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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衙门里的人都吃完了，陆砚带着陶潜一起过来收拾残羹。
虽说陆羡之平时大多都在衙门里，可跟同样住在府里的陶潜却不怎么碰面。于是乍一眼见到跟在陆砚身后的小少年，差点没认出来。
两个月前，赵勇案的时候，陶潜神志不清，身形细细瘦瘦，面黄肌瘦。而现在跟在陆砚身后的少年明显个头抽高了些，眉眼也长开了，小脸红扑扑的，看着比初见的时候不知道讨喜多少。
只是神色间夹杂了一点沉郁，似有心事。
陆羡之托腮打量他，朝他招了招手，道：“小潜，到这边来。”
陶潜顿了下，下意识扭头看陆砚。
陆砚忙着收盘子，只扫了他一眼，说：“碟子放着就好。”
陶潜点头，双手在围兜上擦了擦，蹭到陆羡之身边，却没有开口，只是疑惑地看着他。
陆羡之抬手将他揽在自己身旁，小声问：“是不是还在担心你弟弟？”
陶潜眼神微闪，摇了摇头。
陆砚在对面开口说：“小潜，哥哥是不是和你说过，不能和府里的人说谎？”
陆羡之心道哟呵，陆砚还学会教孩子了。
陶潜叹气，说：“我……想自己找。府里的人都这么忙，不想给你们添麻烦。”
陆羡之摸了摸他的耳廓，说：“你那个案子一直拖到现在都还没有线索，是我的失职。不过你若是有什么想说的，一定要告诉我。一来，大人的想法总要比你周全一些，也能保护你的安危。二来，你现在身旁无人照顾，遇事也不找人商量，久而久之对你自己也不好。”
陶潜道：“我知道了。”
陆砚将碗筷摞在竹篮里，起来坐在陆羡之对面。
“公子，这两天渡安不是也丢了小孩吗？会不会和小潜那个案子有关？”
还没有完全了结的案子，按照国律不得随意透露出去。陆羡之琢磨了一会，委婉道：“现在还不大确定。主要是之前参与买卖孩子的郑家公失踪了，无法确定之前的孩子是不是都是他手中过的。还有按照之前陶潜提供线索所找到的山洞也已经被废弃了，目前还不知道他们将人带去哪里。”
他说完之后，陶潜脸上的沉郁之色越发重了些。
陆砚问道：“关在后院的那几个人身上问不出来吗？”
陆羡之道：“这几个人是之前关的那位三当家的随从，和后来转移的那帮人不是一伙的。”
陆砚不大高兴地啧了声，说：“说来说去，那郑家公失踪就等于将所有线索都断了。这人八成凶多吉少。我要是幕后黑手，肯定把人灭口。”
陶潜一直没吭声，这时候忽然拉了一下陆羡之的衣摆，问：“大人，府里若是有空闲的时候，我能自己出去吗？”
陆羡之：“还是想自己去找？”
陶潜诚恳道：“渡安我很熟，不会走丢。而且现在也没有人要抓我了。”
陆砚立马拒绝：“不行，马上入冬了，我听说每年渡安过冬的时候都会出人命。你一个人在外面，谁能放心。”
陆羡之一眼就看得出陶潜压着心事。他现在敢提出这个事，肯定早就偷摸往外跑了不知道多少趟了。
他思索着，千盯万防不如让他跟着靠谱的人。
“你想出去也行。不过身边要有大人，你苗苗姐经常出门，你就跟着她一起。她身手比较好，能护你周全。”
陶潜顿时喜形于色，恭恭敬敬地给陆羡之鞠躬。
“谢谢大人。”
话都被陆羡之说了，陆砚摆着百般不愿的脸色，也只能往肚里吞。他指着小点的篮子，让陶潜提去后院洗，等人走了，开始和陆羡之抱怨。
“苗苗姐能照顾他吗？她连自己都顾不好。”
陆羡之说：“可别小看苗苗，人丢了她比你机灵，肯定会回来报信。陶潜自己跑出去就不一定了。”
陆砚哼气，不服气道：“报个信而已，当我不会？”
陆羡之：“那可不一定。你看看，你都不去洗碗，让陶潜一个人洗？哥哥就是这么当的？就知道光顾着自己，一看就不靠谱。要是换成你苗苗姐在这，她肯定先把陶潜送回去。”
这事确实是李苗苗的常态，她似乎总是喜欢照顾比自己弱的人，还都是下意识，带了点本能的意思。
陆砚承认归承认，但总还有点不服去，他抬着下巴给自己找借口，说：“我自然是有事。公子，你确定这次的这个案子和陶潜弟弟失踪的案子不一样吗？”
陆羡之顿了下，说：“应该是不一样的。”他还是那个想法，没道理挑在这个时候还那么大胆的犯案。
