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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自相矛盾的言辞听起来倒像是个哲学谜题了。
心理师低着头茫然苦思，正彷徨间，忽听雕琢大喊了一声：
“快！赶快把他唤醒！”
心理师吓了一跳，忙抬头看时，却见雕琢已弯腰扑向了沙发上的贪吃男。
同时她又高声喊道：
“别吃！”
看起来雕琢正在阻止贪吃男吃某样极为可怕的东西。
但这屋里又哪有什么东西可供贪吃男下咽呢？
心理师来不及多想，连忙遵从雕琢的指示，准备将贪吃男唤醒，然而这一切都在电光石火之间发生，还没等到心理师开始数数，事态已然无可挽回：
贪吃男吐出了半截舌头，牙关一合狠狠地咬了下去。
鲜血顿时漫遍了他的嘴角。
随后他竟把咬下的舌头又吸入口中，满脸陶醉地大嚼起来。
雕琢展开右手呈钳状，死死地捏住了贪吃男的两侧脸颊，令后者无法再完成咀嚼的动作，然而她无法阻止鲜血从贪吃男的断舌处源源涌出。
伴随着一次吸气的过程，贪吃男剧烈地咳嗽起来，血沫飞溅。
刚刚回过神来的法医男这时也赶上前帮忙：
“快把他扶起来，别让血倒灌进气管！”
雕琢将贪吃男扶起，而一旁的心理师终于数完了唤醒催眠的那三个数字，贪吃男脸上迷醉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骇异和痛苦。
“嗬……嗬……”
他的喉口处发出恐怖的声音，随后他的呼吸变得艰难，身体抽搐着，两眼开始翻白。
“他痉挛了，舌根会把气管堵住的！”
法医男一边焦急地发出警告，一边把手指探进贪吃男的嘴里，想要把收缩的舌根拽出来，可是贪吃男的口中鲜血横溢，那舌头又短了半截，哪里拽得住？
法医男掏了一会儿，只掏出了前半截的被咬得支离破碎的断舌。
在发出最后一阵猛烈的抽搐之后，贪吃男口中的鲜血不再翻腾，这意味着他已经彻底断了气息，法医男黯然起身：
“人已经死了。”
雕琢有些发怔，她盯着贪吃男的尸体半晌没有说话。
刚才她就有很不好的预感了。
现在预感实现。
心理师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目瞪口呆，而刑警男更是呆立着。
刚才最后的那个继续催眠决定，是他下的，贪吃男的死，他很有责任，为此，他的拳头紧握，一股又内疚、又气愤凶手恶毒的心情涌了上来。
所发生的一切，简直就是一场最诡异的梦魇。
在心理师给贪吃男做催眠的过程中，凶手埋下的一枚思维炸弹被触发。
强烈的食欲控制着贪吃男，诱使他咬下了自己的舌头，随后口腔内部的大出血以及疼痛引起的舌根痉挛，导致贪吃男在极短的时间内窒息而死。
贪吃男已经是系列案件中的第四个遇害者，而且他是死在了警局内部，死在了刑警男等人的眼皮底下，对于警方来说，这无疑是一场彻底的惨败。
与此同时，警方对交警男的保护工作也陷入了僵局。
**
警员按照刑警男的吩咐，想把交警男带回警局加以保护，但这番好意却被交警男再次拒绝，随后警员便向交警队的领导求助，希望对方能帮助说服交警男。
交警队队长对交警男下了命令，要求后者务必配合警局的工作。
如此一来，交警男才终于答应了。
但在回警局的途中，他却又借着下车买烟的机会，通过一个小超市的后门独自溜走，再后来，便关闭了手机，任凭家人领导都无法再和他取得联系。
得知交警男去向不明，刑警男更有不祥的预感。
“这也不是你的错，别自责了。”
雕琢安慰刑警男道，同时心里对那个凶手的厌恶感更深了。
**
贪吃男在警局死了之后，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有人聚众前来闹事，拉着字幅，上面是一行鲜红色的大字：
警队草菅人命，家属讨要说法。
再看外围跟着起哄造势的那些人，有几个正是贪吃男饭馆里的厨师和服务员，这一定是贪吃男的家属来了。
