肯定爱吃咸味儿,跟姐姐一样。”
夏弥霆也不好拂大家兴头,颔首道,“柏哥儿猜对了。”
柏哥儿笑得眼儿都不见,去拉夏弥缭袖子问,“姐我厉害吧。”一看四哥就是跟她差不多的性子,口味肯定也是相仿。
夏弥缭点点他鼻子,“好,你很厉害,可再笑可就赶不上去给祖母请安,还有到夫子那儿读书了,快些吃。”
唬得柏哥儿赶紧埋头用饭。
一顿朝食用的还算和睦愉快,祈氏差丫鬟送夏弥霆夏弥双这对兄妹离开,带自家儿女去老太太那边,吕姑姑在外边等她们,夏弥缭带柏哥儿进大堂,祈氏却跟吕姑姑说起话。
讲的不是其他人,正是蔡氏,吕姑姑道,“三太太这样神志不清的,我看还在院里休养着,往后九姑娘十姑娘还有四少爷挪到上房来。”
“我看不妨住清风荷园,十丫头脸上的伤,唉,她以往那样骄傲的孩子,现在被弄成这样,恐怕心里难受,清风荷园我还管着,里面住的大夫也多,有什么事能有大夫帮忙照顾先。”祈氏没有说,老太太在旁边住着,又是个讨厌姑娘家的,把夏弥双放过去,恐怕病没有养好,先把自己心里给弄得抑郁寡欢。
吕姑姑自然知道,方才那些都是客套话,见祈氏先开口,也方便自己到老太太那儿说定,二人三言两语定了,庶女九姑娘夏茗缦还是住在三房,左右住的远,倒跟蔡氏屋子连不上,哪怕不挪也没有关系,至于夏弥霆跟夏弥双便住清风荷园,由祈氏帮忙照顾着,等夏三老爷回来再商议。
夏弥缭之后听到这消息倒觉得没什么意外,左不过添两个人,还都是家里人,委实不奇怪,反而是柏哥儿比较高兴,“娘,我可以抱大白跟四哥哥玩吗。”
“过段日子再说。”祈氏摸摸儿子脑袋,夏弥霆心里大抵还是不痛快的。
夏弥双挪地儿住,整个锦绣院都知道就是不敢去打扰,夏茗尔她们过去见她时,还是中秋那日,大家吃了团圆饭,祈氏开得口叫她们几个去。
见到夏弥双还诧异,毕竟那张脸,实在叫人惋惜。
夏弥缭剥了橘子递给她道,“待会儿陪柏哥儿到园子里赏花灯吧,他说给你备了个玉兔捣药的转鹭灯。”
“好啊。”夏弥双应得爽快。
反叫其他人吃了惊,还以为夏弥双伤到脸,蔡氏现在疯疯癫癫的,她仍低沉呢,没想到竟还会笑,跟着她们一道去园子里赏月亮,挑得双蛋月饼吃,跟夏弥霆对分了半个,却不会猜灯谜,指着上头的字很是怀念道:“许久不见这些字啊诗的,倒生疏许多。”她日日算账,帮蔡氏收拾烂摊子,别的全落下了。
夏弥霆哑了半瞬,捏捏她手心,“没事,以后哥哥教你,待中元节,咱们还可以去看夜市,那日会有百戏,都是些好手,变的戏法一个比一个厉害。”
夏弥双就靠在他肩头上,反握住他手轻声道,“好,我看等着那日,我还没吃过外边的汤圆呢。”
俩兄妹看在一起,悬在半空上的花灯明亮又温暖,夏弥双看见那副百子戏春图,眨眨眼睛,把眼里的湿润硬是忍回屋,指了上头皎白圆满的月亮道:“我还记得哥你以前教我的诗,是不是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夏弥霆揉揉她额头,“傻丫头,怎么可以连这个都记得含糊。”
夏弥双吸吸鼻子,脸上一阵细密的疼,只说:“以后会记牢的。”小时候她就爱这首诗,长大了,大约是爱的。
夏弥缭坐在花廊下,看了他们又看那排花灯,指了上头一个道,“这个好似还行,摘下来让我瞧瞧。”
秋露便去摘,抱得灯过来道,“姑娘,是幅夏景图,倒是跟其他的不大一样。”
她看了回就皱眉头,“放回去罢,好看是好看,我不喜欢,待会儿散了就丢掉罢。”
秋露跟冬霜面面相觑,还觉得古怪,到底没反驳,只挂回去时多看一眼,上头画的才子佳人,旁边一棵茂盛的梧桐树。 盛宠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