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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张叶深回来了
张敏舒眼神轻蔑,微微挑了挑头:“你们不是很关心陈鸢吗?”
言下之意是她连这个都没有跟你说过吗?
张敏舒有了几分掰回一城的感觉,精神抖擞地挺直腰背,挑衅似的眼神看向男人。
他端起咖啡杯凑在嘴边,轻轻抿了一口,又将杯子放下:“孩子大了,总有个叛逆的时候,跟父母也不会像小孩子那么亲密无间。她有些事情瞒着我们也是正常的,不过父母和孩子之间是骨肉亲缘,割舍不下,断裂不开的,就算现在她同我们闹脾气,要搞什么独立,迟早有一天她在外面辛苦了,第一个会想到的还是父母。我们做长辈的,不能因为孩子一时的脾气就放任不管,任由她出去胡乱,否则到头来她肯定会后悔,会埋怨我们。”
温婉心想,陈鸢不像是会后悔的样子,从季家出来,她过得很苦很心酸,食不果腹,住的是最破烂的地方,她灰心过,难受过,绝望过,却从来没有后悔过?
“会后悔吗?”温婉开口道:“季总,是你后悔了,还是陈鸢学姐会后悔?”
“我后悔?我有什么好后悔的?”季春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后悔陈鸢学姐不再像一只宠物,被你的牵引绳牵着了,你再也无法掌控她了,这才是你最担心的最害怕的事情吧?”温婉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视,盯着他那双鹰隼般尖利的眼睛,说:“你说你很关心学姐,可这样的关心真的是父母对孩子应该有的关心吗?我想不是的,父母爱孩子,都会希望他们开心快乐地在他们自己的天地间自由翱翔,希望他们获得幸福。可您呢?不是的,你根本就是把她看做一个宠物,一个一直由你掌控着的宠物,你用绳子将她套在你的身边,只要她迈出一步你就如临大敌,觉得她要离你远去了,这种恐惧感让你变得不安,所以你切断了她和外界的联系,将她困在你为她划定的活动范围。直到有一天,你发现这个宠物好像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温顺了,她变了,她开始渴望外界了,你觉得自己再也难以掌控她,你后悔了,不是吗?”
季春的脸色变得雪白如纸——这个小丫头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内心想法?
温婉说:“这样的关心,不叫关系,叫变态。”
她一字一顿,咬字清晰,每个字落下,季春的脸色就越难看两分。
但他不愧是常年在生意场上奔走的人,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很快神色就恢复如常,他轻松一笑:“今天我来找你们不是想和你们探讨我们对囡囡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
“那不然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您还想跟我们谈生活和理想不成?”
“没错。”他说:“我正是想和你们谈谈生活和理想。”
温婉和张敏舒对视了一眼,四顾茫然。
季春变戏法似的,又从包里摸出了两张纸,推到温婉和张敏舒面前,“这个东西,我想你们很感兴趣。”
是惠元春的聘请书。
惠元春是现在有名的一个昆曲班子,几乎现在北京昆曲界的几大传奇人物都在里面。惠元春若是在当世昆曲班子里当第二,那便无人敢称第一,第三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很多昆曲人毕生的梦想就是能加入这么一个班子。
“今年八月,程红先生会到惠元春参加客座培训,为期一个月,只要是惠元春的员工都能参加;九月,谢允先生会去开个培训班,还是惠元春的员工能参加。”季春打蛇打七寸,把温婉和张敏舒的七寸拿捏得死死的。
对于像他们这种充满文艺气息的青年,威逼是没有用的,利诱也是没有用的,只有用他们最喜欢的东西徐徐诱之。
看到温婉和张敏舒微微一怔的表情,季春脸上又浮现出了了然于心的得意:“这两张聘请书都是已经签字盖章的,只要你们将自己的名字填上去就可以成为惠元春的员工了,就能和众多名家同台演出,这么好的机会,难道你们要白白放弃吗?”
张敏舒比温婉先反应过来,将聘请书拿起来,“咔擦”一声从中撕成两半,未表决心,他将纸片揉成一团塞进垃圾桶里,气势汹汹地说:“季总,不瞒你说,今年来找我谈过的班子就有惠元春,我已经拒绝过一次了,就不会在乎再拒绝第二次。”
他年轻的脸庞显得格外坚毅。
季春脸部的肌肉微微跳动了几下,随即转过头看向温婉:“你呢?你也要和他做出一样的选择吗?”