也难怪，贪吃男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警局，搁谁都得讨个说法回去，而把贪吃男从饭店里带走的人正是刑警男，那帮人的矛头自然也会首先指向他了。
这种情况下，他暂时是不方便露面调查了。
但没关系，他把相关权利暂时委托给了雕琢，由雕琢代他继续将此案查下去。
雕琢首先找来相关警员了解交警男的情况。警员说：
“交警男的行踪一直不明，他没有回家，也没有去单位上班，技术部门已经对他的手机进行了锁定，只要一开机，立刻就能确定方位，误差在五十米之内，但他到现在也没有开机。”
“嗯”了一声，雕琢陷入了沉思。
交警男失踪已经有二十个小时了，照以往的经验推测，他实在是凶多吉少，而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情况又非常棘手，因为无从判断对手的行动到底已经推进到了哪一步。
如果作最坏的打算：交警男已经遇害，那警方就得抓紧关注下一个受害者。
根据“愤怒的人”和心理师的邮件记录，除了交警男之外，凶手针对的目标就唯有扎坏丑貌男车胎的那个人了。
所以雕琢接着便问：
“扎丑貌男车胎的人找到没有？”
警员摇摇头：
“还没有，半年前参与过拦车救狗的，现在已经有六十七人确定了身份，但这六十七人全都否认自己扎过车胎，他们也不知道这事是谁干的。不过有好几个人反映说，曾在论坛里看到有人发帖炫耀扎车胎的事情。”
雕琢精神一振：
“过技术手段应该能查到发帖人的真实身份吧？”
“关键是那个帖子现在已经没了，我们在相关论坛上反复搜索也找不到，估计是被删除了，而且连发帖人的网络账号也被注销了，所以这条线索就没法再查下去。”
雕琢有些失望，随后又问：
“拦车现场大概还有多少人的身份没有确认？”
“这个说不准。”
警员无奈地摊着手说：
“有些人只看帖不发帖，到现场和其他人又不认识，这些人的身份很难查清。”
雕琢也知道这事的难度，她只能在现有的基础上加强工作：
“麻烦请再对那六十七个人再核实一遍，一定要给他们把利害关系讲清楚。”
她担心那个扎车胎的人明明就在其中，但害怕赔偿责任而刻意隐瞒。
“已经和他们明说了，这事会有生命危险。”
警员一边向雕琢解释，一边掏出手机给前方调查组打电话，叮嘱他们再次展开核查，这种事必须反复强调，首先让前方调查人员感受到压力了，压力才能传递到调查对象身上。
雕琢这时起身走到窗边。
透过窗户可见那些聚集在大门口的人群。
她默默地看了一会儿，转头问道：
“那边提出了什么要求？”
“要求一百万赔偿。”
“还有呢？”
看家属架势，雕琢觉得不会仅是赔偿这么简单。
“还有……”
警员犹豫了一下，说：
“他们要求拘捕当事人，展开调查。”
“拘捕当事人？那不就是你们的头吗？”
“……是，他们说贪吃男是受了警方的刑讯，实在受不了了，所以才会咬舌自杀。”
沉默了一会，雕琢道：
“放心吧，你们头不会有事的，我一定尽快破案，把真凶抓出来。”
警员感激地点头。
雕琢虽然不是警方人员，但警局的人经过这些天与她相处，她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而且刑警男也把一些权力让她代为行驶，手底下的人都要配合。
“对了，有没有惊动记者？”
“上午来过一批了，都是本地的。”
“嗯。”
雕琢点头，同时拨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打给播音男的。
之前在接受播音男的那单委托中，两人建立了友谊，而现在播音男在媒体界的影响力很大，拜托他的话，应该能把此次事件的负面影响压到最低。
果然，播音男还是很够义气的，一听到雕琢的求助，马上就着手去办了。
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求助，是因为雕琢知道网络威力的强大，如果不主动控制舆情，到时候警方会非常被动。
