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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晓怔了怔,她倒是真的记不太清楚了,恍惚之中只记得她昨夜好像是回了尧山。
“师父,你是怎么知道我回来的呢?”秦晓觉得很奇怪,每一次师父都有办法能够感应得到她的存在,就好像师父无时无刻都在关注着她似的。
君寅初笑了:“这大抵便是师徒同心,心有灵犀吧。”
秦晓看得愣住,每次只要师父一笑,她的心弦就会被牵动。她觉得,师父的微笑大抵是这个世上最最美好的事物了吧。
“来,你生病了,快先把这药给吃了吧。”君寅初说着,便将那漆黑的药丸子递到了秦晓的掌心里。
秦晓接过药丸,有些出神。
自小到大,只要她一生病,师父便会将这药丸拿给她吃,每每吃完不久,她的病保准能好。
奇异的是,在她身体里交汇的那两股灵力今日居然平息了,除了有些头重脚轻之外,秦晓没有感觉到别的不适。
君寅初见她迟迟都没有吃,不由轻笑:“师父知晓你怕这药苦,早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你最爱吃的麦芽糖了。”
说着,君寅初像是变戏法似的从怀里取出一颗麦芽糖,晃了晃:“乖,快把药吃了。”
秦晓抿着唇,双眸因为刚醒来的缘故,还布着通红的血丝。
师父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一如既往的将她当成是个孩子,不厌其烦的哄着她,宠着她。可是她现在已经并非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孩子了。
“师父,徒儿这一次回来,其实是有些话想要问你……”秦晓斟酌良久,终于鼓起勇气道,“是关于徒儿的身世。”
君寅初明眸闪烁,轻叹一声:“师父一直都在等你回尧山,看来这一次你是有备而来。哎,我的徒儿终于还是长大了……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便尽管问吧。”
秦晓呼吸一沉,小心翼翼的问:“师父,徒儿这一次下山历练,遇到了一只狐妖,她同我说,我跟她一样,也都是妖怪,她说的是真的吗?”
从她记事开始,她就已经在君寅初的身旁了,至于被师父收留之前的记忆,她完全没有一点印象。
君寅初微微一笑,不疾不徐的走到床榻边的凳子旁,优雅的撩袍坐下:“为师跟你讲一个故事吧。”
秦晓凝视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
“今日为师要同你讲的是一个关于狐妖王的故事。”君寅初摩挲着掌心里的麦芽糖,道。
秦晓不免有些讶异。
她记得在她还小的时候,每天睡觉之前师父都会为她讲睡前故事,只是,在师父的故事之中,提到的大多都是人间的爱恨情仇,却很少会提起关于妖的故事。
“在很多很多年前,人界曾经发生过一场浩劫,那一年,妖界之妖魔入侵人界,他们见人便杀,一时之间,人界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为了平息这一场劫难,人界的捉妖师与游仙们自主成了一个捉妖联盟,相传妖王凶残嗜血,杀人不眨眼,为了能镇住这一只邪性不改的妖怪,联盟便推出了当时灵力最强的三人前往收服妖王。”君寅初缓缓道。
他停歇了几秒,又接着说:“这三人当中有捉妖师,有游仙,还有一位是道士。三人并肩而战,杀开了一条血路,直捣妖王之营帐,然而到了妖王之营帐的时候,他们才发现,妖王竟是个女人!三人潜入营帐时不慎惊动了周围的妖兵妖将,情况就紧急,捉妖师就将那狐妖王捉进了捉妖袋里,交给了游仙,让他将妖王暂且带回到联盟去复命。而他则是与道士继续留下来镇压妖魔。”
秦晓静静的听着,随着君寅初的描述,脑海里跟着掠过了一幕一幕鲜活的场景。
“后来呢?”秦晓又问。
君寅初看了她一眼,继而道:“后来,游仙带着妖王直奔联盟之地,然而,半途之上,他又听见那妖王在捉妖袋内痛苦呻吟,苦苦央求。妖王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一个误会。她率领妖兵妖将来到人界并非是为了屠杀人类,而是与他们一样,是为了来阻挡这一场浩劫的。妖怪多半性情狡黠,游仙自然不会轻信她的话语,他誓要把狐妖王待回联盟,给人界苍生一个交代……”
秦晓心脏一紧,十指也下意识的跟着紧缩:“那后来呢?那狐妖王怎么样了?”
