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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鸠学凤曲

妃子血(全二册) 知夏 8196 2021-04-05 1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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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蹒跚着离开葛仲逊的庄园,我想到了很多细节。有三件事很重要。一,我分明伤了侯熙元三次,葛仲逊却只说两次,那我真正的绝杀之音他显然不知道;二,苏堂竹若与苏世南有血亲关系,追求仕途的亲人拜倒西日昌麾下,苏堂竹自然身不由己;三,葛仲逊与王灵运关系匪浅,但天下皆知王灵运的乐器是“中正九天”,那是谁人教出侯熙元一手好琴的?

  我拒绝了来时的轿子,一脚高一脚低地走回京都。伤上加伤,在别人看来严重的内伤,可相比我早几年那几次受伤,这真的算不了什么。我只要觅个安静之所,修炼“照旷”即可。

  步入城门的时候,我定下心来。虽然连动手的机会都没,但我已然跳过了侯熙元搭上了葛仲逊,只要葛仲逊还惦记着天一诀,我就有的是机会,而最重要的是,我还活着。

  泰石巷我是不打算回去了,与侯熙元纠缠不清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李雍我也不会去找他,与西日昌有关的总是血腥腥。

  我抱着“妃子血”低头在大街上走,肚子有些饿了,仇人的肉没吃上,口袋里一枚铜板都没有,也许我该再去倾城苑取点盘缠。在我眼里,倾城苑就是我的钱庄。妈妈往我身上投了几年钱,但转手卖我却从李雍那儿得了二百金。我也就缺钱才到她那儿去讨些利息,偶尔短个十金八金的,妈妈不会觉得。

  我挪着步子往倾城苑走,走到半路觉着不对,有人尾随。

  我蹒跚着绕往僻静的街巷,一边艰难地将“妃子血”挂到腰后。乐音杀人一方面可能伤及无辜,另一方面则惊骇世人。

  我走入死巷,一手扶墙,佯装喘息。身后的人影再无处可避,总共四人堵着巷子,打头一人问:“姑娘不回泰石巷吗?”

  知他们是侯府的人,我冷冷道:“我乃有夫之妇,你家公子血气方刚,这瓜田李下的,旁人可以当做不知,觍着脸皮死赖着,我可做不到。”

  四人一怔,后而恼怒。

  为首人忍怒道:“黎姑娘,若换了昨日我们还不敢与你交手,但你从国师那儿负伤而回,如何是我们对手?识相的,乖乖跟我们回去,不然休怪我们动手!”

  虎落平阳被犬欺吗?我冷笑一声,勉力运劲翻指,结了个最简单的手印。

  “敬酒不吃吃罚酒!”感知到我的气劲,四人冲了过来。

  “去!”我的手印正中第一人的拳头,那人不过清元初的气劲,两相较劲,立时被我击飞,他身后的人没能接抱住,二人一并倒退七步方才站稳。

  四人骇然。

  寻常的看家护院岂有清元期的身手?当年西日昌遣人截我,出动的高手也不过清元的修为。四人想必也是侯府拔尖的,一招高下分明,便齐齐收了攻势。

  我强压住气劲引发的气血翻涌,冷冷道:“挡死还是逃命,自己选!”

  “小看姑娘了。”领首勉强站直道,“我等不是姑娘敌手,但姑娘也到了强弩之末。这京都城说大很大,说小很小。姑娘能敌我们四人,却不知姑娘能敌四十人四百人否?”

  我懒得跟他们啰唆,径自从四人中间穿过。四人不敢留我,却依然远远吊着,我回首,四人又缩了头去。

  “早知道前面就结果了干净!”我低低地抛了句,但也只是嘴上说说。我确实到了强弩之末,重伤之下,就算杀了那四人,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漫无目的地穿行于京都街道,身子越来越乏力,腿脚越来越酸软,可我不能止步,我停下了或晕厥了,只会被人拖入泰石巷。至于借宿客栈,想都不用想,前脚住进后脚就会被赶出,有权有势的西秦宰相还摆不平区区商贾吗?

  我从心底叹了口气,无他,忽然想到一人。如果这里是盛京,如果这里是大杲的都城,也许我连上街踱步都做不到。慢慢找吧,我只需一地偏隅安静疗伤。

  午后的阳光明媚,京都里行人衣袂飘香,吃饱喝足的腻香。经过一家酒家,我忽然瞄到一熟人走出店门。

  “叶……叶少游!”

