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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旧梦
委屈这个东西,像是针织围巾,没有触碰的时候它完好无损,可一旦开了一条口子,立马就能分崩离析。温婉那天结结实实哭了两个小时,哭得林煜方手足无措。
在她抽抽噎噎地讲述中,林煜方终于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扔下一句话就走了。
他说:“温婉,你好好的,放心好了,掘地三尺我也会把叶深给你挖出来,你在梨园杯上受的委屈也不会让你白受的。”
温婉以为那是他年轻气盛说的义气话。
好长一段时间,温婉感觉身边的每个人看向她的眼神都充满怜悯。她如同身处一个不透气的罐子里,罐子的口子封得严严实实的,她无处可去,气闷不止。
剧院的生意也寡淡如水,风雨飘摇中也不知道能支撑多久。
如果每个人的人生是一座座绵延不绝的山脉的话,她感觉自己已经走到了深不可测的黑暗之渊里了。
两岸高山遮天蔽日,一点光也看不到。
就在无尽的绝望之中,她看到了丁点寥寥星火——也不知道林煜方哪里来的本事,竟然找到了她比赛现场的母带,剪辑出来,在市内的各人流巨大的广场LED屏滚动播放了三天。
那是改变温婉命运的三天。
温婉这辈子也就在全国人民面前火了两次,一次是上回在上海电视台,一次就是现在。
这件事闹得极大,更令人瞠目的是没过两天,温婉那一组的冠军的表演也被搬上了广场的屏幕——高下立判。
刹那间,“黑幕”两个字和梨园杯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各大报纸书刊电视台纷纷报道这件事情。
温婉这颗珍珠终于没能淹没在鱼目中。
戏曲协会关注到了这件事情,一查再查,从梨园杯组委会中牵扯出了一长串的人,那年的评委几乎大换血。
黑幕事件牵涉众多,为了在全国人民面前抬起头,梨园杯组委会最终决定重新评选.
温婉毫无悬念地进了晋级赛。
她得到这个弥足珍贵的机会,一路从晋级赛杀到决赛。
最开始她没把这件事和林煜方联系在一起,决赛的那天下午,陈鸢和张敏舒去接温婉。
庆功宴上,陈鸢一直心事重重,直到三两瓶啤酒灌下肚里,她在酒精的作用怂恿下,这才告诉温婉:“林煜方为了帮你,捅了不小的篓子。”
温婉脑容量有限,问她:“花了不少钱吧?不然就算咱们的营销费用,以后赚钱了就还给他。”
“钱都是小事,主要是这件事情影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组委会里有人和老林的生意牵扯上了关系,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打听到是林煜方在背后捣鬼,所以对老林施压,老林生意受挫,拿林煜方撒气,非说他不务正业。”
陈鸢声音哽咽了一下,顿了顿,又说:“温婉,林煜方是个不善表达的人,他从来不会说什么,只会用实际行动为自己正名。我觉得,他可能,真的很喜欢你。”
蒙在林煜方和温婉之间那块薄薄的轻纱忽然被掀开一角,露出本来的面目来,温婉下意识地不知所措。
看着温婉的表情,陈鸢莞尔一笑,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怪不得林煜方说不要告诉你这些事,原来他早就料到你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说完,她又补了一句:“婉婉,你别觉得为难,我跟你说这些没什么别的意思,主要是林煜方他人现在已经不在北.京了,我不用担心你们见面会尴尬,所以才肆无忌惮地跟你说。”
温婉愕然:“他去哪里了?”