破案！必须破案！
唯有破案，才能解决本市警局，以及刑警男面临的巨大困境，别无他途。
思及此，雕琢又带着歉意给高岁见打了个电话，说明自己接下来可能会非常忙碌，不过高岁见很理解他，也很支持，并说如果她遇到了什么麻烦。
可以第一时间向他求助。
有这么一个男朋友，雕琢还有何所求？
**
下午三点十九分，案情忽然间又有了重大的变化。
首先是技术人员传来消息说检测到了交警男的手机信号。
雕琢在第一时间拨打了相关号码，在等待电话接通的过程中，心情极为忐忑，如果电话那边的接听者不是交警男本人，那后者遇害的可能性就非常大了。
等待的结果令她颇为惊喜，因为电话里传来的正是交警男的声音：
“喂？”
雕琢自报家门：
“我是协助警方办案的DZ。”
“我知道。”
交警男的语调还比较平静，但他略有些气喘，好像刚刚经历过什么激烈的运动，雕琢的情绪又有些紧张起来，她急切询问：
“你在哪里呢？安不安全？”
“我就在自己家里。”
交警男回答说：
“我很好。”
“在家？”
雕琢有些诧异，她看了相关警员一眼，似乎在问：在家里你们怎么会找不到？警员挠着后脑勺，表情也有些茫然。
罢，雕琢暂时把这个问题放到一边，她用严肃的口吻告诫交警男：
“你为什么不到警局来？凶手下一个目标就是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很危险？！”
“我知道。”
交警男还是那种淡淡的、平静的语调，随后他又说了一句话，这话让雕琢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说：
“我已经抓住了那个家伙。”
“什么？”
雕琢愕然追问：
“你抓住了谁？”
交警男给出非常明确的答复：
“我抓住了凶手，就是那个假冒快递员的家伙！”
雕琢又惊又喜，她顾不上探询细节，只匆忙问道：
“人在哪儿呢？”
“就在我旁边，我把他铐在了楼梯栏杆上，肯定是跑不掉了。”
交警男喘了口气，又催促道：
“你们赶紧过来吧。”
“马上就到！”
雕琢一边说一边起身往外走，她的思维飞速转动几下之后，又对着电话吩咐说：
“你别离那家伙太近，不要和他说话，也不要看他的眼睛。”
“放心吧。”
交警男在电话那头自信满满地说道：
“我不会被他催眠的。”
雕琢暂时挂断了电话，身旁的警员询问：
“怎么回事？”
“交警男说他已经抓住了那个凶手。”
警员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不可能吧？”
雕琢道：
“反正赶紧去现场就对了。”
警局大门仍然被贪吃男的家属堵着，雕琢和警员从小门跑出去，他们上了停在路边的那辆车，在奔跑过程中，雕琢又给交警男家的辖区派出所打了电话，让对方立刻派出精干力量到现场增援。
警员刚刚把汽车开上大路，派出所那边就有消息反馈过来了：
“我们已经抵达现场。”
“情况怎么样？”
“交警男很安全，他铐住了一个人，从体貌特征来看很像是协查照片上的那个凶手。”
“很好。”
雕琢压抑住激动的情绪：
“你们先保护好现场，我们一会儿就到。”
挂断电话之后，雕琢开始追究警员的问题：
“交警男就在家里，你们怎么会不知道？”
“我们到他家去过啊。”
警员一边开车一边回答说：
“当时见到了他的父母，老两口说不知道儿子在哪里。他们答应一有消息就通知我们的，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交警男和老两口商量好了，有意躲着你们？”
雕琢猜测着说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不能怪警员了，毕竟他们也无权强行入户搜查。
警员进一步解释道：
“我们把利害关系讲得很严重的，他们应该知道自己的儿子非常危险，必须寻求警方的保护。”
