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初担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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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琼树宫正殿。我提了几位侍女前来问话,白妃和二位皇子被我安排在屏风后旁听。
一位侍女问完话后被侍卫带出。隔了一会儿,下一位侍女姚蕾梅来到殿上。她大约二十三四岁,面容俏丽,身形窈窕。
她跪下后,我开始发问:“你的名字。”
“奴名姚蕾梅。”
同前几位侍女的问话方式一样,我让她自己说一下出身、经历。姚蕾梅道她乃杲西人氏,家贫卖身为奴,被白府买下后,服侍白妃多年,跟白妃入昌王府后进宫,三年前升为宝林。
“知道为何传你问话?”
姚蕾梅答:“希望奴婢能让大人满意。”
我笑了。前几位侍女都惊慌畏惧,半日说不出话来,她却很镇定。坐我侧席的苏堂竹点了两下头,意思是姚蕾梅身具清元期修为。这是我与苏堂竹事先约好的,点一下头就是固气期,二下就是清元,以此类推。遥想当年昌王府我砍杀一批侍女,这姚蕾梅能活到今日,不只是幸运的因素了。
“抬起头来。”我再次掀开面前锦盖,拈起一双碧绿剔透的镯子,问,“这个认识吗?”
姚蕾梅看了一眼,答:“不认识。”
我笑出了声,姚蕾梅立刻意识到她的错误,弥补道:“这是镯子,大人。”
我把玩着昨日西日昌委我赠送白妃的翡翠玉镯,清脆的镯子互碰声响,一声声回荡在殿堂上。声响停了,一片静默。姚蕾梅不再镇定,也不似畏惧,她让我觉着她有些兴奋。她的双手在微颤,肩膀和身子却没反应。
“你身具修为,耳目比寻常人灵敏。你能告诉我,昨儿上午辰时三刻,你在哪里?在做什么?听见什么?看见什么?”
姚蕾梅一听我说她身具修为,就抬起了头。听完我的问话后,她答:“我在自己房中休息,听见旁的宫人说大人来了,没看见什么。”
“听见什么人在说我来了?”
姚蕾梅垂下头,仿佛在思索。片刻后,她毅然道:“我知道是谁害的二殿下。”
“哦?”
姚蕾梅开始浑身颤抖,声音也变了,“但我只怕我一开口,小命就没了,大人不要逼我……”
“说!”
“不成啊……”姚蕾梅双手撑地,嘴上一直道,她说了就会被灭口。几滴汗跌落地面,情形十分古怪。清元期的修为,在宫女中也算高手了,甚至不比寻常侍卫差,她畏惧什么?
姚蕾梅在我的逼问下,咬牙道:“大人,奴婢只怕奴婢开口会连累大人。”
我对她身后一位侍卫打个手势,侍卫才上前一步,她便喊道:“我说!我说……”
姚蕾梅颤声道:“但我只能说给大人一人听。”
我与苏堂竹对望一眼,后者对我微微一笑。我起身,步入堂中。姚蕾梅擦了擦汗,看来确实很紧张。
我走到她身前三尺,只见她慢慢地抬起了头,一双眼中含着晶莹的泪,一张面容充满煞气。紧接着,她整个人爆跳起,向我扑来。
“大人!”几位侍卫惊呼。
两枚银针发出穿空之声,射入姚蕾梅的双腕,让她停了一停,却没有阻挡她的扑势。但这一停已够,我急急后退,早有准备的苏堂竹已赶到,一把抄过我的腰,拉我到他身后。砰砰两声闷响,苏堂竹与姚蕾梅对上二掌,击伤于她。
倒地的姚蕾梅当场被侍卫制服,被下了禁止后五花大绑的她嘶叫着:“西秦妖女!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我一惊,她如何知我是西秦人?
“你对上妖媚惑主,对下杀人不眨眼,我只恨我学艺不精,无法毙你于掌下!”姚蕾梅红着双眼,那泪始终在眼眶里闪烁。即便被侍卫硬按跪地,她也不屈不服地强着脖子。
我命一干侍卫退下,问道:“你为何恨我?”
她呸我一口。除了唾沫落地,她受伤的双腕也淌下鲜血。慕西雁的银针不是绣花针,贯穿了她的手腕。
西日士衡从屏风后走出,上前就踢她一脚,正中她胸口。她吐出一口鲜血。
“就是你!”西日士衡阴狠地道,“就是你踢断了云庄的一条腿!”
