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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梨花下,今朝红帐前,你可知那谁,一人薄情汉…”
承炀帝想起了当年柳树江畔的姑娘,一颦一笑无一不展现着女人身上的娇媚,让本来微服私访的承炀帝瞬间陷入了爱情。他不是什么毛头小子,自然知道感情这种事情不是他这个帝王可以涉及到的,可他愿意。
女子是江南人,家里是做商贾生意的,承炀帝百般讨好,倾尽自己的一切,只为了博得美人一笑。
承炀帝虽然无法将她正式的抬进宫去,但是也想好了一切,往后的每一步都在他的计划之内,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女子。
然而,美人却骗了他,商贾之家最后变成了京城赵元帅府,而商贾之女变成了元帅府的嫡孙女。承炀帝被蒙骗了那么长时间,无论是从哪里看都接受不得,他忘记了自己也曾欺骗过美人,他一生气,不仅让美人进了宫,还要求赵府不得将美人的身份公开,让她以宫女的身份承宠。
赵鸳是委屈的,从赵府的嫡孙女变成了一介宫女,被所有人看不起,身份上的落差让她长期郁郁寡欢,虽然圣人的宠爱不断,可是对她来说不过只是一些有的没的东西,她被削了身份,成为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女人。
后来,因为父亲也寡淡而死,常年郁郁寡欢,宫外宫内的女人却都是青春色彩,不多时,她就少了宠爱,甚至因为不小心得罪了当时的一位受宠的妃子,被打入冷宫。
想一了百了,但是有了虞礼,虞礼成为了她所有的一切,她可以死,但是孩子不可以,她要保护好自己的孩子,至少她要看到孩子出生的时候。
她做到了,难产而死之前,她见到了虞礼。死前也是带着笑容,好像满足了一样。
这一生如此来过,便坦坦荡荡的走,也愿意用命来洗刷一切,来生愿做寻常人。
承炀帝站在了冷宫门口,想着看到赵鸳时的惊鸿一瞥,又想到她那些年在宫里的风华绝代,可更多的是想到了她在入冷宫前,那一个摄人的眼神,决然和失望。
对他,对天下。
虞礼出生的时候,承炀帝听了挺多闲话,多数的都是在劝诫这个孩子的身份是否属实,当时承炀帝力压所有人,将孩子收回了宫里,取名虞礼,是大黎的皇长子。
当时的太后见了这孩子,说:“这孩子一看就是和皇帝小时候一模一样,哀家的宝贝孙子,受苦了。”
虞礼哇哇直哭,惹的太后连喊心肝宝贝,这是承炀帝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太后的第一个孙子,自然是比平常的要宝贝许多。
现在,赵鸳走了,太后也走了,虞礼也成了白骨,偌大的大黎天下就剩下了孤孤单单的一个承炀帝。
“这是你给我的惩罚吗?”承炀帝抬头看着那株繁茂的梨花树,梨花洋洋洒洒的落在了他身上,非常凄凉。
活着就是孤独,寥寥岁月不过只是一夕之间罢了,到头来什么都没有。承炀帝觉得这才是虞礼的最终目的,虞礼让承炀帝一直活在了悲伤和愧疚当中,这个九五之尊的皇帝要什么有什么,可终究是换不回妻儿的两条命了。
当年赵鸳已然失去宠爱之时,承炀帝偶尔去看望她几回,即使情绪再不济啊,赵鸳也会摆出笑容来,但是在承炀帝看来那个笑容没有了往日的生机,便渐渐的对她失去了兴趣。后宫最不缺的就是漂亮女人,赵鸳清楚,承炀帝也清楚,而受宠的妃子自然也清楚。
那时候,承炀帝问赵鸳可曾怨过他,赵鸳温柔的说:“臣妾怎敢。”
怎敢,而不是不是。
是怨恨的,换做是他也要如此怨恨,薄情汉是谁,除了他还会是谁。
圣人去了交泰殿,在门口他踌躇不定,如果说赵鸳是第一个他辜负的女人,那宜妃就是第二个。
一个被他锁在深宫后院只为了了了他一生之悔。
宜妃正在殿里绣花,她平日里无事便只好做这些玩意来打发时间,虽然虞祁不一定会缺,但是她这个当娘亲的总想给他点好的,至少不要让他比其他皇子差了去。
承炀帝进来的时候没让人宣,还是宜妃身边的大宫女看到了,宜妃才站起身来问安,承炀帝让旁人下去,独自留宜妃说话。
“圣人是有什么话要和臣妾说吗?”宜妃不解的看着承炀帝,按照时辰来推断,这个点承炀帝应该还在城郊的围场,怎么会在皇宫内,莫非是围场内出事了:“陛下如何到交泰殿来了?可是发生了什么?”