“嗯，我清楚了，一切到了现场再说。”
**
因为自己无房，交警男一直以来都是和父母同住在一起，现场就在房子门口的楼道间内，上下楼梯的通道均已被派出所民警封锁，好奇的群众只能在警戒圈外探头探脑。
雕琢他们挤进圈子，却见交警男正站在自己门口。
一名男子躺在他脚下不远处。
那男子身形肥胖，长了张上窄下宽的冬瓜脸，细眯眯的眼睛像是很难睁开似的，他背着一个硕大的黑色登山包，一顶红色的棒球帽甩落在附近的地面上。
他的衣衫凌乱，左侧脸颊上还沾满了灰尘，看起来像是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搏斗。
另外，他的右手被一副手铐铐在了楼梯扶手的铁条上，胖胖的身体因此扭曲着，模样颇为狼狈，不管是体貌特征还是背包、球帽的装扮，此人都与监控画面中的神秘男子极为吻合。
雕琢控制住激动的情绪。
她蹲下身来，想要近距离打量打量这个警方苦苦追寻的家伙。
胖男人抬头和雕琢对视，他的目光在细窄的眼皮间闪动着，并无畏缩之色。片刻之后，雕琢转过目光问派出所所长：
“执法记录仪带了吗？”
“带了。”
所长招招手，一个民警拿着记录仪上前，准备开始录像存证。雕琢再次看向那名男子，她用威严的声音喝问：
“你叫什么名字？”
“癫狂男。”
男人的嗓音很尖细，锐锐地刺着人的耳膜，叫人颇不舒服。
“你来这里干什么？”
“送一个快递。”
“送给谁？”
癫狂男抬起头，冲交警男一努嘴说：
“给他。”
“东西呢？在哪里？”
“在背包里。”
雕琢冲警员使了个眼色，后者便蹲过来打开癫狂男的背包查看，拉开拉链却发现那背包里基本上是空空的，摸到最下方时，才摸出了一个半尺见方的铁盒子。
警员把铁盒子放在地面上，雕琢问癫狂男：
“是不是这个？”
癫狂男点点头。
雕琢命令道：
“面对镜头，用手指一下。”
癫狂男按照雕琢的命令做了，他表现得很配合，似乎毫无抗拒之心。警员在一旁向雕琢请示说：
“DZ小姐，盒子要打开吗？”
雕琢本来是想打开看看的，但临时又换了主意：
“回警局再说。”
说话的同时，她的眼神却看向了不远处的交警男，警员明白雕琢的意思了。
那个盒子装着的东西多半就是用来谋害交警男的道具，现在虽然癫狂男已被制服，但具体情况尚不够明朗，当着交警男的面打开盒子多少会有风险。
雕琢起身下达命令：
“把他带回去。”
然后她又对交警男说：
“麻烦你也到警局走一趟，协助调查。”
交警男微笑着回了声：
“没问题。”
然后上前打开了栏杆铁条上的铐子，雕琢把那癫狂男架起来，别过对方的胳膊把双手铐在了背后，她又拉起他的T恤，用衣襟蒙住了他的脑袋。
雕琢他们开来的那辆车没有配备羁押室，所以便把癫狂男押上了当地派出所的警车，由雕琢亲自跟车押送，警员则另开一辆车载着交警男一路随行。
路上，雕琢给心理师打了个电话，将最新进展告知了对方。
心理师也非常惊讶，在接到雕琢协助工作的邀请之后，他毫不犹豫地便应允了。
回到警局之后，雕琢把癫狂男关进了讯问室，她并没有急着展开审讯，而是先在接待室里向交警男核实相关情况。交警男说：
“昨天得到你们的消息，说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我。我当然也会害怕，但要我像乌龟似的躲在警局，还真不是我的做事风格，我有我自己的计划。”
雕琢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你想以自己为诱饵，引那家伙现身，然后趁机将他抓获？”
交警男自鸣得意地点点头：
“是的。要实现这个计划，我首先要把你们甩开，因为有你们在贴身保护的话，那家伙肯定不会贸然行动，于是我就假借买烟的机会悄悄溜走了。”
“其实我哪儿也没去，直接回了家。那家伙的作案风格不是给人送快递吗？我就在家里等他。对了，我知道你们能通过技术手段定位我的手机，所以把手机也给关了。”