我拉住了还想动脚的西日士衡。
“我认得她的动作,昨儿她就是这样扑来的!”西日士衡盯着我道。
这时,姚蕾梅却对西日士衡磕起头来。我愕然地望着她,殿内所有人此刻都一脸惊诧。姚蕾梅磕头的声音很响,苏堂竹止住她时她已磕破了额头。
西日士衡冷酷地道:“现在想求饶不成?迟了!就算你不想杀我们,但你犯的是诛族之罪!”
姚蕾梅却笑了,她对西日士衡道:“奴婢并非对殿下磕头,奴婢是对白娘娘磕头,感谢她多年善待奴婢。”她眼中的泪终于滴落,“娘娘对奴婢那么好,可奴婢却伤了二殿下,奴婢认死。”
西日士衡皱起眉头,“究竟为什么?”
姚蕾梅转眼狠狠地盯着我道:“为了她!我要杀了她!就算杀不了,也要叫她不好过!”
“我们有仇?”我问。
姚蕾梅又笑了起来,“西门卫尉如何还会记得往事!我的殿下,你知道你身边的这个女人是谁吗?”
我拦住了苏堂竹,“让她说!说个痛快!”
西日士衡不解地望望她,又看看我。只听姚蕾梅冷冷道:“她不姓西门,她过去的名字过去的身份有三个,最尊贵的是贞武皇后,依次还有黎贵妃,陛下昌王时代的司剑!”
白妃在屏风后发出一声轻呼,西日士衡的表情古怪,苏堂竹沉声问:“你如何知晓?”
“我如何会知晓?”姚蕾梅大笑,笑着笑着流出了泪,“尊贵的西门大人,你早就忘了,当日你在昌王府何等威风,一把宝剑,斩杀一十九女!”
我默然。
“对你来说,我们这样的婢女不过是低微的贱人,杀几个无所谓。你作为司剑大人的时候,就拥有大杲无上的权力,陛下钦赐你‘逆龙斩’,任你残杀任何人。我听钱后说过,那把‘逆龙斩’杀光了所有的钱士族人。”
“钱族并非她杀的!”苏堂竹辩解,但他的辩解更令姚蕾梅怨恨,“她杀了多少人,还在乎一个钱族?唐洲城下,她一欠欠下的就是几千条人命!”
西日士衡退后一步。苏堂竹怒了,“她不杀他们,她能活着离开西秦吗?”
姚蕾梅讽笑道:“杀了就是杀了,做了就是做了,有什么好说的?女魔头还在乎多杀几人少杀几人不成?”
我平静地道:“不错,你说的这些都是我杀的,也都是我做的。”
“听见没有?殿下?”姚蕾梅含恨道,“今日我难逃一死,死前能让殿下明白这个女人的歹毒,死而无憾!”
西日士衡无语。白妃从屏风后走出,西日士衡连忙过去她身旁。
“娘娘……对不起!”姚蕾梅泪若雨下。
白妃捂着胸,愁苦地道:“蕾梅,我终于明白为何这些年你苦修武艺,原来就是想为你姐姐泰玉报仇!”
我也终于明白,我当年杀的一十九女中肯定有姚蕾梅的姐姐。
仔细回想,姚蕾梅的姐姐就是当年修为达到固气期的三位侍女中,身手最强的,她跑得最远。那时,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只记得她是白妃的人。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我痛失亲人,又令别人痛失亲人,我心存报复,别人如何不怀恨在心?我杀了泰玉,泰玉的妹妹就要杀我。如果她真的杀了我,就会有人替我报仇再杀了她,这杀来杀去的,何时是个头?
我打断了白妃与姚蕾梅的对话,沉声道:“姚蕾梅,你想报仇的话,首先得活下来。”
几人均是一怔,姚蕾梅眼中奇光一闪。
“你既知我的身份,那也必然知晓我的身世。我早年能硬撑着活下来,甚至做乞丐、姬人都毫不在乎,那就是为了报仇。你也一样,你还是跟着白妃做一位侍女,等到你武艺大成后再来找我吧!”
苏堂竹最先回过神,他皱着眉头问:“这样合适吗?”
