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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路远莫致倚增叹 一 武心君意

妃子血(全二册) 知夏 8096 2021-04-05 1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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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微微一笑,道:“真够高看我了。”

  蓼花沉思了片刻,几乎同时与我道出同一句话:“他对你好吗?”

  我们对视一笑,蓼花道:“我就知道你命硬,没那么容易死的。当年无知,听说你死了,还抚掌而笑,这次听说你又死了,打死我也不信了。”

  我感慨无言,但听蓼花娓娓道来。儿女情长的香兰仰慕的乃威严伟岸的将军李雍,而看破了男女情爱的蓼花,却获得了粗犷豪迈的将军拓及的宠爱。这是她生命的分层,由女孩成长为女人的心路。固求而不得,不求而得。决绝从蓼花身上褪色,燃起的是另一种火焰。

  “我以卑贱之身残破之躯,蒙将军眷爱,此生无憾。我经男人无数,可天底下的男人在他面前,都算不上丈夫。”

  “那你还骂他?”

  “那是两码事。”蓼花扬眉道,“凭什么男人要我就要给?他强要,我自然要骂他个狗血淋头。”

  我汗然,蓼花却柔了声,“他知那是我性子,从不计较。我高兴了,扑倒压他个天昏地暗,不高兴了,就拳脚相加口出恶言。他就任着我性子,反正我也打不过他,骂来骂去就那么几句。他也知道,骂归骂,我心底里还是有他的……”

  说到最后,蓼花带出一句脏话,“龟孙子的,以前都白活了!”

  我不禁笑出声来。

  营地喧哗不知何时消了,侍女受命请我回帐。我别了蓼花,一路步回,只觉脚步沉重。蓼花与我不同,拓及与西日昌不同,截然不同。蓼花与拓及其实很单纯,就是彼此合意,而我与西日昌却各怀目的,以前他惦记我的天一诀,现在则看得更远,干脆把我整个都吞了,那要什么就有什么。国之利器,可见他对我的期待。这期待也算作情感,杂了点,但比什么痴情迷恋,比什么山盟海誓忠贞不渝要好得多,更真得多,至少我受得起。诚如他言,值得,他值得我付出。

  如同回应我一路的沉思,帐篷里他面无表情地坐等我。侍女合帘而退,我走到他面前,明亮的灯光,映照于晟木纳最奢华的营帐,北部精工细作的饰物家什,都充满雄美刚烈。

  我站了一会儿,道:“我回来了。”

  他凝视我许久,才道两字:“跪下。”

  我一怔,依言而跪。

  西日昌道:“做错了事,就要接受惩罚。”

  我平静地将“永日无言”放在一旁,双手交叠放于身前。他从白日忍到此刻,我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三条错。”西日昌如是道,“一,以下犯上,按照我大杲军法,挑衅上峰权威,轻者百杖重者处死。二,君前失仪,你现在可不是西门卫尉。后宫妃嫔就该安分地待在她的位置上。三,你辜负我。我怎么都没想到,你第一次使‘永日无言’就是这么使的!”

  我垂首道:“我接受惩罚。”

  西日昌握起“逆龙斩”,叹道:“我大杲两大国器,一件在我手中,一件在你手里,如今却要我用其中一件对付另一件。”

  一声龙吟,“逆龙斩”光华四射。西日昌拔剑又收剑,正色道:“趴到床上去。”

  我跪趴于床,他只掀了我的裙,并没有脱去亵裤,以“逆龙斩”剑背着实在我臀上、腿上击打了一百下。打得不轻,若打于后背,必然将受内伤,若全打于臀或腿上,便会皮开肉绽。我既没有握拳,更没有吱声,只听那一声声击打声。

  打完后,他手抚我背道:“再聪明些,想想我为何不用武力对你。”

  我忍痛翻过身来,他道:“传苏太医!”

  苏堂竹来了后,不敢看我臀伤,只看了大腿,二人合计开了药方。我也没有看自己的伤势,单看剪下的裤片上的隐约血迹,就知道这次西日昌是真恼了。

  苏堂竹无言速制药膏,并不麻烦,只将三种膏药调和了。

  我一直趴着,一动不动地听他动静,听他轻叹,听他告辞。在此过程中,西日昌寡言少语,只一手断断续续地摸着我背。

  苏堂竹离去后,他干净利落地解下我衣裙,抛开亵裤,坐于我背后,看了半晌,帐中便只剩我一人的气息。

  火辣辣的臀后大腿,和着芒刺的目光,我的气息也消失了。我屏息等了一会儿,一片清凉覆上臀面,随之我吐出一口浊气,他悠长的气息逸了出来。极轻极柔,无声地细抹过肌肤,湮灭灼热流淌涓水。被揉着被护理着,情人的手,帝皇的手,揉捏着被他凌辱被他肆虐被他销魂被他恩宠的肌肤。我不禁百感交集,单就对我一人的种种,可知他多么复杂。酸甜苦辣,齐具一身。