“回家后我跟父母打好了招呼，你们来找我的时候，我就躲在里屋。我在家里等了整整一天，那家伙终于来了，我通过猫眼一看，百分之百就是监控照片里的那个凶手。”
“他的催眠本领再高，我也不给他机会，当时我突然打开门冲出去，直接就上了擒拿术。那家伙一点都不经打，没费事就被我制服了。”
“我把他铐在栏杆上，然后就打开手机，还没等我拨电话呢，你的电话就打进来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就是这样。”
雕琢问对方：
“你为什么要冒这个险呢？抓捕凶手是刑警的事，而你只是一个交警。”
交警男沉默了一小会儿，他说：
“这是我翻盘的唯一机会。”
“翻盘？”
雕琢不太明白对方的意思。
“这案子闹得这么大，在交警队也瞒不下去了。我半年前出警的事会成为一个污点，甚至会有人把这一系列的命案都归咎到我头上，那我的前途就彻底毁了，所以我只有拼命一搏。现在我把凶手抓住了，别人还能有什么话说？”
原来如此。
雕琢早就知道交警男对自己的仕途看得极重，对方有这般选择倒也不算意外。
虽然这一切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有贪吃男的前车之鉴，雕琢必须极为谨慎，她又对交警男说道：
“你说的话我并不怀疑，但既然你跟那家伙有过接触，我还得动用一些特殊手段对你进行检查，以防他在你的精神世界中做过手脚。”
“我的精神我自己清楚。”
交警男无所谓地摊摊手：
“不过如果你坚持要检查的话，我配合一下也没什么。”
雕琢所说的检查就是要对交警男实施催眠，看看他的精神世界中有没有隐藏的“炸弹”。她通知心理师来警局正是这个用意，不过心理师本人对雕琢的计划却颇有顾虑，因为昨天贪吃男就是在催眠过程中身亡的。
“这次我们不要做任何冒险的举措，如果发现他的潜意识被动过手脚，立刻就中止催眠。”
雕琢解释自己的用意：
“我只是想知道他描述的记忆是否真实。”
这样确实没什么危险，于是心理师便对交警男实施了催眠，在催眠状态下，交警男又把一天来的经历讲述了一遍，整个过程与雕琢先前听过的基本无异。
心理师借此下了论断：
“他的精神世界一切正常，并不存在什么隐患。”
雕琢点头，这样她就不用再为交警男的安危分心了，全部精力都可用来审问那名神秘的男人。而在进入讯问室之前，警员又带来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指纹比对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在模特女、玩乐男、宠粮男遇害现场提取到的指纹，和屋里那个男人指纹完全一致。”
这可是实打实的强力证据。
现在即便嫌疑人零口供，警方也有很大的把握将其定罪。另外，还有一个关键的证据也掌握在警方手中：在现场提取到的那个铁盒子。
按照凶手的一贯手法，盒子里的东西应该就是用于谋害交警男的“道具”，现在雕琢就要一睹其庐山面目，她吩咐警员：
“把那个铁盒子打开吧。”
警员从证物袋里取出盒子，然后用戴着手套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打开。
雕琢屏息凝视，虽然交警男此刻并不在场，但一件危险的“凶器”即将重见天日，气氛还是叫人紧张的，盒盖打开一半，先有一股臭味飘散而出。
等盒中物完全展现尊容的时候，紧张的气氛瞬间变得尴尬起来。
那是一堆细圆形的条状物，结合形状、色泽和气味来判断。
分明是一坨新鲜的狗屎。
“这是什么意思？”
警员看着雕琢，神色茫然。雕琢也摸不着头脑，她转而询问身旁的心理师：
“你觉得呢？用这玩意儿怎么给交警男催眠？”
心理师哭笑不得地反问：
“这不是开玩笑么？一坨狗屎也能杀人吗？”
警员冒出思路：
“会不会是障眼法？他用这玩意儿吸引我们的注意力，趁机把真正的‘凶器’藏起来了。”