温婉纠结了两秒,最终还是抓起那张纸,撕成两半,揉成一团扔了:“惠元春有什么了不起,以后国内最有名的班子就是咱们的班子……”
她看向张敏舒,问道:“你说是不是?”
张敏舒无比配合:“是。”
季春一脸“你们俩都是傻子吧?”的表情看着温婉和张敏舒,怒极反笑:“你们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了?一个毫无背景的班子想在北京站稳脚,你知道有多难吗?”
“那是我们的事。”张敏舒站了起来,拎起塑料袋催着温婉走了:“季总管好自己就可以,至于我们,是死是活都跟您没有多大关系。”
温婉跟在张敏舒身后走出了咖啡馆。
春寒料峭,一阵风过,两个人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喷嚏。
张敏舒拎着塑料袋走在前面,温婉不声不响地走在后面。两个人都默不作声,走出好远,张敏舒才开口:“温婉,你后悔吗?”
温婉双手插在羽绒服的兜里,没有说话,说不后悔才是怪的。
当时季春用梨园杯的冠军来诱惑温婉,她没能成功上钩,那是因为她觉得这个比赛一旦失去公平公正公开作为背书,那它的冠军季军还是亚军对她来说都毫无意义。可惠元春不一样,这个班子凝聚了现在太多的昆曲行家,不说去里面上班耳濡目染大师平常的唱念做打,就算偶尔能得大家点评一二也是不错的。
一想到和惠元春失之交臂,温婉就觉得心口莫名的疼。
可是她后悔吗?扪心自问,还真没多后悔,只是觉得遗憾,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偏偏是那个人渣给的。
张敏舒叹了口气。
温婉:“怎么了?后悔了吗?”
张敏舒摇头:“不是,只是觉得他今天又找我们了,以后肯定会再出来捣乱,咱们班子可真是命途多舛。”
温婉垂眉:“走一步算一步吧,回去之后别在学姐面前说这件事,免得她又胡思乱想。”
张敏舒嗯了声,忽然想到温婉还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扭头看向她:“你还没回答我,后悔吗?”
温婉叹了口气:“不后悔。”
“才怪,看你那一脸的表情,就跟有人在用刀剜你的心一样。”
“没错,我真觉得现在有点心如刀割的柑橘额,可我真的没觉得后悔。”
“为什么?”
“因为我想起了才进昆曲社的时候,别人都说我是走后门进来的,每个人都对我冷眼相看,那种被人轻视的感觉真不好受,分明我也付出了努力,在唱戏这条路上,我走得这么认真这么勤奋,我所得到的东西应该是我自己凭能力挣来的,而不是靠别人的施舍和给予,那样是对我努力的辜负。”
张敏舒瞥了她一眼:“温婉,你现在跟去年才进昆曲社的时候很不一样了。”
“嗯?”温婉侧目。
“那个时候你清高得像泰山之巅的小树苗,又不能经风又不能受雨的,还偏偏不怕死的把枝丫张得开开的。现在不一样了,你终于把自己的锋芒藏了起来,从神坛飘了下来,身上也有了人气。人嘛,只有脚踏实地才能走得更远。”
温婉一笑,目光转回前方,忽的看到校门口站着的那道声音,心口微微一窒,全身的血液逆流而上,直抵她的脑门。“轰”的一声,她感觉自己的脑海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拔腿朝那道身影飞奔而去,生怕一不小心他就幻影一般再度凭空消失。
“阿深。”她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试探性地开口。
叶深脊背一僵,缓缓转过身。
快一个月没见,就跟一两个世纪一般漫长。温婉喉咙一梗,声音中充满了委屈:“这些天你到哪里去了?我到处找到没有找到你?”
叶深瘦了不少,神情中透露出无尽的疲惫,他眼眶一红,抬手揉了揉温婉的刘海:“学校有事,所以我提前回去了,走得急,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是我不好。”
堵在心中的那块巨石不断膨胀,温婉错愕地看着眼前熟悉的叶深,第一次觉得他有点陌生。可以看到他瘦削的脸颊,责怪早已飘散进云烟,只余下满心满眼的心疼。她说:“你没事就好,这么久没有消息,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叶深忽的一把将她揽进怀中,不管不顾地用力箍紧:“婉婉,我好想你。” 不闻当年牡丹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