“你且坐下,朕慢慢说。”
出事了宜妃如何坐的住,她忙问:“是启王出事了?陛下,启王出什么事了?”
“不是老三。”
“不是启王…莫不是秦王殿下?”宜妃的直觉一猜一个准,她视秦王如亲生儿子,但是碍于身份和承炀帝的关系她都没办法照顾好秦王,让天上的姐姐担心,现如今秦王出事了,她如何能够安下心来。
“虞礼,走了。”
宜妃觉得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
“母妃,母妃…”虞祁的声音在喊着宜妃,宜妃慢慢睁开眼睛,她躺在自己的床上,看着坐在一边忧心的虞祁。
“你如何进宫的,我在禁足中,赶紧走…”宜妃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想把虞祁推出去,且不说圣人会不会怪罪,真要被哪个妃子看到了,虞祁就彻底完了:“我没事,你赶紧走!”
虞祁忙说:“是父皇喊我来的,是父皇喊儿臣来见母妃的,母妃莫急,千万不要动了气。”
“当真?”
“当真!”虞祁心疼的说:“太医来瞧过了,说您是急火攻心晕了过去,您吓死我了,您千万要保重身体,万不可让儿子再担心了!”
宜妃放下心来,她想起晕倒前承炀帝说的话,忙问:“你大哥,他真的,真的没了?”
“是。”说到这个,虞祁的声音也带着颤抖:“对不起母妃,我答应您要保护好大哥,但是我没做到,还让母妃晕倒了,都是儿臣的不是,望母妃一定要保重身体,想打想骂就朝着儿臣来,儿臣不疼。”
“母妃怎么忍心怪你,这也不是你的错。”宜妃伤心欲绝,但是一想到儿子因此自责自然也是心痛万分:“我该怎么和姐姐交代,她就那么个孩子,在宫里我保护不了他,出了宫我护不住他,现如今好不容易成王了,就偏偏没了性命,姐姐在天之灵定会责怪我,都是我不好,我一点用都没有!”
虞祁说:“母妃,您…”
“苦了这孩子了…”宜妃落下了泪,忍不住的叹息道:“怪不得圣人要来我这里,想来是想从我这里得到点安慰罢了。天下男人皆薄幸,何况那九五之尊。”
“母妃,太医熬了药,您喝了药且好好休息,大哥的后事我一定亲力亲为。”
宜妃点点头,喝了药便睡下了。
虞祁见她睡熟,走出了宫门,门外坐着的便是承炀帝。
“你母妃可恨我?”承炀帝自问自答:“应当是恨的,她姐姐是因为朕死的,她姐姐的孩子也是因为朕死的,或许有朝一日她也会因朕而死,她如何不恨?天下人如何不恨我?”
“父皇自知如此,为何还要来交泰殿故意刺激我娘亲?”虞祁这辈子没什么逆鳞,不管别人说什么只要不是在他面前张牙舞爪,他均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但是宜妃是个例外,那是生他养他的娘亲,还没好好孝顺过,如何能被人如此欺凌:“大哥母妃的死,大哥的死,陛下既然知道都是因为自己,为何还要来交泰殿,娘亲身子孱弱圣人不知可以理解,但是明知道大哥的死会让娘亲自责,为什么非要在今天来告诉我娘亲?”
承炀帝没介意他的无礼,自嘲道:“是啊,朕为什么呢?别人都说这个位置权力大,想做什么想要什么都有,但是你看看,众叛亲离不就是朕吗?不管朕做什么,没有人会满意的,全天下的人都不知道朕每天都在过着什么样的日子。虞祁,你是朕的儿子,是和朕最亲密的人,别人不知道朕不要紧,但是你必须要知道!”
