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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苏出了廷尉府大牢,远远望着巍峨的秦王宫,无限感慨的叹了口气,嘴里喃喃自语:“如果每个人都了解我父王,我父王得普通成什么样子?”
说着忽地哑然一笑:“平平无奇么。”
等扶苏回到王宫的时候,嬴政已经在蕲年宫召见了蒙毅和冯去疾。
蒙毅无奈将李斯等人的供词呈了上去。
果然,嬴政看到供词后,念及他们三人诸般功劳,没过多久,便让忠跑到廷尉府大牢传令了。
李斯被剥夺了廷尉之职和千户食邑,只担任原来的秦王长史。
赵高的中车府令,也被撤销了,只负责侍候嬴政日常。
姚贾则被罢免上卿,在家闭门思过。
而韩非之死的案件也就此了结。
扶苏听闻这消息后,并没感到意外,只是摇头叹息了声,便径自来到蕲年宫,面见嬴政。
这一次,他没等忠去禀报,便独自进入宫内大殿。
此时的嬴政并没回后宫休息,那就是在特意等他了。
扶苏走到门口,轻微咳了两声,施施然走了进去,结果就看见嬴政把腿搭在案几上,正咬着果子翻看政简.......
那画面让扶苏不由得笑了:“父王,您这造型真够独特啊!”
嬴政随手扔了个果子给扶苏,扶苏接过果子,找了个软垫坐下,然后一口咬了三分之一的果子,啧啧笑道:“父王,您最近咋爱吃酸的了!”
“有的吃就不错了,你小子还敢挑三拣四。”
嬴政白了扶苏一眼,随后打趣道:“监审的感觉咋样?”
“人都给您赦免了,我就走个过场。”扶苏咀嚼着酸果子,笑呵呵道:“父王,您还别说,他们都挺了解您呢!”
“呵。”
嬴政呵呵一声,淡笑道:“李斯啊,外表忠耿,内里却......罢了!一个文官不算什么,至于赵高,有父王在,他还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扶苏也微微一笑:“常言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父王英明神武,孩儿也不是吃素的!”
嬴政闻言愣了下,旋即哈哈大笑:“我儿比得贴切,比得有趣,看来父王的担心多余啦。”
扶苏陪笑了几声,好奇问道:“父王,您打算如何处理韩非?”
“厚葬,送回韩国。”嬴政叹了口气道。
扶苏拱手道:“孩儿觉得应该薄殓,将韩先生的遗体送回韩国。”
嬴政站起身,不动声色的道:“我儿是想借由韩非来秦行间,畏罪自杀,伐谋韩国?”
“父王英明,韩非生前没效忠我大秦,死后为我大秦尽忠,也算不枉此行。”
嬴政思虑了一会儿说道:“我儿此言有理,不过,我大秦已经投入三十万兵力在赵国,同时灭韩,恐怕有点捉襟见肘......”
扶苏一听就点点头:“父王的忧虑没错,但其实不用出兵攻打,便可以灭韩。”
嬴政眼睛一亮:“我儿说来听听。”
“韩王安生性懦弱,且对我大秦畏惧甚深,只要父王下国书质问他韩间之事,再让腾率大军直逼韩国,他肯定乖乖就范。”
“我儿此言甚善。”
嬴政看着‘英果类我’的儿子,笑了笑,道:“好,此事就这么定了,明日我便让人收敛韩非遗骸,送往韩国。”
“父王,孩儿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
扶苏看说得差不多了,就准备告退。
嬴政也没挽留,摆了摆手,让他退去。
扶苏刚走几步,忽又听嬴政淡淡说道:“案几上有块令牌,他若想通了,随时可以回来。”
扶苏皱了皱眉,转身走到案几前,果然发现一枚青铜令牌。
只见上面写着两个大字:“司寇。”
他顿时脸色一变,猛然朝嬴政望去。
却见嬴政又低头看起了政简……
走在回去的路上,扶苏的心情很复杂。
自从那日嬴政说“韩非不谙世事,需磨砺一番,方才能用”,他就知道,韩非入秦暗藏玄机。
再加上后来发生的事情,他就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嬴政老爹杀人从不需要证据。
可是他却任由自保的姚贾陷害韩非,让善妒的李斯收监韩非,让贪宠的赵高审讯韩非,这不摆明了让他们弄死韩非吗?
他虽然欣赏韩非的才学,但韩非必须得死,或者……死一回。
“这次所有人都成了工具人呢。”
扶苏停步看着璀璨夜空,良久,才舒缓了一下心情。
“其实也可以理解,明年嬴政老爹不过三十岁而已,正是一个男人野心勃勃的时候,也是一个男人权力欲望巅峰的时候。”
而且嬴政老爹已经够意思了,他没有让韩非感受到自己的杀意,反而给了韩非知遇之恩般的待遇。
让心灰意冷的韩非在秦国,过了一段难得的快乐时光。
扶苏默默想着:“这样也好,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
平旦,咸阳城郊外。
嬴武和伯珵站在马车两旁,静静地看着身前的人影。
良久后,伯珵率先开口道:“先生,我们该出发了。”
那道人影转过身来,露出的面容,正是早已服毒自尽的韩非。
他之所以死而复生,多亏了扶苏那日提醒嬴武关注监牢动向。
当日李斯设计毒杀韩非,旭和嬴武在李斯走后,第一时间便赶到了牢房。
旭以前在李典狱手下,就是专门负责排查咸阳大牢安全隐患的小吏。
毒杀囚犯之事在牢中偶有发生过,因此他对用毒和解毒有点研究。
救了韩非之后,也是他利用自己新典狱身份,找了个跟韩非身形,相貌差不多的死囚顶替,才帮韩非逃过这一劫。
“我交给公子的东西,他看到了吗?”
“看到了。”
“嗯,那就好。”韩非点头道:“我们现在去哪?”
他遭了‘毒劫’后,连口吃之症都意外治好了。
嬴武道:“公子的意思是,让我们听你的。”
韩非回望了一眼咸阳城,无限萧瑟的叹了口气,喃喃低语道:“我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又该何去何从……”
说到这,他顿了顿:“罢了,从今以后,再也没有韩非此人,吾名为喜,喜怒哀乐的喜,喜新厌旧的喜。”
说完转身上了马车。
赢武和伯珵对视一眼,随后也跟着上了马车。
伯珵回头望向韩非道:“韩……喜,你的新身份,我们会在三日内为你办好。”
韩非朝伯珵施了一礼道:“有劳了。”
“不碍事。”伯珵笑着摆手道:“您能够想通,公子一定会很高兴的。”
“喜并非真的愚钝,只是心中有太多的无奈,幸得公子相救,从此孑然一身,不再欠任何人。”韩非平静道。
伯珵苦笑着摇摇头,这家伙还真是一身傲骨。
他应该猜到了自己会被秦国利用,伐谋韩国。
“你现在没有‘验传’,无法进城住店,我们需跟队伍汇合,护你几日,这几日你先想好去哪,到时我再安排。”
“好。”
韩非淡淡应了声,便将马车帘子掀开一线,向东眺望。
东方紫气,氤氲缭绕。 大秦时代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