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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陵,十四岭,石肆岭…殷于歌在纸上写上谐音相近的地名,在地图上对照着排查,在不对或者没有查到的下面划一道杠。
“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
一张张纸被移走,殷于歌瘫坐在桌旁,“到底是什么呢…”
音是不是应该扩大一些,比如,“石狮岭?石士林?”
殷于歌继续写道,可是像这些地方,云秦就多了。
好困…
晚间卫子期如往常一样进来时,看见她趴在桌上睡着了,毛笔还握在手中,一前一后的摇晃。
他拿起桌上的纸,娟秀的字体写着密密麻麻的地名,又有些被划掉。
风一吹,木窗靠在墙壁发出咚的声响,殷于歌被惊醒,一见到卫子期,像妻子在家等晚归的丈夫一般,她莫名有些开心。
“你来了。”
“这么认真,都睡着了还不肯松手。查的是什么地方?”
这才意识到他说的是纸上的文字,到底要不要告诉他呢,她纤细的手指覆上地图,慢慢滑动。
“你不愿意就不要说,我不在意。”
卫子期搂过她的腰身坐下来,她的腰肢纤细,盈盈可握。殷于歌正好背对着他坐在他的腿上,她觉得尴尬,试图起身又被他拉下去,“陪我坐会儿。”
头靠在她的肩窝,一整日的疲累忙乱烟消云散。他又将手徐徐覆在腰间,由于太过炙热,她轻轻的挪动。
“别动。”
“你也别乱动…”殷于歌斜睨了一眼他覆在腰间的手。
“让我抱会儿。”他继续赖着,不让她有机会逃走。
“将军!”
他闭着眼仍旧惬意的靠着,“就算你叫我混蛋我也不会松手。”
“子期…”她温柔的试探,手轻轻拨弄着他覆在腰间的手指,无动于衷。
她真的有些恼了,“卫子期!”
这一声让他瞬间的抬起头,嘴角却泛起笑意,“你知不知道,已经四年没人这么喊过我了…”
殷于歌顺着他的话回忆着,上一次是因为什么呢。
那年,他们进攻百越前的冬日,驻扎在云秦南部的巳泽村中。巳泽村周围瘴气横生,丘陵变幻,而村子坐落在这个圆形丘陵内部,四周都是高山险峻。
大军越过丘陵时,部分将士因瘴气所迷,以致于头晕目眩,耳鸣难忍。直到驻军巳泽村,大家的症状都不药而愈,村民说是因为村子四周悬崖上特有的植物保护了他们,那植物叫八重葛。
八重葛在此地并不罕见,悬崖峭壁上四处都有,村长给他们之前采摘晾干的干花,让他们带在身上,可以驱除瘴气。
殷于歌看着有些微黄的花瓣,血红的花蕊已经干巴巴的贴在花瓣上,不由得有些好奇新鲜的八重葛长什么样,她也只是随口说了一句。
谁知道第二日卫子期就不见了,怎么找也找不到。这可把村长吓得不轻,刚下了雨,路边湿滑,马上带人和殷于歌去寻他。找到他时他正手抓着石块一步一步从悬崖上往下爬。
当时殷于歌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可任凭他们怎么说卫子期也不上来,一定要采到那株花。
那时候她真的是又急又气。
“卫子期!你再不上来,我就和你一起爬下去了!你知道,我没什么力气,到时候一失足掉下去…”
…
“想起来了?”卫子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殷于歌温柔的看着他,“那时候,你还真是个傻瓜,就为了一株花,竟然爬下悬崖。”
“你不是更傻?还想要一同陪我下去呢。”
他笑起来,整个屋子都亮了。
她记起来那日,他听到她生气后,迅速的爬上来。同时,手中拿着一株花,满手泥水,笑呵呵的递给她。
“那株花真的很漂亮,可惜,在行军途中弄丢了。”
卫子期搂紧她的腰,她随着他的动作离他更近了些。他侧耳,温热的气息环绕,缓缓吐出低沉的嗓音,“花不在了,我还在。”
她想要抗拒,却发现自己无力反驳,试着挪动一下,留出更宽的空间,只听他慌乱的闷哼,声音变得低哑,“别动。”
她好像注意到了什么,有些尴尬,将掉落的发卡在耳后,此时两个人都很安静,只留下呼吸声。此时风一吹,毛笔就随着掉到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笔掉了!”殷于歌一跃而起,惆怅的看着这一块蘸满墨汁的地板。
卫子期也唔兀得直起身,“明日我叫人来打理。”
这才看见,他的脸有一丝微红,她不禁侧脸而笑,转眼又来到桌旁整理着纸张。
“噢,对了,你可曾知道,‘十四岭’这样的比较特别的地方?”
“谐音。”殷于歌补充道。
“不知。”卫子期淡定的走到书架旁又拿出那本药草杂论。
“噢…”
她在卫子期面前走着,缓缓说道,“今日,以前军姬所的掌事姑姑来找我了。”
“嗯?”