“儿臣不想知道。”虞祁梗着脖子说:“儿臣明白圣人和陛下为这天下做了多少事情,但是儿子不知道爹爹为了我和娘亲做了什么!是让娘亲一个人独守空房二十多年,还是让儿子未成年便去了那寸土不生的边疆打打杀杀!”
也许承炀帝早就忘记了,虞祁再也不是那个让人随意搬弄的儿子了,他是启王,是杀伐果断见刀见血的主宰。
“朕老了,确实说不过你了。”承炀帝站了起来,背对着虞祁,说:“你娘的禁足令朕便就此撤了,你娘身子不好再加上现在琐事颇多,有时间就进宫来看看你娘,不用递折子,朕允了你自由出入。”
“谢陛下恩典!”
“你还小,不知道的事情太多,朕不欲与你说太多,若是有朝一日你和朕一样便知道了,任何事情都做不到忠孝两全,仁义双全的!”
“儿臣恭送陛下!”
贾佳仁知道虞祁进宫了,应该是为了秦王的后事,想到秦王妃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想到那两个孩子还一脸懵懂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贾佳仁就心口一顿塞,觉得这件事情堵住了她的一口气。
“明日你便要走了,好生休息。今天的事情就让他过去了,纵使是觉得奇怪也不要多说。”贾怀担心贾佳仁还在想秦王的事情,忙嘱咐她。
贾佳仁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她知道轻重缓急也知道什么时间该做什么事情,明天就要走了,今天得好好的再和娘亲说说话,喊来贾佳佳和小宝,谭西也来了,若不是现在情况不宜,贾佳仁觉得喊来一众好友再相聚也不是不行。
明天要早起,虽然再不舍他们也不舍得让贾佳仁受累,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一行人才你一个我一个的走了,贾佳仁把他们送到门口,甚至威胁他们明天不要来送,她是去当官的,不是干什么去的。
嚷嚷着说自己绝对不会舍不得的贾佳仁,第二天走的时候哭的不行,她抱着爹娘哭,抱着啼翠哭,哭了好一圈之后,才抹着眼泪在门口等那兰括和虞祝上门。
贾明清说:“佳宝,到了外面可不准胡闹了,不过你也要知道,还有咱们在,谁都不让人欺负了你。往后的路要靠你一个人走了,哥哥就送你到这里,一路平安顺遂。”
虞祝要走,福王爷肯定是要送的,虞雅怀着身孕不便前来,便喊赵程来送人,虞祝看着好一大帮子站在他身后,笑道:“爹,您赶紧回去吧,我得走了,再不走时间就来不及了。”
福王爷点点头:“走吧走吧,路上务必小心。七皇子,要好好对待虞祝,他脾气差,你多担待,有什么话要好好说,一家人要有一家人的样子。”
虞祝本来还笑嘻嘻的,听了这话连忙转过身去,生怕自己的眼泪不听话往下流,到时候是真的走不掉了。
那兰括掀开袍子跪了下来,他振地有声的说:“爹,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对待虞祝。听他的话,让他开心,您在京城也要照顾好自己,等有机会我就带着虞祝回来看您,或者您不嫌累,我就让人来接您去塔赤族!”
“好孩子,赶紧起来上路吧,不要耽搁了。”福王爷是认了那兰括的,他也相信那兰括一定能照顾好虞祝。
虞祝走的时候都不敢回头,他的手紧紧的攥着那兰括,他真怕自己会后悔。他们绕道去了赵府,虞雅在门口强装坚强不哭,但是虞祝一走近眼泪就下来了,虞祝心疼的不行,一边帮她抹眼泪一边自己擦眼泪,忙的不行。
“那兰哥哥,你一定要照顾好我哥哥,不要让他受伤了。”
那兰括保证道:“好。”
虞雅挥手送虞祝离开,那兰卓伊和贾怀还有贾明清挥手送贾佳仁离开,而贾佳仁等待的虞祁却没出现,但是贾佳仁知道,他一直都在。
贾佳仁紧握着胸口的玉佩,想:等我,我一定回来。 佳宝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