罗玉笙的这个案子，若是罗玉笙真的失踪的彻底，那这个案子倒是真的可以和前面的失踪案扯上点关系。
可他就这么被找到了，这就让陆羡之觉得怪异了。
之前的幼童失踪案，若荆齐招供的全是真话，那么那些卖掉的孩子是带去献给所谓的天神，最后的结局只能是一个死字。
这种案子要做到不留蛛丝马迹也不是难事。
而且由这一套的流程可以看得出来，蝙蝠帮做事十分精细稳当。中间转了好几手，每一步都有人经手。除了郑家公之外，中间应该是经常换人，谁的手上都不可能有足够的线索。侧面说明了买卖孩童的过程中，失误的可能性极小。更不用说，失踪了两个，却能找回来一个。
江平如果是自己有想法要买卖孩子，那更说不过去了。
蝙蝠帮不会坐视他给自己添麻烦。换句话说，罗玉笙这个案子大概率是对蝙蝠帮有好处的，所以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
不，应该是对蝙蝠帮有绝对的好处，而且很大的可能是蝙蝠帮安排的。
可目的又会是什么？渡安这个地方哪里值得蝙蝠帮如此大费周章……
“公子，我在想小潜的弟弟真的还活着吗？万一早就没了，会不会给小潜很大的打击啊。”陆砚喃喃说道。
陆羡之收了神游的思绪，道：“哪有那么多万一？没了就不去找了吗？人死了更应该早点破，以免有更多的人遇害。”
陆砚隔了一会才大叹了声，起来提篮子往外走。
陆羡之被陆砚那句万一人死弄得心情有些沉重，想起陶潜脸上掩不住的郁色，他垂着眼说：“陆砚，刚才的这些话跟我说说就算了，别说出去。”
陆砚没好气地说：“我又不傻……哎，太叔大人回来了！”
陆羡之顿时扭头，看到许久不见的太叔泽正从外面跨步进来。他看上去心情还算不错，和陆砚打了声招呼，顺手还揉了下脑袋，说：“都吃完了？没给我剩点？”
陆砚觑了一眼笑嘻嘻看他们这边的陆羡之，说：“问我家公子，今天他吩咐刘县丞和苗苗姐出去买的外食回来吃的。”
太叔泽叹着气嘟囔一帮子忘恩负义没良心之类的丧气话，越过陆砚后松开手，说：“你忙去吧，我和你家公子说点事。”
陆羡之看着他坐下，说：“几天不见，太叔大人风采依旧啊。碾了一遍定州驻军的感觉很不错？”
太叔泽扬着眉，半点避讳都没有，说：“还行。权高位重的滋味嘛，也就那样。”
陆羡之呵呵了他两声，说：“到头来还不是有事要来找我。”
太叔泽指着他说：“别矫情，是真的有事。”
陆羡之捂着自己的心口，说：“渡安的事情都还堵着我呢，外面的事别来烦我。”
太叔泽：“脾气这么大？我跟你说，这偌大的定州……不，整个大盛，都没几个敢这么跟我说话的。……等等，罗玉笙该不会还没找到吧。”
陆羡之的脑子里一瞬间闪过方才思索的问题，嘀咕说：“人找到了，犯人也找到了。但我觉得不大对劲。蝙蝠帮这么弱的话，怎么可能跟我较劲到这个地步。”
太叔泽心宽地很，说：“找到不就好了，想那么多干什么？”
陆羡之：“你这个人就不懂什么叫做防患于未然。蝙蝠帮那么大一个盘子，这个案子是等于暴露了他在渡安最后的棋子。这个风险是很大的。”
太叔泽叹气道：“你都说了他有那么大一个盘子，丢一个棋子算什么？渡安他都不放在眼里了。”
陆羡之：“……”
太叔泽坐直了身，兴致勃勃地说：“找到就好。有问题又不是靠你想的，得靠真凭实据。还是来听我说……”
陆羡之：“不对。”
太叔泽：“哪儿不对？”
陆羡之：“哪都不对！从一开始就不对。你还记得我们是从哪里开始转入蝙蝠帮有问题这个点上的？”
太叔泽一脸茫然地回他：“从孙卓的死开始。”
陆羡之眯起眼：“蝙蝠帮明知道孙卓的死会直接将他们在渡安的整个盘崩掉，为什么还要杀人灭口？留孙卓活着不是更好吗？”
太叔泽显然听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却还是配合着他，说：“那你说说看为什么？”
陆羡之却闭着嘴不说话了。
单独把孙卓的死和罗玉笙失踪的案子拎出来，这两个案子有一个共同的点，那就是非常吸引人注意力。
孙卓的死他现在已经知道是为了掩饰他们移走藏在山里的孩子的事情。
那么罗玉笙的失踪呢？又是为了掩盖什么？ 堂下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