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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一弦一柱思华年
虽然楷书说夏弥缭在他们婚事上自有注意，可等她醒来，谁也没敢先开口提起这件事儿，服侍她洗漱打扮后，先开口说的，还是夏弥淼的及笄。
夏弥缭一听还笑：“原来都到这个时候了，这几日过得松快，脑子倒开始慢几拍，五姐姐有没有说准确日子，我好打算一二，她样样不缺，及笄礼可得挑些精致难见的，留到往后赏玩也好。”
秋露把香薷饮端给她：“五姑娘身边的姑姑说，她打算丹桂开花之日再办，到时候就当做吃桂花宴了。”
“也就五姐姐不把这事放心上。”不同于嫁人生子，大洐律法里明文规定了女子可以再嫁，同夫家实在死磕不下去也有和离的，可及笄不同，姑娘家一辈子也就这一回，等过了及笄，往后便是大姑娘，再非小姑娘，夏弥淼不上心，或许是因她早就掌家做主，实在没有这样长大的感觉。夏弥缭笑道，“六哥哥大概比她还着急。”
冬霜道：可不是吗，听说六少爷如今都要每日从兵营跑回来看看五姑娘，生怕她觉得无所谓，把及笄宴也跟着办的随便。”
“六哥哥有心了。”夏弥缭喝了一口香薷饮，“这个味儿不错，你们也多喝几碗，消消暑气，免得到时候病了。”
“姑娘放心罢。”
夏弥缭把东西喝完便去尤薇说话，秋露见她这几日委实有些闲，也没有再拦下，给她打了伞，两人一道去尤薇那儿。
这时候姑娘们都念完书回屋歇息避暑，夏弥缭到时，屋里只有尤薇一人，就坐在临水的亭子里，指节拨了下琴弦，弦音悠长。
夏弥缭坐过去问道：“先生可是觉得等不下了。”
“想要的东西，我已经等了很久，比你想的还要久，也不差这几年，姑娘想问的不止这些。”尤薇抬眸看她，“你觉得很无趣，太太和身边人把你保护得太好。”
夏弥缭失笑，“我自认为非柔弱之人，可他们却始终觉得我需要保护，这是好意，他们在乎我，心疼我，但这份感情太沉重了。”
“姑娘不必如此觉得，你只需要过得开心就好，姑娘或许没发觉到，你的行事越来越像我，对他人的感情也在渐渐淡远，除开身边你认为需要重视亲近的，和别人的往来几乎很少，而且，连喜好也没有表现出来。”尤薇说话素来直接了当，“敢问姑娘，在外头吃宴，哪怕别人给你递甜糕点，你会说我不爱吃拒绝吗，不会对吧。”
“很久以前先生已说过类似的话，可我感觉还好，不拒绝只是觉得没必要而已。”何况自己只是对甜食没有多大兴致，又非不能吃。
“那你有交到交心密友，并且维持到现在的。”
“没有。”夏弥缭回得很快，她却是没有特别交好的朋友，从前夏弥双算是，可只从大吵一架后，两人关系也算走到尽头，“但即使没有也不代表什么罢。”
“姑娘你不会在某个时候觉得这颇为寂寞那哪怕是一个飞逝而过的念头。”
“不会。”夏弥缭摇摇头，“有烦恼或其他事，我可以自己解决，实在不行，娘亲他们都在，为何要寂寞。”
尤薇道：“所以，你才愈发像我，我也觉得没关系，因为很多问题，我已经能自己面对，但姑娘，这种念头是在从鬼门关爬上来后才有的，你如今才十二岁，说起来也算养尊处优，而现在，你已经开始像个三四十岁的人。”
夏弥缭忽然沉默了。
“那又如何，我还是很开心的。”
“但不是，你可能开心过，但这种感情已经很淡了。”尤薇垂眸按住瑟的琴弦，“姑娘知道为何称十二岁为金钗年华吗，这时候你还能被称为女孩，是最娇艳的岁数，可你已经在此时老了。”
亭外一片荷池，叶梗尚有绿意，可花却早已颓败。
“这难道不是叫人感慨的事情吗。”
夏弥缭被问得哑口无言。
“姑娘将来想做什么，嫁个爱你的人，然后生很多孩子，柴米油盐酱醋茶，平平淡淡的过日子，还是行万里路，看遍大洐风光。”尤薇看着瑟上那五十柱弦问，“如果是其他几位姑娘，我不会这样问，可姑娘已经有比她们还要成熟的心。”
夏弥缭低头沉思许久，是啊，自己以后到底想做什么，原本活过来就只有两个目的，保护好娘亲，不要再重蹈覆辙，但是现在都做到了，但是将来呢。
从没有想过。
尤薇拨动琴弦，却没有弹，只是漫无目的的拨而已。
夏弥缭想了许久，坦然的摇摇头道，“我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罢。”
“姑娘最好想出个大概。”尤薇收回拨琴的手，“人活在世上，多少要有个念头，想要什么，想最什么，如果连念头也没有，我不知道你能活多久。”
夏弥缭扯开嘴角哭笑，“我这算不惜命吗。”
“算是。”
“那先生呢，您或者想得到什么，就为那块相思玉佩？”夏弥缭同意和尤薇联手时，她只提了一个要求，想得到老太太库房里的相思玉佩。
夏弥缭去查过，确实有，但并非绝品，相思玉随处可见，寻常人家都买的起，只是老太太手里那块年代更远些，但比它还好的，比比皆是。
她不明白，然而尤薇对它却异常执着。
哪怕到了现在，问起这块玉，尤薇依然毫不犹豫的颔首：“对的。”
夏弥缭又问：“得到它后，先生想做什么。”
“带它回去。”尤薇说这句话时，声音很轻很轻，像是开在尘间的花，夏风从她雪白的面颊刮过，带走了她脸上转瞬即逝的思念。
夏弥缭愣了愣，鬼使神差间问道，“先生有没有痛恨过人，哪怕被埋葬在黄土里，也会在那时，对他感到恨意。”
“以前有。”
尤薇缓缓道开口：“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当时我甚至想过杀他，可是后来，他却先死了，我看他最后一面，原本以为心里还有狠，然而没有。”
剩下的，只有平静。
尤薇迎上夏弥缭困惑的目光，“姑娘，活着就会遇到很对人很多事，他是我当初最恨的一个人，不过现在再去回想，也就只剩下一个影子，连面容都是模糊的。”
“如果你遇到这样的人或事，不必放在心里，一路风霜雨雪，你会走很远的。”
哪怕是一个人。 盛宠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