我对白妃道:“我不想追问下去,不少人正等着拿二位殿下遇袭的事儿做文章,这对陛下对娘娘对二位殿下的将来没有益处。好在娘娘你很谨慎,从昨儿到今日,一直没有对外言语什么。所以今日我来琼树宫,为的是调查玉镯失窃一事,如今水落石出,是个误会。”
白妃点头称是,西日士衡望我的目光有了敬意。
“我不会感激你!”姚蕾梅忽然尖厉出声。
我平淡地道:“我也不需要你的感激。武者的荣辱、恩仇,只能用武力来说话。”
姚蕾梅凶狠地盯着我。
“你只有二三年时间,在这二三年时间里,你若胜不过我身边的隐卫,这一生都不再会有机会。”
“为什么?”
我当然不会告诉她原因。两年或三年,我的修为全复,起码位于准武圣后阶,到那时候,她凭什么胜我?已年过二十的她,终生都没有机会踏入武圣的殿堂。我只想她能活下去,先活下去,这是我的罪,我无法偿还已死之人,只希望活着的人能同我一样,逐渐去体会仇恨的代价。
将姚蕾梅交给白妃处置,我与苏堂竹走出了分外压抑的琼树宫。
“小猪,你不以为此事与白妃有关?”
我摇了摇头。宫廷复杂,往往将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一个默默无闻的宫人,引发出一场惊天动地的腥风血雨。这是环境使然,如同我的命运。我置身倾城苑多年无事,但换到西日昌身旁,从来都多灾多难。
姚蕾梅只是个一心为姐报仇的女子,不难推断,她多年来只做两件事,一是修炼武艺,二就是寻机报仇。当宫内流言四起,我又恰去琼树宫,她便以为机会到了。她深知她难用一己之力对付我,所以就想利用白妃及后宫诸人,能利用到哪里,做到哪一步,她不知道。但从她只伤西日云庄的手段来看,她并非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苏堂竹,你以为一位精明果断的奸商,会养育出一位什么样的女儿?”
苏堂竹琢磨了半日,说不上来。我边走边道:“在其父的威压下,女儿多半谨小慎微。或许会学不少父亲的精明,但超越不了的话,就会消磨斗志失了野心。而人多少都有野心,可谨慎之人不压重注。”
“你是说白妃没问题?”
我再次摇头,微笑道:“她对我心存芥蒂,防着呢!”白妃从屏风后走出,在已知我是姝黎的情况下,她的态度一直是沉默。不过沉默也好,至少很真实。
当我回到昌华宫,陈风那边的事也做完了。多嘴的宫人各掌嘴三十,一时间后宫噤若寒蝉。
向西日昌回复后,他没做任何评价,只递来早准备好的委任。从这一刻起,西门侍中成了我新的官职。
从这一刻起,对外,大杲的仁政之名传播四海,军事上三国霸主,西秦边事被全面掌控;对内,朝廷和宫廷清除了西秦、南越二国残留大杲的暗线,聚拢了一批良臣贤士,发展国力民生,而后宫也正式落入两个女子的手中。
柳妃持后宫诸事,我成为三位皇子的业师。
说是三位皇子的业师,但二殿下腿伤未愈,三殿下年不足五岁,先随我往月照宫的只有西日士衡。
我问过西日昌,希望我教皇子们什么,他说:“看着办。”
没有标准比规定标准要求更高,而我在月照宫第一次正式面对西日士衡就碰上了个难题。在西日士衡眼里,我是他父皇的侍卫,一个失了修为的侍卫。除了这个身份,我还是他父皇的宠妃,夺了一份或许属于他母妃的圣宠。
“你能教我什么?”西日士衡坐在月照宫正殿上,一见我就发问。
我安静地凝视他,从他眼中看到了不屑、怨恨,还有丝敬畏。同他父亲一样,他如此年少就显露出复杂的情感。
“旁人不知你底细,现在我可是一清二楚,西门侍中,你凭什么成为我的业师?”
我沉吟道:“那就从殿下以为的最不可能的武艺开始吧!”
不理会西日士衡的讥笑,我转身而出。他收了笑,带了两位随侍紧跟上我。
在未央阁下,我停下脚步,解下身上裘袍,递给陈风。西日士衡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莫非那日你是骗我,你根本没有失了修为?”