  叶少游身旁是叶子,他们身后还有几人我没看清。我认出他后,残存的气力便消失了。

  “黎姑娘!”叶少游惊喜地应声。

  我对他轻轻一笑,眼前的白亮光线消失,没入黑暗前,一双温暖的大手扶住了我。他的手比当年的李雍稍小,却更温暖。

  我很幸运,与叶少游结伴同行的有洪信,双绝大师的修为接近武圣,两大南越著名乐师将我带入了京都他们的落脚地——越音坊,一家专售乐器的店铺。越音坊门面不大,内里却深广,云集了几百南越人,多为工匠。

  我不走运的是,醒来就听见一个讨厌人说话,洪璋对她兄长洪珏道:“叶叠公子也真是的,吃个饭也能捡个女人回来。”

  洪珏道:“别这样说,黎姑娘是叶公子的朋友,上回他们就一起上的七重溪。”

  洪璋冷笑道:“就她?看她随身之物就知道根本不配当叶叠公子的朋友,倒是有几分姿色。哥,你们男人见着女子生得标致就会放宽尺度?”

  洪珏压低声道:“璋妹小声说话,我怕黎姑娘醒来听到。”

  洪璋却提高一度声道:“怕什么?听到就听到!越音坊这么多下人,为何偏要本小姐伺候她?”

  这个女人说话比乌鸦还难听,我心道。远处似有人走近。

  “少说几句……”

  洪璋忽然温柔起来,“叶叠公子,你来看黎姑娘啊?”

  “黎姑娘醒了吗?”叶少游问。

  “睡了一宿,估摸着也该醒了!”

  “有劳洪姑娘了,暂时也找不到仔细人看着她。”叶少游道。

  “叶公子请放心,我爷爷说她的内伤调养个几日也就好了。”洪珏问,“只是不知黎姑娘招惹上谁?她一个美貌女子单行江湖,总是不妥。那日见你们走在一起,后来怎么分开了呢?”

  “是啊是啊,黎姑娘究竟和你什么关系?”洪璋跟着问。

  叶少游叹道:“我将她当朋友,只是不知她当我何人。”

  “哦。”洪璋应了声。

  三人入我房中,我依然合目佯睡。三人的气息声我辨得仔细,洪珏修为稍高到了清元初,只是不知他为何呼吸粗了些。

  洪璋默了片刻,低了声问:“叶叠公子,为何黎姑娘的相貌与以前有所不同呢?”

  叶少游轻轻道:“我初次见她她就是这样的,后来她换了西疆服就变得普通了些。”

  洪璋无语,洪珏却道:“看来黎姑娘很聪明。”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洪璋又问:“黎姑娘的琵琶弹得如何?”

  叶少游沉吟道:“很难评价。”

  我暗思,我在他面前只弹过一次伤人琵琶,无曲无调,能得这样的品评,也算不错了。

  不想叶少游又道:“她的乐音造诣不在我之下,只是凡俗中人难以欣赏。”

  洪璋笑了声,“叶叠公子,我帮你照看她,你得教我笛子。”

  叶少游道:“好。”

  我微微摇头,再不醒来,只怕叶少游要对一只乌鸦更长的时间。我睁开双目,见着了一身雪绸的叶少游,第一感觉是衣食无缺了,恰时饥肠辘了声,叶少游恬淡而笑。洪珏连忙道:“总算醒了,醒了就好,我给你端粥菜去。”

  “谢谢。”我答谢的是叶少游,但接口的却是洪珏,“不用谢,叶公子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

  我心下顿时了然。

  温热的米粥很快送来,洪璋要喂我,我哪敢受她恩德,支撑起来自己接过,慢慢吃了。

  叶少游问我如何受伤,我只道遇着匪人。叶少游知我不愿提,转而问:“往下如何打算?”

  我黯然道:“去西疆。”杀不了葛仲逊,就只有大杲一条路,去大杲之前,我想拜祭下家人。

  半日无语,只有三双目光凝视我。一双忧虑一双闪烁还有一双忽冷忽热,沉默直到洪信入房后才被打破。

  “黎姑娘醒了?”

  “爷爷回来啦!”

  洪信走到我床边,对三人道:“我有些话要单独对黎姑娘说,你们先回避一下。”三人依言而出。

  我静静地望着洪信,他犹豫片刻后问:“黎姑娘,你如何惹上侯家小公子的?”

  “洪大师察觉到坊外有人盯着?”

  洪信点头道:“老朽追踪一人后探得,似乎侯熙元被你伤得不轻。”

  “那侯熙元正是当日七重溪弹琴之人。”

  “原来如此。”洪信叹道,“这梁子结得不小,老朽还有几分薄面,侯家的人暂时还不敢造次,只是日后姑娘离开此间,恐难行西秦。”

  我道:“待我伤好,自行离去不成问题,这几日就叨扰大师了。”

  洪信坦诚道:“我洪信并不怕是非,但一双孙儿皆在身旁,难以照料周全,姑娘明白就是。”

  想到洪璋那性子,换了我是她爷爷,也不会放心,当下我道:“洪姑娘是养尊处优的小姐,黎不过一介江湖女子,随便找个下人来端茶送饭即可,不敢劳驾洪姑娘。”