  药膏逐渐都抹完了,那手却不停休。这人干什么呢?打也打了,揉也揉了,还要做什么?越想我心里头越毛,腿早酸腰早软了,只想摆平了身子好好睡一觉。

  那双手由上往下,自下而上,抚掌揉指,丝毫不越雷池,却就不罢休。我被他弄得实在忍不住,回头相望,他居然在发呆,一双漂亮的丹凤没有焦距地对着一处。

  “昌……”

  我的一声唤惊醒了他,他嘴角浮起一丝奇异的笑,启齿道:“能忍吗?”

  我蹙眉道:“能。”他的种种对我到最后总归归为一种:忍。

  他又捏了几下,酥软之极,我扬头挺身半吟半无奈道:“我要……”

  他却起身勾起我脖颈,无比妩媚道:“我不要!”

  我顿时嘴角一抽,他在我唇上一啄,侧放下我,和衣搂卧我睡了。头脑一阵空白,我恍然明白,他终于等到了我说要、他说不要的时候。

  心底无限感叹,这个男人意志的坚定,可以违背人情常理,他嘴上说着不要,但身体却不是这样说的。我紧紧抓着他搂过我胸的手臂,归于平静。

  次日我在帐篷里躺了一日,本来找侍女去请蓼花,但蓼花的情况也不比我强。侍女的回禀是,夫人要休养两日。我心底骂了声,这两个野男人,难怪狼狈为奸。

  结果这一日,我只能与侍女闲扯两句。侍女因我昨日锋芒,话头多了起来。

  “我们晟木纳还从来没见识过娘娘如此身手的女子……”

  “那晟木纳的女子多半是什么样的?”

  一侍女答:“还能什么样呢?年轻时嫁不到好夫君,就另谋出路,像我们从军做侍女的,不少能嫁军士为妻为妾,不想嫁的就攒一笔钱,自己养老。”

  另一侍女道:“将军待我们极好,军士们也不坏,晟木纳的男人不会叫女人吃亏。”

  听二女道来,我才了解晟木纳的夫妻关系男女情爱。男人不喜新厌旧,最多左拥右抱,但绝不会舍弃跟随自己的女人。晟木纳有句俚语,养不起自己女人的男人是孬种。在晟木纳,女性虽然普遍地位不高,却被视为男性财力物力的一部分,负担着开枝散叶的使命。

  西日昌忍了两夜,再不忍耐,小心翼翼地,细嚼慢咽地吃我个干干净净。心满意足后,他搂着我问:“还疼吗?”

  我软软地依偎在他怀中,轻声道:“不。”

  他抚我背道:“这回打你不是给拓及看,也不是我气你。”

  我道:“我知道。”身为一位帝皇,若不能赏罚分明,何以威信天下?

  他忽然笑道:“但是拓及呀,他不赞同,晟木纳的男人不打女人,据说男人打了女人,手会肿的。”说着还把手递我眼前,“你看,肿了吧!”

  我看来看去没觉得肿,他又道:“拿错了,这只手。”又递来一手,也不肿。

  我正琢磨着说辞,他的一双手就抓住了我胸,“嗯,有点肿。”

  我轻咳出声,扯下那双爪子,他笑着搂住我腰。

  “坏透了!”骂他一声,我握住他的双腕。

  他在我背上以面摩拭,含混不清地道:“我对你死心了。”

  我心一乱。他摸着我的脸道:“绝色我见得多了,那孙文姝也是绝色,后宫无数绝色,但尤物却只你一人。”他的手顺着下滑,抚过脖颈,揉过胸脯,按到腰际,又慢慢往下滑。

  我抓住他的手,屏息道:“夜已深……”

  他又笑了起来,将手放回我腰上,过了一会儿问:“你知道若男子娶了美妻,通常是哪两种做法?”

  我道:“你说我听。”

  西日昌悠悠道:“一种男子逢人便夸耀自己的妻子如何美丽,而另一种男子在外一字不提美妻,回家后却常与妻子及下人道,吾妻丑陋。你以为呢?”

