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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约定的校门口,已经有车在等,一路到机场,姜妫换坐摆渡车,上了包机后,飞机直飞挪威。
A市到挪威,直飞再加车上的行程需要将近一天。姜妫始终没有阖眼,她从未觉得时间过得那么慢,慢得令人焦灼。
别墅在一座小镇,周围是典型的北欧风光,有常年积雪的山峦,有幽深冷冽的峡谷,所有景色在一片冷峭里清寡起来,树愈发绿得森寒,天愈发蓝得幽邃。
姜妫不明白外婆为何选了这么个地方,原先家里是将她往瑞士送,那里的小镇人情味更浓厚,听说外婆自己要求改在了挪威,一待就是近二十年。
姜妫到的时候,屋里加上她统共十二个人,除了医务人员,还有两张生面孔,应该是外婆的挚友。外公这一脉人丁极单薄,妈没有兄弟姐妹,放在几十年前,这种情况堪当稀罕。
她往房间里扫了一眼:外公负手立在窗边,背对着众人,连她喊他也未置声;妈正巧接到一个电话,捂着机身匆匆往外走,她侧过身,让出道来;爸反而是离外婆最近的,正与床边的医务人员沟通病情,她知道,爸即便公务繁忙,一年中都没有正式假期,也总会抽出几天时间,来挪威陪陪外婆,哪怕仅是陪着散散步,说说话。
姜有为抱臂倚在墙上,见到她,不似以往吊儿郎当,神情中更多是事不关己的冷漠。
姜妫完全能理解,有为三岁时,外婆便被送到国外疗养,是以与外婆并不亲厚,这么多年,也就陪着她来过两趟。他向来厌恶作态,自然不会“表演”什么祖孙情深。
她经过时,姜有为冲她比了句唇语:撑住。
姜妫给了他一记笑。
她靠近床边,姜宵旰见到她,明显如释重负,语气也比往日更温和,“来了?”
“嗯,爸——”她分神去看床上的人,这一眼,生生让她的话顿在唇边。
瘦是姜妫的第一观感。去年年前,她来过一趟,那时候外婆脸上还能见肉,不到一年,竟消瘦至斯。
她看着那团花白头发与凹陷的双颊,一时难以把床上躺着的人与二十年前的那抹形象重叠起来。
美分很多种,有些人再美,皮相五官还是免不了被人品头论足,但有些人本身就是美,美到令人词穷,无法言喻。
外婆正是如此。
尤其女人拉着大提琴,双目轻阖,颈项微垂的模样,是姜妫二十多年来见过的美学之最。
对比老境,才更让人唏嘘。
幸在外婆身上没有任何医疗设备,躺在那,仅是呼吸微微急促,就像睡沉了。
蓦地,床上的人眼睫掀了掀,睁开眼睛。
“妈?”姜宵旰立即俯下身。
床上的人嗓音微微,隐约叫了一句“姜妫”。
姜宵旰把位置让给她。姜妫也顾不上长幼尊卑,补进空子里,握住外婆的手,那只手很凉,指尖因为常年压弦,起了一层薄茧。
“奶奶,姜妫在这。”
叶露浓原本还混沌的眼顿时清明许多,面上甚至泛出一丝红晕,她唇线弯起,轻唤:“宝宝。”
不过两个字,瞬间让姜妫红眼。
“奶奶,我在这。”她应道,口吻艰涩,惹得不远处在回邮件的姜有为抬起头,目光凝定。
在他的记忆里,姐极少情绪外露,他记得一个男人被姐拒绝后,曾拿“活死人”形容过他姐,被他知道了,自然是往死里揍,不过揍归揍,姜有为摸着良心说,是真有那么点像。
他不由扫了眼床上,一个形销骨立的老太太,他得喊她外婆,两人只有几面之缘,生分得还不如他和付家那只喜乐蒂;他今天被迫来遛弯,也是怕他姐撑不住。
他的血液,亲的就姜妫一个。
故此,姜有为着实想不明白,姐一副要哭的架势,是为哪般?
