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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猫
温婉结束训练回来温母已经走了,问周围的人,他们说温母说还有事。温婉觉得稀奇,摸出手机给她打电话。翻盖一掀,宁琅书的短信就进来了。
他一板一眼地道歉——对不起阿姨,刚才是我太激动,说话的态度不好,请你不要往心里去。
温婉看得心里拔凉拔凉的,没弄明白这俩人怎么刚上了,立马给宁琅书回拨了个电话。
宁琅书只说电话里说不清楚,要当年跟她说,约了半个小时之后来接她。
没到半小时宁琅书就来了,小乐忙不迭地把温婉的包和衣服塞到车上,笑眯眯地说:“麻烦宁哥了。”
说完,打了个招呼就闪不见了。
宁琅书下车给温婉拉开车门,他问:“今天累吗?”
温婉下意识感觉他今天怪怪的,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可左瞧右瞧又没瞧出来究竟哪里不对。
她坐上副驾驶,宁琅书提醒她:“系好安全带。”
温婉扯过安全带插进卡槽里,抬头的一瞬间看到宁琅书的眼角闪着淡白的光。顺势看下去,他眼睛红红的,原来是哭过。
她心里一个咯噔,以为温母跟他说了什么话,顿时如坐针毡,坐在座位上心里忐忑得只怕宁琅书一个想不开,车头朝防护栏一扎,和她同归于尽了。
好在他还有基本的理智。
等红绿灯的时候,他探手取矿泉水瓶,不知是不是心绪不宁,抓了好几次没抓起来,温婉看到了,拿起瓶子,拧开,递给他:“呐!”
宁琅书抓起水喝了一口。温婉更加觉得他有情况,平常哪怕两人稍稍碰到一起他都会说对不起,而这一次他连谢谢也没说。
“我今天……”
“我妈妈……”
沉默良久之后,两人同时开口。
温婉说:“你先说吧。”
“我今天对你妈妈很不礼貌,说了很过分的话。”
温婉:“啊?”
“她说你年纪已经不小了,应该结婚了。”
温婉面色讪讪:“没错,她经常这么说我,我都已经习惯了。”
“人不是商品,为什么要给自己设限呢?什么时候该结婚,什么时候该生孩子,什么时候该离开这个人世间,不应该是自然而然的过程吗?遇到喜欢的人值得珍爱一生的人就早一点结婚,没有遇到就晚一点,再等一等,为什么要急呢?”
温婉张目结舌,眼前这个人,和自己的三观竟然出奇的一致。只是可惜,两个人彼此看想对方都没有男女的情意。
“我妈那个人一直就是这样的,身边比我小的弟弟都结婚了,所以她也想让我早点结婚,有个人可以关心我爱护我。她没什么恶意的。”
“我当然知道她没有恶意,世界上应该没有哪个母亲不想自己的孩子好。”宁琅书扶着方向盘,双手微微颤抖,好像极力在隐忍着些什么。
“你……没事吧。”温婉小心翼翼地问。
宁琅书摇了摇头:“没事。”
温婉躺回座椅上,目光微微看向前方,忍不住想,人来世界上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猝不及防的沉默在车厢里氤氲开来。
车子开出老长一截,宁琅书才又开口,仿佛积蓄了很久的力量在这一刻终究爆发出来:“温小姐,我没打算和你谈恋爱,结婚,生孩子。”
温婉没料到他会这么直白,一时不知是笑好还是该哭好。宁琅书娓娓道:“和温小姐在一起我很放松,因为我知道温小姐每次答应和我赴约是因为你也想借此躲避别人的‘善意’。”
“我……”温婉低头。
宁琅书说:“我们在一起更多的像是找个人一起打发时间,谈恋爱和结婚是没有可能的。人与人之间讲究一个磁场,我们的磁场力没有爱情。”
温婉了然,怪不得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他都能按兵不动,原来对方和自己有同样的想法。大龄未婚青年仿佛已经成了周围人严重的一颗毒瘤,人人得而诛之,虚假的交往为他们提供了温床,至少在周围人眼里已经能够算作一个正常且合格的成年人了。
他们俩心有灵犀的为了保护这个虚假的桃源彼此不说破。
温婉挤出了一抹尴尬的微笑,窗户纸捅破得过于壮烈,以至于温婉有点难为情。
宁琅书又说:“我不知道自己的躲避行为给你带来了这么多麻烦,我很抱歉。”
“你别往心里去,我妈就那个性格,我回去哄哄她就好了。”
宁琅书点了点头。
温婉又说:“谢谢你今天这么坦诚。”
宁琅书笑笑:“结盟最基本的美德不就是坦诚吗?”