  洪信一口应下。

  洪信安排了一个手脚利落的姨娘,每日来三次。我白天休息,晚间修炼“照旷”,三日过去,内伤好了一多半。见我好转,叶少游和洪氏兄妹往我房里就跑得勤了。从他们的话里头,我得知那日我落下叶少游后,半道上他遇见了洪信祖孙三人,叶少游与洪信约好,回了师门后便往京都,这才有了大街上与我重逢的一幕。

  叶少游言语不多,倒是偶尔插嘴的叶子透露出叶叠公子并不受师门厚爱,每次回师门待个两三天就会被打发出来。

  洪璋愤愤不平道:“他们定是嫉妒叶叠公子乐音了得,自愧不如,又没什么好教的,只能支开了事。”

  洪珏也道:“是啊,西秦的乐界已没落,如今连大杲都能搞起临川汇音,而西秦的新一辈人中,至今还未能出现过一个可与叶叠公子比肩的新秀,这叫西秦乐师的脸面往哪儿搁?”

  叶少游连忙摆手道:“折煞叶某了,现今这床上就躺着一位西秦女乐师,叶某不才,自认乐音不及黎姑娘。”

  洪璋笑吟吟望我,我淡淡道:“叶公子谦虚了。”

  “不知黎姑娘能否让洪璋一饱耳福,一听那把红琵琶的曲音?”洪璋笑得更甜了。

  叶少游面色一变,洪氏兄妹只以为他在担忧我出丑,却不知在叶少游心目里,我的琵琶乃杀人利器。

  我瞟了洪璋一眼,悠悠道:“日后吧,日后有机会。”

  叶少游和洪珏放下心石,洪璋显然不满意,她又道:“为何不是今日?莫非黎姑娘有什么不妥?”

  这时候叶子接茬,“是啊,她还病着呢!你叫她弹什么琵琶?”

  洪璋一转眼珠,拊掌笑道:“哎哟,是我孟浪了。洪璋给黎姑娘赔不是了,要不,就让洪璋给黎姑娘吹一曲新学的笛子?”说着她取下腰上翡翠笛,叶少游拦了一句,却哪里拦得住。

  我瞧见叶子小嘴偷偷一歪,心下好笑。

  洪璋吹奏的是一曲《百鸟朝凤》,明显是新学的曲,起音就有几分生硬。不过出生乐师世家的她,外加一把上品玉笛,曲子倒也能听听。我也不客气,倚床合目,就当自己还在倾城苑,听众姬人的杂乐。

  《百鸟朝凤》最要紧的并非乐音造诣,而是乐音境界。凤乃鸟中王者,高贵的血统绚丽的羽毛都非王者的象征。古籍记载,凤是一种美丽的鸟类,以歌声与仪态为百鸟之王,能给人间带来祥瑞。凤的德行是美好,也只有叶少游这样瑶林琼树的人,以抱素怀朴之心才能演奏出百鸟朝凤的乐境。

  至于洪璋,乌鸦耳,披上霞衣也不伦不类。

  一曲终了,我叹了口气。这世上没有谁比谁高贵,也没有谁比谁高尚,只要一比,便落了下层。真正的高贵和德品是从来不比的。我又比洪璋好到哪里?她不过口尖嘴利,刻薄心肠,而我却是杀人如麻,心狠手辣。这《百鸟朝凤》也不是我能弹的。

  洪璋见我叹气,面上更喜,当我们几人面,向叶少游讨教起来。叶少游指点了几处手法,又建议她多往山林里走走。

  “不就听听鸟声吗?我听得可不少。”洪璋如是道,叶少游也没再往下说。

  我下地后,叶少游亲自送来一双雪白棉靴,虽然我不喜欢,但还是收下了。我穿着竹编鞋自己不觉露趾之冷,但落在有些迂腐的家伙眼里,总是不雅。收了白靴后,洪珏跟着送来一套灰狐裘衣。房间里炭火从不曾断过,我穿不上便搁在柜里。

  洪璋自我下地后,每日都来邀曲,我一概推诿掉了。她面上骄气日重,我只当看不见。

  在我告辞前,洪珏几次婉言相留。他的眼神我始终反感,真不知洪信如何生出这么对孙儿。

  侯熙元虽然骄狂虽然霸道,还算个直性人,而洪珏远不如他。洪珏总是借话暗示我他的家世他的修为,我好歹也正经过过一阵大杲皇妃的日子,所谓的富贵荣华在我眼里还不及乞儿的逍遥自在,至于修为,二十五岁才到清元初期的洪珏只配给我提鞋。

  论起追求女人的手段,终究是奸人厉害。他始终清楚我追求的是什么,他教我奇术授我秘籍,软硬兼施,抒情并狠毒。如果此生可以重来,如果没有天一诀,我会选择一个类似叶少游的男子为夫婿,但是没有如果,我的这一生已经打上了一个男人的烙印。我恨他,但也承认,他远比我强大。 妃子血(全二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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