“不,殿下,此刻我根本提不上气劲。”
“哼,那你教我……”西日士衡忽然打住,这位聪明的皇子已经想通,有无修为对传授旁人武学毫无影响。
“慕西雁,麻烦你一下!”我站在空旷的平地上,对着空气道。
“是的,大人。”空气中却传来回应,令西日士衡的面色难看。他想必知晓,一个看不见的隐卫意味着什么。
“从三针开始,三、五、十、二十、三十依次递增,到百。”
“可以。”
我对西日士衡道:“殿下,看仔细了。”
我一挥手,平地周围的园林里立时射出了三道银光,不带气劲,但速度很快,隐约破风声。修为不在的我,眼力和身手还在,我压低肩头,旋身,轻巧地避开了三针。
西日士衡没真正修过武艺,但也看得出,我只压肩转身的动作,甚至两脚都未离地。他的两位随侍面无表情,却也专注看我。
五道细微的风声接踵而来,我依然只有压肩转身,这两个动作,避让了过去。嗖一声拖音耳畔划过,这次五针的声响让我听出来了,慕西雁是刻意为之。他控制力度恰到好处,同时而发,同时而至,看似简单,但要做到五针合一的声响,谈何容易?
我赞声好,西日士衡不解,他身旁的一侍卫为他解释。就在说话间,十针又来。这一次十针是从三处地方穿梭而出,我不得不移步,但动作依然是那压肩转身。针过我身,风声又糅合起来。
“厉害!”解说的侍卫赞道。
慕西雁在远处低低道:“请殿下仔细看好西门大人的动作!”
二十针几乎压着他的话音,先后而至,几乎笼罩了我周身。我心道,慕西雁也够狠的,知我无法提气,还算计了我的闪避范围,我都还没用万象诀算他的发针。不过这点程度我还能对付,毕竟他还手下留情,减缓了速度。见识过慕西格的出手,慕西雁的针发得就跟慢动作似的。
意随心动,我压肩猱身,右移一步伸展身躯,接着继续压肩转身回左步。只听那解说的侍卫道:“侍中大人看破了慕西大人的发针路线,所以出入自如。”
“她有那么厉害吗?”
回答西日士衡的是我躲避慕西雁三十针的动作。几乎一样的发针路线,但多出了十针,我还用老动作,险之又险地过去了。其实我有很多种方式闪避,但我演示给西日士衡的是最简单有效的方式。
“西门大人小心了,嘿嘿!”不知隐身何处的慕西雁笑了起来。我拭目以待他的四十针,不想他一发却是天女散花,竟然跳过了四十、五十依次递增的针数,直接给了我一百针。
他是故意的!我咬紧牙关,使出浑身解数,挪移弹跳斜穿速降,已然顾不上循序渐进的演示身法,怎的有效闪避怎的来。漫天的针雨,仿佛带我回到那夜南屏山上,慕西格以一对三的场景。再密集的针雨,总有空隙可寻,再危险的路途,总有立足之地。当我异常狼狈地伫立于无针的空地,所有人都沉默了。
除了西日士衡,四位武者完全能看出我的动作不带任何气劲,仅凭身法和眼力的判断,穿梭逃避了漫天的银针。其中以慕西雁感触最深,他在动手前的算计是极阴险隐蔽的,百针中有三针到最后,被其他的银针碰撞或加速或改向,力求刺穿我的衣摆,但我还是险险躲了过去。而陈风及西日士衡的侍卫则被我眼花缭乱的身法吸引,陈风还知一二,另两侍卫却是惊讶万分。
我的身法是无数次挣扎死亡线上,无数个夜晚被西日昌折磨出来的。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我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武力的精进。当年在盛京城外的无名山庄,我曾与王伯谷手下阿大、阿二比拼过身法。一样险之又险,心底却有底,这底缘由气劲。当时的我只是伤势未复,但气劲犹在。而现在我根本提不上气劲,在慕西雁突发的百针下,硬仗着身法的灵巧,经验的丰富,成功闪避。
当然这只是演示,慕西雁连十分之一的功力都没用,技巧也不比当日的慕西格。他只要施展慕西格三分之一的技巧,我就难看了。过我身后,钻入泥地的银针,一眼望去,银闪闪的一片。
西日士衡依然紧盯着我,眸光已比银光更亮,“怎么学?为何学?”