呵,敢情他们是结盟对抗相亲了。
历时半年多,经过几十道工序,叶深的金丝楠木雕梅花条桌终于修复完成,公司的人几乎都累得脱了一层皮,叶深更甚。
从北京回来他就将自己关进了工作室,没日没夜地清理文物,细致到了木头的每一寸肌理,他的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公司里重量级的修复师小李经常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地看着叶深,心里暗暗不是滋味——自己的减肥效果什么时候才能像叶深这样出类拔萃。
十月底,客户到公司来验收。因为见识过它破烂的时候是怎样破烂的,所以看到它的今生才会怎么样经验。叶深的专业技能无可挑剔,每一处都处理得几乎完美,客户自然赞不绝口。
当天就结了尾款,并且准备办一场个人性质的小展览,邀请自己的朋友三四一起来欣赏。自然,头一个邀请的就是叶深。
叶深一向将工作和私生活分得很开,工作就是工作,朋友就是朋友。要是工作伙伴变成了朋友很多事情都会相应地随着变质,他拒绝了对方的邀约。
对于他的这个特点,姜老称之为淳朴;安宁则称之为“轴”。
她和叶深一起吃饭的时候听说了这件事,连连吐槽:“有钱人的朋友一般还是有钱人,收藏家的朋友一般也还是收藏家,好歹你也该去看看,万一有生意呢?”
叶深:“生意有老陈他们几个,不用我担心。”
安宁很为老陈他们几个搞运营的默哀,遇到这么一个合作伙伴,不知道是他们的幸运还是不幸。她掉头就把这个消息告诉老陈他们,老陈几个人听了之后气得咬牙切齿,当即把叶深推进更衣室,剥了他在工作室里穿的工作服,换了身人模狗样的西装,押送到了那客户的别墅外面,给了他一个牺牲自我成全公司的机会。
叶深站在门口,颇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感。
迎宾将他带进宴会厅,珠光璀璨的光影交相辉映,照得大厅金碧辉煌。
主人正在和朋友交谈,侧面站着个娇小的女生,穿的月白折枝海棠旗袍,颜色素雅淡静,外披了一条浅灰色披肩,头发千回百转挽了个发髻,以檀木簪子簪着,真个人淡雅得仿佛一樽静谧的花瓶。
在英国倒是很少见这种装扮的女生,叶深心里暗暗地想。
只是可惜,没能看清楚女生的脸。
他朝前打算和主人打个招呼,他却迎面过来,他身边的人也随之转身。
叶深只觉得呼吸一窒,熟悉的窒息感扑面而来。
温婉脸上的笑也僵住了,她没想到世界现在已经小到了这个地步,不管走到哪里都能遇到他。
主人为他们介绍:“这是我的朋友,温婉;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修复师,叶深,他真的超级厉害。”
叶深犹豫着该不该伸手,还是温婉冷冷冰冰地问:“好久不见,你的伤好些了没?”
他喉咙发烫:“好多了。”
主人觉得意外:“你们认识?”
温婉说:“小的时候我们住在同一个院子里。”
他是个纯正的华裔英国人,中文学得一知半解,他说:“这就叫青梅竹马!”
叶深:“……”
温婉:“算不上,只是认识而已,后来他们家就搬了。”
他笑吟吟地对叶深说:“既然你们认识,那就太好了,温婉在这里没什么熟人,你帮忙照看一点,我客人很多,可能会怠慢。”
他的中文是一个字一字往外蹦的,听起来又别扭又滑稽。
叶深敛笑,用眼角的余光偷瞥了温婉一眼,见她微微垂着眼,好像根本没有听他们在说的样子。他一口答应了.
客户走了之后,温婉转身就走了,比刚才还有冷淡几分,她端了一杯奶茶,静静地坐在沙发上。
叶深在这里本来就没有认识的人,近年来他更是乏于交际,也渐渐疏于和人打交道。他走到温婉旁边,坐下。
温婉侧目,扫了他一眼。他看得心悸。温婉从心里深处蔓延出来的冷淡和疏离让他心里仿佛有猫儿在抓。
良久他才找到开口:“婉婉,你最近怎么样?”
温婉低头喝了一口奶茶,说:“还好。”
“工作忙吗?”
“还行。”
“邵阿姨呢?”
“还可以。”
语言贫瘠到了极点,叶深抓抓耳挠腮。
这样的对话没有任何意义,可偏偏心里又是那样的渴望,哪怕能听到她的声音也是好的。 不闻当年牡丹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