  我思索后道:“前者虚荣,恨不能天下人都知道他有位美妻,而后者私心,只想独占。”

  “其实我想告诉你的是,一味的褒奖和贬低都不好。”顿了顿后,他换了低调,“姝黎啊,我知道你自出道以来,一直屈居劣势,碰上我不谈,早从你离开西疆开始,你就没有真正胜过一出。”

  我无语仰头。

  “武者之心勇者之心,无不求胜,其实你已然胜了,只是你不知道罢了。”他平声道,“不心灰意懒,不长吁短叹,这就是。”

  我慢慢爬出他的怀抱,扭身坐他身旁,双手交叠,首次心甘情愿地礼他一拜。这一刻,他不再仅是我夫我师,而是我帝。相较于男女情爱,师之期盼,帝皇的勉励更珍贵。这一刻,我甚至想若我非女儿身,或许我会更明白他。

  西日昌捉起我一手,拉我覆他身。

  一夜温存,一夜过后,西日昌的秋狩之行到达了尾声,拓及亲率大军为他送行。广袤的草原,天地相连的蓝绿,各式军队排成方阵,披甲枕戈严阵以待。铁骑军、藤甲军、弓箭军,刀、枪之军,另有我未见过的步武军,武械营。

  我骑马列于西日昌和拓及身后,由高坡往下望,浩然澎湃的军威无声地渲染晟木纳气息,向天地证言,大杲最坚实的威武之师来自这里。

  拓及对西日昌道:“陛下,就从常规阵势开始。”

  西日昌微一点头后,拓及挥手示意。我们前方不远处的旗兵挥舞旗语,草原上军阵望旗而动。

  陈隽钟受命为我解释:“首先是常规的横阵出列,先摆的是鱼鳞阵。”我凝神看着,藤甲军整齐有序地出列,全军分为左、中、右三路,一字排开的基本阵形,到了场中央后,他们分散开来,很快组成了个后鱼鳞、前波浪的阵形。

  “此阵属于缓式中央突穿阵形,旨在将敌驱于两侧,待敌中央薄弱后,将我中军主力投入,突穿敌本阵。若敌攻我侧翼,避免两侧部队接敌,而由后方钩状部队牵制。大人请看,那鱼鳞前的巨型波浪,那就是。”

  鱼鳞阵变化多端,既可变为鹤翼阵,又可变为偃月阵或纺锤阵。初次见识的我大感新奇,单就一支藤甲军就由横阵变换了五种阵形,最后组成圆阵收尾。

  “下面是长枪军最擅长的几种阵式……”我仔细地观看,默记心头。从横轭阵到雁形阵,失锋阵到车悬阵,虎蹈阵到卧龙阵,各有妙用,灵活多变。

  “阵依然是死的。”西日昌冷不防插了句话,“打仗靠的是什么?除了强兵,还有更多别的重要因素。”

  拓及跟着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陛下就成天吃草。”

  西日昌失笑,一拍拓及厚背,“民都以食为天,别说我天天吃草,我是没一顿吃饱的。”

  拓及大笑起来,边笑还边看我,我只装没听到没看到。开阔的晟木纳草原上,军士们雄壮的身影,云从龙,风从虎。

  拓及和蓼花亲自送我们离开晟木纳,上马车前,蓼花抱着我在我耳畔道:“奸了陛下。”

  我哭笑不得,只道:“我看着办。”西日昌能奸吗?男人能奸吗?只怕越奸他们越高兴。

  我不是蓼花,或许我曾有过蓼花的心境,但现在的我,越发觉着,即便身份泾渭云泥之别,都是一样的。在情爱上,情感上,没有共通即没有平等。九五之尊俯瞰众生,野地杂草居下望上,至少望了看了,才有一目的交流,一眼的平等,旁的能求吗?

  君予我多少,我便还君多少。只一条残命,如何都值了。

  南回的路上,我伴随君侧,再次看他翻阅荐才奏文,便问:“来的时候没看完吗?”

  西日昌边看边答:“这是看不完的。”

  我暗暗点头,君王注重人才,总想挑最好的。随口问他一句,不想他扬了扬手中卷道:“德才兼备固然好,但有德无才要来何用?这一多半都是孝廉。”

  我微觉诧异,“这么说来,你更中意有才无德?”

  他眼也不抬地答:“并非。虽唯才是举,但招些恶名远扬的岂不自找麻烦?世人哪有完美无缺,太多完美,肯定是假的,不少名士不拘小节那才是真性情。”

  我凝神望他,忽想到一典故,不禁窃笑。

  ——为人体貌娴丽玉,口多微词,又性好色。

  不正是说他吗?

  冷不防一卷书落到头上,他砸了我道:“腹议我什么?”

  我往角落一缩,他正想扑来,车外陈隽钟道:“陛下,山台郡守求见。”

  山台郡守带来的消息正是西日昌极感兴趣的,南越名士花重举家迁移山台淹潭。花重字菊子,出身官宦世家,二十一岁一出道,即名扬南越,续而传名他国。花重虽年少扬名,却一直拒入仕途,从他字菊子便可知他隐世之心。

  西日昌当即下令转道淹潭。晚间我们在山台郡治宿了一夜,次日午后赶到了淹潭。 妃子血(全二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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