我平息下气息,道:“大杲武者勇武,但不是愚勇。碰上打不过的人,首先要学会避其锋芒,要学会保全性命,而后才能伺敌取胜。学起来很难又不难,殿下有失恒心和耐性就难,坚持修炼不轻易放弃就不难。在传授殿下身法前,我需要知晓殿下的体力和身体素质,这测试很简单,请殿下以最快的速度跑上未央阁,再下来。”
西日士衡抬头望了眼未央阁,道声好,便撒腿往上跑了。二侍卫急忙跟上。他们走后,我往地上一坐,又飞快起身。罗玄门的基础心法最后有一条记载,身体疲累之时恰不能休息,这是最好提升体力的时候,同时也可充分感悟自身的修为状况。
这一起身,我突然感到了丹田那一丝气劲起了变化,它动了起来,热热地环绕小腹。我暗自提气,它缓缓上升,一丝气劲慢腾腾冲上肺腑,然后一分为二,变得更细,左右游荡。
“大人……”慕西雁第一声唤我在远处。
“你怎么了?”第二声已在我背后。
“没事。”我连忙收了游丝般的气劲。
慕西雁道:“我发百针之前想过,以大人的能力完全可以躲开。只是我忘了,大人有一段时间不与陛下切磋,体力上弱了。”
我苦笑道:“你还真看得起我。”我被他逼出全力,但也正因此,西日士衡信服了。
西日士衡一上一下后,气喘吁吁地回到我面前。我粗略估算了时间,根据他的实际状况,布置给他每日一个时辰的课业。在这一个时辰里,他的两名侍卫用小石子代替慕西雁的银针,向他投掷。他的两名侍卫出手很有分寸,也依照着我的要求针对性投掷。
开始只是一枚石子,投掷的位置只在他双肩,双臂,但西日士衡身体的协调性很好,当日就加到两枚石子,投掷的位置也多加了双腿双脚两处。
这样的训练对西日士衡来说,既能在奔跑跳跃躲闪的动作里锻炼体力,也能从中感到乐趣。砸到了有点疼,砸不到就有满足感。就算再早熟和聪明,西日士衡毕竟还是个少年。
与两位侍卫交代了下,我匆匆离开月照宫。
我找到太医院里的苏堂竹,将自己的情况与他说了。苏堂竹检查完我体内那一丝奇异的气劲,沉思半日道:“你可能要重塑修为,应该是件好事吧!”按他分析,我在面对慕西雁百针之时,因为清楚知道慕西雁不可能伤害我,所以激发的只是体内潜能,而没有爆出蛮申江那时候的超强气劲。
“不要与任何人道。”
苏堂竹粲然一笑,“是的。”我的言下之意他明白,不与任何人道,也包括了西日昌。
当我回到月照宫,已不见西日士衡和两侍卫,询问宫人,说是去画苑了。这倒奇了,父不爱书画,儿子如何会喜欢?
但我去了画苑后,再次发现西日士衡确实和他老子一个德行。示意站岗的二侍卫不要通报,我踏入了大杲的宫廷画苑的描金阁。阁内挂满无数张仕女图,西日士衡在里面翻看着,刚好丢开一卷画像,同地上的几张叠铺在一起。
我定睛一看,被他丢开的那张画像非常面熟,仔细一瞧,那不是徐端己的那张吗?
再看西日士衡,他打开了一卷画像,正看得入神。
“你在做什么?”
西日士衡被我一惊,手中画像一侧,我一惊,疾步上前,夺过他手中画像。
画中人一身宫装,怀抱一把鲜红的琵琶,那不正是我吗?画师画艺高强,将当年的贵妃描绘得冷艳无双,唇边的一抹浅笑,如出鞘的利剑。
西日士衡很快恢复了平静,凝眸望我。我放下画卷,淡淡道:“你和陛下一个样。”
其实我既做了西日士衡的业师,他又知道我的身份,只要他再次开口,我就会取下面纱,但西日士衡跳过我,自己行事,从皇宫画苑找到了我的画像。这让我对西日士衡刚建立起来的一点好感,消失了。
“你生气了?”西日士衡试探着问。
我叹了口气,低语道:“好好修炼武艺,空了多去书院看看。”
他应声,除了我以外,皇子们另有教授诗书的业师。
我放下画卷,转身离去,西日士衡却鼓足勇气道:“西门!你配得上我父皇!”
我转回身,双指放于唇前。西日士衡仿佛明白似的,立时低身收拾画卷。
我回了月照宫,独身一人坐于未央阁。与西日士衡相处的几个片段,令我反省自己。我已不是少年,何故与少年一般心性?何况,我用什么身份与他计较? 妃子血(全二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