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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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程牙一生浮沉皇宫,什么手段没见过,算得上是位心狠手辣的人物。
手底下教过的小太监,没有一千也有五百。也不知道是有根和没根的区别还是怎的,如今相中个“带把”的后生,就喜欢和他对着干。
老程牙被气得指尖发抖,纤细的手骨节分明,他指着谢琢玉又一次怒斥:“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账不能这么算!你当人家让你三成是真的归你吗?!”
谢琢玉躲开他随手从桌上捡来起砸她的砚台,“哐当——”浓墨散开,又污了身后的一副墙画名帖。
“义父,您说的不对,让了三成本来就是让利。木材商人虽然没赚多少,但是他给的人情所求不过是我手下销路。我拿他三成,心安理得!”
老程牙喉间一哽,自打他认下谢琢玉这个义子就没安生过!
他深呼一口气,长指甲扣紧了椅子扶手,他缓和语气再问谢琢玉:
“你以为人情债那么好还?到时候还不是让你步步退让。”
“商人最求什么?就是要让你与之交锋时处于下位,吸你的血,如蛆覆骨!我当初就不该让你一个人去谈这门生意。”他说完,心里平复不少。
这半月以来,谢琢玉听他讲人情世故,商贾往来之道。他看她心思巧妙,每每问及处理决策之法也游刃有余对答如流。
没想到真刀实枪的让她去处理事情,人就变了,爱钻牛角尖,认死理。
谢琢玉知道义父并不是真的生气,只不过是因为她这次做的事不够圆滑。以她这段时间和义父的相处,义父似乎更喜欢占主导的商利往来。
她偷偷观察着老程牙脸上的怒红,耷拉着个脑袋从桌子后面绕出来。
她蹲了下来,靠在轮椅边上,又一贯的去试探长辈的性子。
“义父,您还生气不?”
“您要是还生气,那你就掐我两把,或者像你身边小罗子做错事您罚他那样,打我板子。”
见老程牙面无表情,仍是气红了脸抖着脸皮看她。谢琢玉扯出个偌大的笑脸,她倒好,没皮没脸,嬉皮笑脸。
老程牙不说话,谢琢玉便不起来。
她狡辩道:“义父,您说欠人情要让别人欠自己的。要御人就必定要交人以上位。可是人家凭啥听我的?”
她见老程牙不言,又道:“要我说,趁我还什么都不是的时候,就多欠点人情。等以后发达了,还得起就还,还不起咱们就当没这回事。反正都不吃亏。”
她看老程牙微微抖动的手背,还有微颤的眼帘,又说:“这就好比欠债还钱,你说了我欠的钱少三成不用还。那我以后有钱了,你难道还找我要那三成的债?”
“你这是无赖。”老程牙斜她,混沌的眼睛里趟过精明。
“我让人教你骑射,你说你诗书知晓。你之前不是说自己是童生吗?你读的书都被狗吃了?”
谢琢玉脸皮厚,她摆摆手又道:“书读万卷,够科考用就行。”
“再说了,谢庆那个龟儿……呃,我父王都不管我,会读书又算什么。我大哥才是世子,人家又瞧不上我,我为什么都要上赶着被骂?”
听闻此言,老程牙没有像老衣农那样与她串通一气。
沉默半响,他伸出长了细纹的手薅了薅谢琢玉前额乱发,语重心长道:“你不必嫉妒,你有自己的事要做,嫡庶在读书这件事上并不冲突。”
谢琢玉眉头一皱,她就不懂了,凭什么读书人才高贵,商人就不行了?义父也是那样迂腐的人?
她“蹭”地一下站起来,忽地将手里的账簿一股脑都塞回老程牙怀里。
她气咋呼:“义父,您不也是商贾之人吗?为何这么说我!”
她“蹬、蹬、蹬”踩着程管事替她定做的踏云靴,俏削的云袍穿在她身上并不帖服。
因她年纪尚轻,眉峰不重而显轻渺,像极了穿着大人衣袍的纨子。
老程牙坐着轮椅上,正对书房案桌。
凌乱的桌面和墙画的名帖污迹相映,唯一整洁的只有桌边两摞摆放得整齐的账簿,还有谢琢玉练字的帖本。
他静坐了会儿,伸出手欲将怀里的账本放回桌上,一只手抢先替他做了。
穿素衣的少年面容尚且青涩,许是因为争吵的缘故还有些赌气,不愿意说话。
她换了身衣服,褪去宽袍又着窄衣,布鞋替了云衣,发髻散了布包。
老程牙看着她忙里忙外将书房收拾干净,开了半扇窗户后回到桌后,然后翻开她方才未看完的账本,提笔继续做功课。
谁也没开口打破缄默,直到饭堂掌厨差人过来过来,“老爷、公子,到饭点了。还请移步。”
老程牙去看谢琢玉的反应,却见她不搭不理旁人,只顾着提笔书写,闷头做事。
他与下仆道:“过来推我,走吧。”
“那公子他——”下人犹豫。
老程牙道:“别管她,爱吃不吃,牛脾气。”
两人离开,轮椅的车轱辘刚掉了个头老程牙就感觉有一阵力道,椅背后有人贴近。
程府建得大,园子和院子都不少,在走过两个花池后还没到饭堂,谢琢玉终于忍不住开口:
“义父你家也太大了,你不知道我都迷路多少次。昨天晚上我去找您说事,结果跑到了府上洗衣的水室,被很凶的老嬷嬷赶出来。”
“可惨了。”她苦着脸求安慰。
老程牙冷笑一下,声线刺耳却平稳:“呵,在你自己家都能迷路,你也真有出息。”
“我在家迷路,那和这里能一样吗?”