那头,叶露浓轻轻攥住姜妫的手,絮絮问她近况,学业如何,在飞机上有没有吃好,天气转冷让她记得添衣,就如一个久未碰面的长辈,拉着她嘘寒问暖。
叶露浓问什么,姜妫便答什么。直到叶露浓大喘气,开始出气多进气少,姜妫颤着声劝:“奶奶,您先休息一下。”
医务人员纷纷围拢过来,要上呼吸机。
叶露浓摆摆手,而后轻触姜妫的脸,目光柔和慈蔼,盈盈如水,她端详着,从急促的喘息中挤出五个字:“宝宝要开心。”
姜妫哽着嗓子应声好。
叶露浓想再抬起手,和小时候一样摸摸她的发顶,姜妫察觉其意图,埋下头,那只瘦骨嶙峋的手还未擦着她发顶,便滑过额头,直直坠落于床。
没多久,医生宣布了叶露浓的死讯。
姜妫看到姜宵旰眼眶湿润起来;照顾外婆的年轻护工大约也和外婆有了感情,双眼朦胧;两名朋友更是泣不成声……
她僵立着,有为走了过来,揽住她的肩,将她往怀里压。这是安慰。
但其实,她无需安慰。眼里干涩得近乎疼痛,喉间一开始还有些哽咽,这会已经淡得像一杯凉白开。
她没有多少情绪。
明明,床上躺着的是唯一一个会喊她“宝宝”的人。
会在她拉出一首曲子时摸着她的头,毫不吝啬地夸她:“宝宝真厉害。”
会抱她在膝头,告诉她:“想做什么就去做,宝宝这么厉害,一定可以做到。”
……
练琴时不必时刻端坐,糖不会永远只有一颗,玩具不等于玩物丧志,可以大笑,可以大哭,可以喊疼喊累,而非只有冷冰冰的规矩与日复一日的枯燥练习,没有表扬,没有欣赏,只有无止境的要求。
现在,这个人没了。她却没掉一滴泪。
怔忡间,一道声音逼近。
姜妫侧过头,于是撞上了全世界最冷漠的一对眼睛。女人举着手机,西装笔挺,发髻一丝不苟,正向电话那头交代后事,语气淡得仿佛是在和市场部经理沟通什么策划案。
她听到有为轻嗤一声,心底也不由跟着发笑。
大概是因为,她是她亲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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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生前的遗愿是要将骸骨撒在挪威的青山绿水间,不过外公还是将其带回中国,葬入林家的祖坟。
一并落土的,还有外婆生前最爱的一把大提琴。
葬礼十分隆重,几乎惊动了D市整个政商圈子。
棠悯农随着棠家一道来了,且一改之前的含蓄不露,开始就将目标锁在她身上,言辞间颇多关怀,林想容看他们的眼神自然而然暧昧起来。
姜妫心情低落,本就不爱应付这些人情,这时候更是厌烦,耐着性子把礼数做好。
葬礼当天是个阴天,没下雨,也始终没放晴。
姜妫以为自己是把外婆去世当天的眼泪攒到了葬礼上哭,骸骨埋进黄土才意味着永诀,然而她一滴眼泪都没有,哪怕用挤的,活像机体没安泪腺一般。
付菁菁和外婆接触不多,不过她是知情人,晓得外婆走了,姜妫绝对不好受。
这位越冷静,她越焦心,生平头一回劝人哭:“乖啊,想哭的话,姐姐肩膀借你,喏,这套衣服上万,用过这么贵的纸巾吗?”
姜妫只是笑。
付菁菁约了人谈合作,陪姜妫参加完葬礼,便被后者打发走,临走前还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才驱车离开。
中午是丧宴,姜妫吃得不多,她买好票,本打算晚上回A市,棠悯农却在这个时候上门,并且发挥饭友的功能,请她出去吃饭。
林想容还有些人情需要应付,在家,替她应了:“你们年轻人出去走动走动,散散心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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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悯农带姜妫去了D市的一家高档餐厅,以经营自助餐为主,中西结合,还有日式料理,不过自助餐不是摆在外面,要自己点单。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选了自助,这家品质还不错,海鲜都是从各地空运来的。你看看。”
姜妫没有拘着,按自己的饮食习惯,点了一道汤、一份牛排、一份蒸鳕鱼,而后对服务员说:“请照我的点单顺序上,谢谢。”
两人都点了单,棠悯农笑道:“美食能愈合心情,碰上不开心的事,好好吃一顿准能好。”
姜妫端坐着,直视对面,开口道:“棠先生,你不必为我花费心思。”
“庆幸你说的是花费,而不是浪费。”棠悯农笑容尔雅,看上去不以为意,“人是群居动物,关系靠陪伴一步步建立。葬礼上你的脸色不大好,我便自作主张,请你吃顿饭,即使,安慰效果聊胜于无。”
他勾了下唇,原本斯文的相貌顿时变得雅痞,“我相信,人心是一点点沦陷的。”
姜妫没作声。
棠悯农微俯身体,十根手指随意交叉,搁在桌上,“姜妫,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
姜妫眉眼未动,维持着淡漠的表相。
棠悯农紧盯对面,继续说:“我也知道你们一年见面不超过半个月,所以,我只要比他积极就好。这很容易,不是吗?比如这种特殊日子,他能放弃拍戏,赶回来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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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评论里有人说男主可怜,想一想可怜的男主马上要花式哄可怜的女主,我突然觉得他比女主还可怜…… 有个人爱你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