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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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一路从闹市开到安静的别墅区,傅思乐在一栋独立的白色别墅大门前下了车,她紧紧拽住书包带子,一步一步地踏了进去。
大概是提前知道她要回来,所以别墅的门并没有关,她刚走进去,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快速跑了过来,揽住她的肩膀。
“姐姐,你回来了。”
傅思乐轻轻颔首,刚刚还凝重的脸色有了一丝缓和,她也没有拒绝少年的亲近。
“思航,你作业写完了吗?还有时间在这玩。”
傅思乐听见这个声音,眼神灰暗下来,她下意识低下了头,脚下的步子每走一步,似乎就沉重一分。
田海琼从楼上慢悠悠地走了下来,连看都没看傅思乐一眼。
“妈,才刚放假,作业我明天再写。”傅思航说。
田海琼:“你都初三了,明年就要中考了,现在还不抓紧时间学习吗?”
傅思航不理会她,对着傅思乐说:“姐姐,我都一周没有见过你了,你快和我讲讲,新学校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
傅思乐刚准备从口袋里拿出纸笔,就听见田海琼凉凉的声音:“她是个哑巴,你让她怎么跟你讲?”
傅思乐身子一僵,然后又像习惯了一般,只是回房间的步子明显加快了速度。
她进了房间,立刻把门关上,将楼下的声音隔绝在外,只隐隐约约听到傅思航朝田海琼大吼的声音。
“妈,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刻薄?姐姐她又不是外人,她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么能那样说她?”
田海琼不以为然:“我巴不得没有她那样的女儿,要不是因为她,我怎么会被别人嘲笑?”
“你……”
傅思航懒得再和田海琼争论,反正不管他怎么说,她都听不进去。
他噔噔噔地爬上二楼,站在傅思乐的房门外,悄悄地将耳朵贴近门上,发现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眼里是不符合他年纪的深沉,下一秒,他扬起一抹阳光的笑容,轻轻推开了门,看着坐在床边的姐姐,喊道:“姐姐。”
傅思乐听到声音,抬起头朝他笑了笑,此时她已经将那副框架眼镜摘了下来,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显现出来。
其实她并没有近视,只是觉得戴眼镜让她有安全感罢了。
傅思航坐到她身边,安慰道:“姐姐,你别介意妈妈说的话,你只是暂时生病了,以后你一定会痊愈的,我一直都认为我姐姐的声音是世界上最好听最悦耳的声音呢。”
听着傅思航安慰的话语,傅思乐心情好了点,她拿起床头柜上的便签纸和笔,写下:嗯,我不介意,你别担心。
她不是不介意,而是已经习惯了,那个人是她的亲生母亲,同时也是天底下最嫌弃她的人。
自从她发生了那次意外,她渐渐变得沉默后,田海琼就再也没有给过她一个笑脸,或者一句关怀的话语。
后来她患上了失语症之后,田海琼对她只剩下了挖苦和讽刺。
但是,她还有爸爸和弟弟对她很好,他们始终相信着有朝一日她的失语症会被治好。
可是,就算是她自己,她都不能保证是否还有重新开口说话的那一天。
她试着张了张嘴巴,可惜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医生检查过,她的声带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因为心理原因才无法说话。
“姐姐,你快告诉我,你在新学校怎么样?那些同学对你好吗?有没有人欺负你?”
傅思航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傅思乐回过神后,慢慢地在便签纸上写下:一中挺好的,同学们对我也很照顾,没有人欺负我。
“真的没有吗?姐姐你可别瞒着我啊。”傅思航还是放不下心,他很清楚傅思乐转学的原因,所以担心同样的情况再次发生。
傅思乐摇头:真的没有,你别担心。
姐弟两一个人问,另一个人答,聊得很是和谐。
等姐弟两聊完之后,傅柏年也从公司下班回家了。
他一进门,田海琼就迎了上去:“柏年,你回来了。”
傅柏年应了声,问道:“思乐回来了吗?”