“美国。”
在叶深离开的第三十五天,林煜方也出国了,他离开得静悄悄的,和他一贯的风格大相径庭,半点风声也没有透出来。
温婉有时候挺佩服这些人的,他们天生就是表演家,在生活中的表演总是不露痕迹。
林煜方走归走,不过好歹有迹可循,他经常从大洋彼岸给温婉打跨洋电话。
相比叶深的杳无踪影,林煜方显得人性化多了。
温婉毕业的时候,老林终于将林煜方的护照还给了他。被发配远洋三年的林煜方好歹来得及回来参加温婉的毕业典礼。
三年没见,林煜方没什么变化,浑身散发出来的纨绔子弟的气质浑然天成,骑着一辆哈雷拉风地停在温婉学校门口,懒洋洋地俯身靠在车上,一见温婉走出学校大门就立马冲上去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
差点把温婉勒断了气。
林煜方远渡重洋,终于找到了自己人生的意义,开始搞起了艺术,虽然有时候温婉怀疑他搞的根本就是行为艺术,不过他的画展越办越有气色。
温婉本科毕业之后工作就很繁忙了,平常几乎全世界到处搞演出,剧院的事情由陈鸢和张敏舒全权打理。剧院随着温婉的声名鹊起渐渐在北.京站稳了脚跟,大三的时候他们就组建了自己的剧团,成立了一个班子,名字叫“寻深班”,名字是温婉取的,那时候她找叶深已经找得快魔怔了,能想的办法,能联系的人,她都找了,还是一无所获。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执着,取这个名字她没什么别的想法,只是希望有朝一日寻深班名气响了,传进了叶深的耳朵里,他能知道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在寻寻觅觅,想要找到他。
“寻深班”这个名字沿用到她研一在图书馆巧遇叶深的藏书章。
叶深的藏书章像是一把刀插在她的胸口,他也许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可他非要躲着自己,视自己如同鬼神。
她对叶深的心思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渐渐淡下去的。
寻深班改了名字,叫“涅盘”。
浴火涅盘,如凤凰重生。
说的既是陈鸢,也是温婉。
研二温婉退出了剧院,剧院的经营小有规模,温婉又常年不在北.京,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们俩在打理操持,她觉得再这样分干股有些不厚道,再加上陈鸢和张敏舒在那年年底又扯了结婚证,温婉更不好待下去,干脆结股走人。
“浴火”从无到有,凝聚了她无数的心血,惨淡经营四五年,临到头给了她不菲的回报。
她拿着那笔钱回到苏州给妈妈买了套电梯房。寻园毕竟太老了,说不定再过几年就要拆迁,苏州很多地方都已经拆除重建,平江路上那一排老房子整改得面目全非,温婉每次回去都以为到了一个新地方。
温婉一点点在改变,苏州一点点在变,寻园却一点也没变。
温婉的工作一直很忙,世界各国都在邀请她演出,她忙得像个永不知疲倦的永动机,永远朝气蓬勃奔赴各种各样的舞台。
这一次是到剑桥大学参加一个中英文化交流演出。
剑桥大学,温婉最开始接到邀请函的时候记忆就穿过重重时光的洪流回到了2000年春寒料峭的初春,那个阳光般温暖的少年摸着她的脑袋说:“以后哥发达了就带你去英国。”
这几年温婉已经很少想起叶深了,偏偏这回例外。
飞机飞行了十多个小时,温婉坐得头晕脑胀,终于平安落地,跑进了滑翔跑道。
主办方派人来接她,又坐了好几个小时的火车终于到了目的地。校方安排她入住进了学校,学校的传统就是有客人来了一定要让他们感受感受他们的校园文化。
温婉随遇而安,不挑不捡。
晚上主办方作做东,给中国演出团接风洗尘。在这种大型商业胡吹互捧现场,温婉唯有埋头胡吃海塞。
英方一个代表大概看大家都其乐融融地谈天说地,唯有温婉一人在角落里吃吃喝喝,于是人心任意地发扬了东道主精神,端着一杯香槟找温婉攀谈。
东道主见多识广,从人类进化谈到艺术革命,表达欲极强。
“温小姐,我觉得你很像中国的瓷器。”在他们结束艺术革命这一高深话题之后,东道主丝毫不吝辞藻地用了个比喻手法。
温婉一笑:“呆板冰冷而又不实用吗?”
东道主没能完全消化温婉的幽默,他一板一眼地说:“是空灵高深而又腹有乾坤。”
温婉憋住了自己蓄势待发的噗嗤一声,问东道主:“你见过中国瓷器吗?”
东道主满脸兴奋:“这两天展览厅恰好有一个中国文物展览,我对中国文化很感兴趣,所以就去看了,这次展览有很多明清瓷器,非常精美。”
温婉点点头,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不好继续跟他开玩笑:“是吗?我还不知道呢。”
“温小姐对文物展览也有兴趣吗?要是有兴趣的话明天我带你一起去看。”
温婉说:“那多麻烦你。”
东道主也没能明白温婉话中的婉拒,仿佛为了表现自己的真诚,一拍钉板:“就这么说好了,明天上午我来接你。”
温婉本着不能打击国际友人积极性的信念,点了点头。
东道主对于带温婉看展的这件事情十分热忱,一大早就到楼下接温婉。她匆匆从床上爬起来,时差还没有倒过来,半睁半闭着眼睛洗漱化妆。 不闻当年牡丹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