这种可能性的确存在，可是现在除了这个铁盒子，再也没有别的东西啊？
雕琢只感到好像被人开了一个恶作剧的玩笑，她皱眉：
“先当证物留着吧。”
警员就等雕琢这话呢，他连忙把盖子盖好，因为那股臭味实在是不好闻。
雕琢对心理师说：
“我们一会儿准备讯问嫌疑人了，你可以在隔壁的监控室里旁观。”
“好，我也很想会会这个人。”
心理师的情绪有些复杂，因为他觉得凶手之所以犯下连环命案，多少是出于自己在无意中的推波助澜。雕琢又吩咐警员：
“你去准备摄像机，这次要全程录像。”
警员去找摄像机，雕琢则带着心理师来到讯问室隔壁的监控室，透过墙壁上硕大的单面玻璃，两人可以清楚地看到讯问室内的情形。
癫狂男被铐在讯问椅上，他眯着眼睛，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心理师看着那男子嘟囔了一句：
“这家伙……”
雕琢觉得对方有话想说，便转头问道：
“怎么了？”
“他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你觉得他会是什么样子？”
“我以为他的眼睛会很大呢。结果……”
心理师把右手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在自己的眼眉处细细地比画了一下。
雕琢打破砂锅问到底：
“眼睛很大，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
“从前几起命案来看，这家伙应该精通瞬间催眠术，而瞬间催眠的高手眼睛往往很大。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可以成为最有效的催眠道具。因为瞬间催眠术要求迅速见效，一个简单的眼神或许能抵得上一百句纷繁的话术。”
雕琢点头，她知道眼睛对于催眠术的效用。
再看看玻璃对面的癫狂男，细眯眯的小眼睛好像永远睡不醒似的，他是凭着何德何能跻身于顶级催眠师之列呢？
而就在他们对话期间，警员已经在隔壁装好了录像设备，雕琢暂时和心理师分别，她来到了讯问室，准备和那神秘男子展开面对面的交锋。
**
讯问由雕琢主持，警员负责记录。
按照常规套路，在第一次讯问时首先要记录下犯罪嫌疑人的基本信息，这个部分可直接按照讯问笔录表上的条目逐次展开。
“被讯问人姓名？”
“癫狂男。”
“年龄？”
“三十四岁。”
“民族？”
“汉。”
“文化程度？”
“大学。”
癫狂男说完这句又“嘿”地笑了一声，补充道：
“没有毕业。”
“现在居住地址在哪里？”
“来本市以后住在城南小区，租的房子。”
基本信息记录完之后，接下来就正式进入讯问部分。
雕琢想要再了解一下对方的详细情况：
“把你的家庭情况讲一下。”
“我父母都是农民，现在居住在农村老家，我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哥哥在县城当中学老师，姐姐在家务农，我自己单身。”
“你从事什么职业？”
“自由职业。”
“什么自由职业？”
??癫狂男翻了翻眼皮，眼睛似乎略微变大了一些：
“说不准，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什么有趣就做什么。”
“以前受过警局处理没有？”
“没有。”
雕琢“嗯”了一声，略作停顿之后，她准备切入正题了：
“知道今天为什么把你带到警局吗？”
癫狂男毫不犹豫地回答说：
“我杀人了。”
对方这种爽快的态度令人多少有些诧异，雕琢和警员对视一眼，然后又深入问道：
“你杀了什么人？”
癫狂男调整了一下身姿，他把腰背挺直，正襟危坐，然后他特意把脸对着摄像机镜头，很认真地说道：
“我为模特女、玩乐男、宠粮男、贪吃男四人的死亡事件负责。”
这样如外交辞令般的用词作为问讯记录显然是不合适的，雕琢皱眉纠正道：
“你是不是杀了他们？”