殷于歌将今日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他放下书,去到窗前。
“你是说,她也不知道你娘亲的下落。那你,怎么想的?”
殷于歌低垂着眼,“我觉得,娘亲她,可能不在人世了。”
卫子期还在思考要不要把木簪的事也一起告诉她,只听她说道。
“不过,一日没有见到她的尸骨,我总算轻松一些,可以骗自己说,说不定她在这世间哪个角落活得好好的。”
搭上她的肩,卫子期的语气温柔,“十四岭这个地方,明日再找,我也帮你一起看看。”
他笑着岔开话题,“以往军姬所的事,你从来也没有告诉过我。”
“想听?”
“现下太晚了,你先休息,以后空了,再慢慢告诉我。反正…”他一挑眉,“来日方长。”
殷于歌乖乖的回到床边,只见卫子期他又坐回榻上看着那本书。
“丘焕已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她坐在床沿,脚尖晃着。
卫子期抬起头,“那个手背上有毛痣的人,我怀疑根本不存在。还有,经秦青调查,在他被我们抓之前,和其他人接触过。”
“什么人?”
“你确定想听?”
卫子期挑眉,好看的眸子遥有深意。
这其中,难道有什么…
“齐憬然身旁的张管家。”
是他?殷于歌有些吃惊,差点站起来。如果是他,也就证明与齐憬然有关系。
“确定了吗?”
卫子期低下头继续翻着书页,默默说着,“我说确定,你会信吗?”
她肯定不会信的,毕竟,那是齐憬然。
不多时。
门外传来敲门声,卫子期起身应门,只见倚香在门外轻轻抽泣着。
“怎么?”
“将军!”倚香如同找到救命稻草般,“小姐,小姐她思乡情切,把自己在房里哭,我们,怎么都劝不了。”
“现在也不睡,说…”
“说什么?”
“说现在要回都城。”
卫子期挑眉,这丫头,总是那么任性。他转而对殷于歌说道,“我去处理些事。”
她还不知道怎么开口,卫子期已经消失在夜色中。落寞的躺回床,不似以往的清傲。因为苏以真的存在,之前的甜蜜如同镜花水月一般,风一吹,便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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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殷于歌来到青湾客栈,准备如约送别柳滢,只是左等右等,也不见她出现。
向掌柜的打听,只说昨日已经退房了,还交给她一封信,大意是说怕离别伤情,自己先走了,殷于歌只好悻悻而归。
军医所院中的花和着暮春的最后一波绿意爆发盛放,趁着看诊后休息的时间,殷于歌为他们修建着枝桠。以前的军医所都是男人,没人在意这些植物。
她抬眼,看到卫影捂着腰正走过来。
“受伤了?”
这一声卫影才注意到从花丛中起来的她,迎着阳光,白里透红的肌肤带着关切的神情。
他有些不好意思,“以前的旧伤了,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复发,有些痛,我来开些药就好。”
“戚军医在吗?”
殷于歌挑眉,她就在这里,却非要找戚军医,这又是何道理。
看见她眼里的情绪,原本石头般的卫影,竟然着急着解释,“殷姑娘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腰间的伤,你女儿家来看不是很好。”
还有一些话没说,她毕竟是将军的女人,男女之间还是能避则避为好。
“戚军医不在。”殷于歌拿着花剪,饶有趣味的看着他,“若是不要我看诊,那你可得痛个两天了,戚军医回城了。”
“堂堂七尺男儿也这么扭捏。”
“那,那就劳烦殷姑娘了。”
殷于歌转身唤着杜若将卫影带进去,做好准备工作。良久,她走进室内,发现卫影还和衣而坐。
“衣服不脱,我怎么看伤?”她柔声说道。
“噢。”卫影慢慢吞吞总算脱了上衣,他偏黑的皮肤上有着大大小小的伤,她寻着腰间那一处,“躺下。”
那是一处往日的箭伤,伤疤长出了息肉,她轻轻按压着,“痛吗?”
卫影点头,脸有些泛红。殷于歌见的不少,很多年轻的新兵都比较害羞,反而她已经习惯了,面不改色。
“里面有些硬块,可能是淤血之前未能顺利排出,堆积起来与伤口一起愈合。先扎几次针,看看效果如何。”
“扎针?”
“嗯,我的针灸没有戚军医那么娴熟,现下他不在,你只有让我试试手。等他回来,再给你治疗。”她俏皮一笑。
“什么时候开始?”
“一天两次,今日早间已过,只有现在一次,晚间一次。”
“那…”
“有疑问吗?”殷于歌拿过针。
“没有,殷姑娘开始吧。”卫影躺的笔直。
“放松。”
卫影面红耳赤,躺在医床上的四肢僵硬。
“继续放松。”
毫无疑问,随着生活阅历的增加,殷于歌在医者这方面,是变得极有耐心也极具温柔的,不似生活中那般清冷孤傲。 将军顷于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