田海琼有些不高兴他一回来问的就是傅思乐,真搞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对一个哑巴女儿这么好,而且那个女儿还是个……
但面上没有显露出来,因为她知道傅柏年很疼爱这个女儿,所以在他面前,她顶多只是无视傅思乐。
“回来了,正和思航在房间里呢。”
“嗯,我去喊他们吃饭。”
丢下一句话,傅柏年毫不犹豫地走向二楼傅思乐的房间。
“思乐,思航。”
“爸,你回来了。”傅思航高兴道,傅思乐小脸上由衷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傅柏年走上前摸了摸姐弟两的脑袋,轻声询问了傅思乐几句,在得知她是一个人去学校报到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好看,但没有在两个孩子面前表现出来。
他笑着说:“走吧,我们下去吃饭。”
吃完饭后,傅思乐和傅思航回房学习去了,傅柏年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他看向身边的田海琼,眼眸深沉。
田海琼见他那个样子,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她不安地问道:“柏年,你看着我做什么?”
傅柏年沉声问道:“思乐去一中报到的那天,你为什么没有送她去?”
别墅离一中有点远,所以上课的这几天,傅思乐都是住在他的一位朋友家,因此他到今天才知道原来傅思乐是一个人去学校报名的。
田海琼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件事情,无所谓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傅思乐那么大个人,报到这么点事她自己去就行了,我去干嘛。”
她才不想陪她去学校,然后被别人嘲笑她有个哑巴女儿呢。
傅柏年闻言,脸色更黑了,他想不明白田海琼怎么会变成这样。
“海琼,思乐是你的女儿,她现在情况特殊,你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去陌生的学校呢?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田海琼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她反驳道:“既然你也知道她的情况特殊,那为什么不直接将她送去特殊学校呢?她一个哑巴,在一中里,你觉得其他孩子和老师会怎么看待她?”
傅柏年强忍着怒气道:“思乐她不是哑巴,她只是暂时生病罢了。”
田海琼张了张嘴,想说“她连话都说不来,不是哑巴是什么”,但是在看清傅柏年的脸色之后,她还是将这句话咽了回去。
两人不欢而散。
房间里,傅思乐想到田海琼对她的态度,心里难过。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笔记本,打开到空白的一页。
200X年 9月X日 周六 晴
转学后的第一个周末,妈妈对我的态度一如往常,仍然十分嫌弃我不能说话,有时我在想,如果我能从这个家里消失,那妈妈是不是会很开心?
其实,妈妈也没做错什么,她只是不喜欢我了而已……
写到这里,傅思乐低垂着脑袋,眼泪一滴一滴地掉到笔记本上,她慢慢地写下:可是即便我知道是如此,但我还是很难过啊。
十三岁之前,她成绩优异,长相漂亮可爱,只要是见过她的人都喜欢捏她有着婴儿肥的小脸,还各种夸奖她。
那时田海琼看着她的目光满是自豪和骄傲,逢人就夸她有多么乖巧,多么听话,表现得多么优秀。
可是自从发生那些事情之后,她渐渐地不敢说话,她害怕别人对她指指点点,也害怕看到那些异样的目光。
妈妈对她的疼爱也是从那时起渐渐消失的,尤其是在看过心理医生还没好转之后,妈妈就慢慢地放弃了她这个不能说话的女儿……
“笃笃笃”
外面传来几声轻微的敲门声,然后傅柏年温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思乐,你睡了吗?”
傅思乐收起日记本,擦干了眼泪,将课本打开,然后才去开门。
傅柏年瞥了眼桌面上的书,提醒道:“思乐,你别光顾着学习,要懂得劳逸结合,晚上就好好休息,看看电视放松一下。”
傅思乐乖巧地点了点头,眼睛盯着傅柏年看。
傅柏年小心翼翼地问道:“思乐,你老实告诉爸爸,新班级里有没有同学因为你……欺负你?”
中间的话他停顿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口,但傅思乐明白他的意思,她摇摇头,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个每天为她买饭、耐心和她聊天的男生的身影。
傅柏年没有注意到傅思乐有一瞬间的怔愣,一想到傅思乐在之前的学校发生的事情,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傅思乐在杭城一中的情况。
心下想着等他有空的时候再亲自去学校看看情况,他没有再问傅思乐新学校的事情,转而和她聊起别的。
虽然傅思乐都是靠写字来回答他,但他坚信如果有人能经常和她交流,她的病肯定会好得快些,所以他只要有空就会过来和她聊天。
周末两天,傅思乐都尽量不出房门,待在房间里学习,避免出门会碰到田海琼。 过来,让我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