君寅初沉默了一会儿,神情凝重了些:“游仙把她带回到了联盟,将她交给了长老处置。长老心中快慰,道是要将狐妖王挂在妖界大门之处当众处置,以平息这一场厮杀。此时的妖王已然身怀有孕,她一再苦苦哀求,要联盟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然而联盟之人早就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根本就不听她的解释,他们将妖王关在了结界里,只等着时辰一到就处置她。”
“他们为什么不听她解释呢?”秦晓心中莫名一痛,只觉那狐妖王实在可怜。
君寅初摇头,低声苦笑:“狐妖王要被处死的前夕,游仙悄悄的到结界中去看了她。狐妖王此时已是被捉妖链折磨得奄奄一息。她告诉游仙,能阻止这一场浩劫的人只有她,那一些逃窜到人界滥杀无辜的妖魔并非是她的部下,她带领着兵将过来,正是为了要收服这一批残忍的妖魔!可是谁知道她才到人界没多久,就被捉妖师给打伤了。游仙半信半疑,那几日他亲眼所见联盟之人百般的折磨狐妖王,便也动了恻隐之心……”
“那……狐妖王最后得救了吗?”秦晓追问。
君寅初薄唇紧抿,微微颔首:“人界的杀戮还在继续,并没有因为联盟的出动而终止,妖魔四窜,甚至直攻联盟的大营,游仙决定相信狐妖王的话,他背着众人,把狐妖王偷偷的释放了出来。狐妖要他带着她一路往南,去与她的将士们汇合,然而逃到半路的时候,狐妖王突然腹疼难忍,原来怀胎八月的她已是临盆在即。前面是等待着他们去阻止的疯狂屠杀,后面是紧追不舍的联盟追兵,游仙与狐妖王根本就无处可躲。”
虽然未曾亲身经历这些事,但只是听着,就已经足以让秦晓觉得惊心动魄,心弦紧绷。
“狐妖王马上就要分娩,根本便没有力气再走动,更别提是去收服妖魔。事出紧急,左右为难之下,游仙把她带到了附近的一座深山中,用自己的一半修为来替她设下了结界。暂保他们不会被联盟的人追踪到。此时的狐妖王已是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她身上的灵力与妖气已被捉妖师削弱了一半,她虚弱至极,灵力在以飞快的速度减退……狐妖王将那伏魔的法宝交给了游仙,且拜托游仙一定要将她的孩子抚养成人。”
“妖在人界乃是异类,游仙又怎会答应她的请求?”君寅初一双俊眉不由自主的便轻敛在了一起,“游仙本想置之不理,转头而去,他私带着地狐妖王出逃就已经是一项大罪了,发誓不会再犯第二次错误。在游仙的守护之下,狐妖王的孩子终于呱呱坠地,只是,游仙没有想到的是,孩子坠地之时,狐妖王也跟着魂飞魄散了。原来她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长,却还是甘愿化为一缕青烟,换来她孩子的降生……实在令人钦佩。”
秦晓心底的那一根弦被深深的触动了,她张了张唇,只觉喉咙发疼,说不出话来。
“狐妖王的孩子生得十分可爱,她有着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白白嫩嫩的模样与她的母亲像极了。她躺在那狐妖王消逝的地方,身子底下垫着的是狐妖王幻化成烟之前留给她的最后一块狐皮。孩子躺在狐皮里,也不哭也不闹,只对着游仙咯咯的笑,游仙知晓这孩子与他有缘,终还是没有忍心把她弃之不顾。”谈及这个孩子的时候,君寅初神情变得柔和了许多,“再后来,游仙用狐妖王留下的法宝将妖界之魔打得节节退败,只是……他也因此而付出了代价。游仙因着私放狐妖王一事而彻底的与捉妖师和道士决裂了。自那以后,他便带着狐妖王的孩子,隐居在了深山里。没有人知道狐妖王还有个孩子,更没有人知道游仙抚养了她。”
“我就是那个孩子……我就是狐妖王的女儿,对不对?”听完这一整个故事,秦晓已经明白了,她讷讷的睁大了眼,不敢置信的问。
君寅初微微点头,只发出一声平淡的“嗯”。
秦晓没想到,她真的是狐妖口中所说的妖怪!生而为人已经有十八年了,当得知自己竟然也是只妖的这一瞬,秦晓只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崩坍了。
“不……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是只狐妖呢?”秦晓有些失措的挣扎着。
君寅初心疼的伸出双臂,轻轻的抱住了秦晓:“不管你是人类抑或是妖怪,你要记住,你永远都是为师最疼爱的徒儿。” 师父,有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