“嗯哼~我家不是你家?”
谢琢玉回忆当日叩首端茶时义父与她说的“以后,程府就是你的家”,蓦然回首,她咬着下唇,神情感触良多。
“是我家。”
她心里惭愧,总有些话不敢说,但她心知。于是从怀里掏出忙里偷闲做的小桃夭花雕,塞到老程牙手上。
她道:“义父,我错了。我会好好跟你学御下之道的。我也好好读书,练字,争取做个正经人。”
老程牙又冷盯她一眼,“就你还是正经人?不惹麻烦就算好的。”
谢琢玉脸面羞红,摆着手解释自己只是习惯了去粉饰太平,也不愿与人冲突亦或勾心斗角,并不是成心要做小人。
“没让你做君子,小人你也不像。中庸之道,你参的倒挺快。”
“谢谢义父夸奖,我会再接再……”
“我没夸你!”
执子琢玉,性本赤诚。
恩师领路,众人唏嘘。
后因得一精明人相助,哀怨喜怒迸发,终敛尽刺骨,愈见锋芒毕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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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几日,中门传来欢笑。
原是一美人入府,府上众人均心如赤马,飞驰激荡。
美人携面纱,步子多婀娜。素手轻抬尺,提笔拿算盘。“小琢玉?你怎么在这儿?”
月瑶惊讶,看谢琢玉穿着中衣在门户里晒太阳。一碟桂花糕,一杆羊毫笔,清闲自在。
谢琢玉眨眨眼,站起身来,她也惊讶月瑶的到来。“义父说今日会有门客来府上,你是来谈生意的?”
一番询问这才知原来月瑶是怡春阁花魁不假,但也是怡春阁背后主人,这采买一事自然是她主管。
‘难怪怡春阁旁边的铺子,也是月瑶的财产。’她暗道。
两人交换讯息,道明因果,这才了然。
“这么说,你得了程老的青睐,成了他的义子,走狗屎运摇身一变大富商啊。”月瑶眯起眼睛,面上笑着道。
谢琢玉顶着一张大黑脸咳嗽两声,示意她怎么说话呢,“我这是珠玉自有贵人赏识,明玉难得。”
两人发科打趣胡扯了有一会儿,谢琢玉言归正传。
“你就是义父说的那个长期合作的花簪采买商吧。你跟我来,我们去书房交帐。我把单子给你算一遍,都对上了你就能去库房拿货了。”
月瑶新奇她半月不见谢琢玉,人就变了个模样。一月前撩拨她的毛小子,如今做事竟也头头是道。
‘真是人生无常,谢琢玉就是其一。’她心道。
两人迅速对好账本和清点库房的首饰,谢琢玉松了一口气,心想着回书房继续算账,以防义父回来被抓包。
她领着月瑶,将人送出程府,转头欲走。
月瑶见她雷厉风行,性子急得很,突然伸手来拦她:“诶,你做什么去?”
谢琢玉看她一眼,不明所以道:“算账啊。”
“不是我说你,你是林城呆久了还是忘了自己本家了?”月瑶呵呵一笑,双手叉腰,气场全开,训她:“你忘了你月前跟我买的铺子了?”
“我几天前差人去谢府问你什么时候开张。原想给你庆贺开张,没想到府上管家却说你已近一月未归。”
“你是安生日子好过了,还是忘了你家穷困潦倒?这铺子还要不要了?反正铺子的定金你还没给全,我退给你得了。”
月瑶飞快说完,她虽替谢琢玉得了好前程而高兴,却不想她忘本。
谢琢玉被她指责的话说的一懵,铺子开张?请人观礼?
王府中她这月来一直有遣人传信回去送金、问安姨娘,却忘了还有人等她。
她这话都说满了!怎么能食言?
“啊呀,我给忘了!”她突然大吼一声,原地跳起,转身便冲进了府里,月瑶被她唬得一愣。
“你又忘了什么?!”她看谢琢玉换了身衣裳从府里出来,穿短打青衫的少年抢过程府马奴牵到前门的骏马。
少年翻身上马,脚蹬夹马腰,策马而行。
清亮的少年音色透着九分急切,透过长街阔巷而来。
“程管事!你替我告知义父,我回宣城一趟,明日回来!我有急事!”
“我未来娘子今天及笄,我赶着给人送礼去!!驾——”
月瑶云里雾里,她心道:‘谁的及笄之礼,竟让小琢玉那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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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我有没有写清楚,“粉饰太平是谢琢玉最大的软弱”,她躲避或者不改就成不了器。
师父看不清琢玉根源只懂她性子真诚,义父却看懂了她本身的谦卑和懦弱。
之后会减少这方面的剧情,回归主线,宠妻呀~ 宠妻人设不能崩g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