“是的。”
癫狂男小眼睛转过来看着雕琢：
“我杀了他们。”
犯罪嫌疑人既然已经对犯罪事实坦承不讳，接下来警方就要对犯罪动机、犯罪手段展开调查，对与犯罪相关的时间、地点，涉及的人、事、物等诸多细节也要一一印证核实。
雕琢问道：
“你为什么要杀模特女等人？”
癫狂男看着摄像镜头，正义凛然地说道：
“因为他们都有罪，他们害死了一个叫作丑貌男的人。”
“你说模特女等人害死了丑貌男，这件事情的具体经过是怎样的？”
“丑貌男是个货车司机，他长得很丑，但是心地特别善良，是个大大的好人。半年前，贪吃男雇佣丑貌男拉了一车狗，准备去徐州贩卖，宠粮男纠集了一帮所谓的爱心人士，在高速路口拦住了丑貌男的卡车。”
“在争执的过程中，有人扎破了卡车的两个轮胎，模特女和玩乐男还强迫丑貌男给死狗下跪，丑貌男不堪侮辱，后来想不开就自杀了。”
“你认识丑貌男吗？”
“不认识。”
“那你是怎么得知这件事的？”
“有人在网上发了一篇纪念丑貌男的文章，提到了这件事。”
“你看一下，是不是这篇文章？”
雕琢拿出一份打印好的文档，让身边的助理警员交给癫狂男，那篇文档的标题为《纪念我的朋友丑貌男》，正是心理师当初发表在网络上的纪念文章。
癫狂男略略翻看了一下，点头道：
“就是这篇。”
雕琢接着问道：
“知道这件事之后，你做了什么？”
“我给发文章的人写了信。”
“什么内容？”
“我表达了自己的愤慨，并且发誓要对害死丑貌男的责任人实施惩罚。”
雕琢又拿出另外一份文稿向对方展示：
“你看看，这是不是你们当初的通信记录？”
癫狂男看了看说：
“没错。”
“你仔细看看，这份通信记录是否完整，有没有遗漏？”
因为记录是由心理师提供的，雕琢觉得有必要通过癫狂男的视角核实一下，癫狂男一页页地翻过，最终确认说：
“是完整的。”
雕琢继续提问：
“‘愤怒的人’就是你吗？”
癫狂男点头：
“是我的网名。”
“和你通信的这个人，你知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丑貌男的好朋友。”
“在五月九日的最后一封信中，你说‘我会让他们在欲望中覆灭！’，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要杀了他们。”
“在写完这封信后，你是否将账号注销，以后和他再也没有联系？”
“是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个写文章的是个好人，我不想连累他，另外我也不想给警方留下可追查的线索。”
这一轮问答证明心理师之前的叙述都是事实，现在基本可以排除此人共同涉案的可能，雕琢开始把讯问重点指向最关键的命案过程：
“你是怎样杀死模特女等人的？”
“我用了催眠的手法，让这些家伙心中的欲望极度膨胀，这时再配合一些特殊的道具，就能叫他们自己把自己杀死。”
说这话的时候癫狂男冲着摄像镜头挑起了嘴角，似乎颇为自得。
“为什么要用这种特殊的手法杀人？”
“因为这是我最擅长的。”
癫狂男顿了顿，又补充道：
“而且这些人出于各种私欲害死了丑貌男，我叫他们也被自己的欲望害死，这才有惩罚的意义。”
“具体是怎么针对每一个受害者进行操作的？”
癫狂男的态度毫无保留：
“那就从模特女说起吧，她是第一个被我杀死的。这个女人非常爱美，但她的皮肤不够白，这成了她的心病，我就制作了一套二氧化硫发生装置送给她。”
“我对她实施了催眠，告诉她二氧化硫可以漂白皮肤，于是她就躺在浴缸里给自己漂白，结果就被一池子的亚硫酸给烧死了。”
“你以前认识模特女吗？”
“不认识。”
“那你怎么对她的心病这么了解？”
“我入侵了这些人的个人电脑，他们所有上网记录，硬盘里的资料，甚至是电子日记我全都看过，所以我对他们每个人都非常了解。” 猎奇女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