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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洛子宴醒来,苏亦还在昏睡着,宿醉可没那么好受的。洛子宴起来,给他烧好了开水,沏好茶,他终于醒了。
“师傅,感觉好些了吗?”洛子宴扶着他坐起来,靠在床头。
“头痛得厉害。”苏亦揉了揉额角道。
洛子宴坐到床上去,让他枕到自己大腿上来,双手给他轻轻揉捏着太阳穴。
揉了数百下,洛子宴又问:“师傅,现在如何?”
苏亦点点头,道:“昨天长老同我说,你考核通过了,你准备何时下山?”
洛子宴一惊,急忙道:“师傅,我不下山,我不与你分开。”
“总要下山的,男儿志在四方,你待在这能有什么作为?”
“我不要什么作为。师傅,我只想留在这陪着你,度过这余生。”
“荒唐!”苏亦甩袖走出门去,留下洛子宴独自站在屋里。他想起昨晚,两人还亲密无间,今天却如此生分。
怔了一会,他也出了屋,看见苏亦正在洗漱。他靠过去,羞赧道:“昨晚我们……”
“忘了罢!”苏亦冷冷道。
忘了?如何能忘?!洛子宴一时间竟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泪水涌出来,在眼眶里打着转。
“洛子宴!”宋心心带着一行人走进来,远远喊道。
洛子宴赶紧拿袖子擦了擦眼角,可惜通红的双眼还是出卖了他。
宋心心一眼瞟到,“你怎么啦?哭了?考核没通过?按我说,不通过也没什么的,我也没通过呀,燕儿也没通过呀。我们一起种药材,赚好多钱,一样开心!再说了,三年后还能再考。”说完还拍了拍洛子宴的肩膀。
洗漱完毕的苏亦站在一旁略显尴尬,他轻咳一声,正要转身进屋。弟子们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过去向他行礼,喊了声师叔。他点点头,晾好了面巾,回屋去了。
几个人叽叽喳喳讨论了一会,安排好分工后,扛起农具朝后山走去。
初春的早晨还有些寒意,太阳被薄云缠绕着,放出淡淡的并不耀眼的光芒,透过层层浓雾,照洒在万物上。枝头已零零星星地冒出点绿意,看似顽强实际又弱不经风。践踏在草地上,晨露打湿了布鞋,满脚湿漉漉的极其不舒坦,就像此刻洛子宴的心情。他看似在认真拨草,心底却在鼓捣着其他事。
“洛子宴,你别把板蓝根也拔了呀!”南宫燕秀眉蹙起,心疼道:“那可是钱!是我的希望!”
洛子宴又把药苗栽好,凑近宋心心旁边,试探着问道:“师妹,你可曾喜欢过一个人?”
宋心心一愣,眯起眼睛,匪夷道:“问这干吗?难道你有?”
洛子宴不说话了,低头拔草。宋心心觉得没劲,“不说算了。不如这样罢?你告诉我,我也告诉你。”
洛子宴抿了抿嘴巴,耳朵泛了红,小声道:“我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他了,虽然那会还不知道喜欢是什么,但我觉得我要和他过一辈子。”
宋心心听完,似乎挺有感触,点点头道:“我也喜欢过一个人,但后来他下山了,我也没去找他,久而久之就把他给忘了。”
“那他知道吗?你没告诉他?”
“告诉他做甚?我喜欢他,他又不喜欢我,我自然不会跟他说的。”宋心心耸耸肩,无所谓的语气让洛子宴释然不少。
未必每一份感情,最终都会以完美收场,有美满,也会有遗憾,这才是人生百态。
除完草,已过午时,拔下来的青草鲜嫩翠绿,洛子宴舍不得扔掉,他拿到小溪旁洗去泥土,给院里养着的兔子带了回去。
宋心心这回没囔着要来听风院了,他们走到半路便分道扬镳了。
苏亦猫在笼子前喂兔子,洛子宴扛着一摞青草走进去,两人对视,脸上都有些不自在。洛子宴取下一小屡青草走过去,“喂这个看看,它吃不?”
苏亦接过青草,往里面递,兔子闻了闻,就毫不客气地嚼起来,吃得甚是欢实。
“子宴,我要下山几天。”苏亦道。
洛子宴心里一颤,莫非是长河村那事?
苏亦不等他回应,又道:“长河村村民来报,说有村民感染了瘟疫,我得下山去看看。”
洛子宴急忙道:“师傅,我与你一同去。”
苏亦点点头,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多个人也好。
上一世的事情就由这里作为开端,展开了许多的是是非非。这一世,洛子宴坚信自己不会再让悲剧重演了。
第二天,洛子宴特意起早,把兔子送过去宋心心那边,回来时,苏亦才起来。两人简单收拾后,就出发了。
很有默契地,洛子宴没有带朔雪剑,苏亦也没带笛子。他们全程施展轻功,不到两个时辰便到了长河村。
这个村子,还和记忆中一样。挨着河边搭建的村落,村民以在河流打渔为生,整个村落都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淡淡的鱼腥味。两人一走进村,便有村民迎上来,像看见了救星般,把两人围作一团。
情况和上一世不尽相同,上一世是陆妃妃在水源处播撒了毒药,导致村民中毒。这次恐怕没那么简单,病患手上脸上尽是红斑,看起来甚是骇人,洛子宴把村民隔开,不让他们过于接近苏亦。
苏亦随意指了一名病患到跟前来,查看了舌头,又检查了瞳孔,把过脉搏,问了些情况后就让他回去了。
苏亦叹了口气,道:“这怕不是瘟疫,这是一种中原从未见过的疾病,好在不会传染。”
洛子宴心里一沉,怪自己医术浅薄,没有办法为师傅分忧。
通过深入了解后得知,所有病患都曾吃过长河里打捞上来的鲶鱼。这鲶鱼是河里最多最容易打捞的鱼类,村民吃得最多的自然也是这种鱼。
苏亦立刻下令禁止所有村民再吃河鱼。让渔民不吃鱼,这绝非易事,但为了性命安全,村民虽诸多怨言也只得照做。
洛子宴打捞了一条鲶鱼上来细细研究。苏亦发现鲶鱼身上带有一种疾病,人体食用后,病毒会转移到人体继续存活。至于这病毒到底是从何而来,苏亦也没有半点头绪。
探不清病因,就无法对症下药。看着村民痛不欲生,病情日渐加重,苏亦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他要亲自试药。洛子宴得知后当即坚决反对,正当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屋外进来一人,正是上一世让床给他们睡的女子。
“我看你们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做了些糕点和茶水过来,你们吃点罢。”女子放下东西刚要走,洛子宴叫住她:“姑娘留步,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回过头:“唤我阿瑶就行。”
洛子宴走到阿瑶面前,郑重其事道:“我师傅要亲自试药,你认为可行吗?”
阿瑶瞬间睁大双眼,急忙摇头道:“苏神医万万不可啊!”
阿瑶的反应早在洛子宴意料之中,他笑道:“师傅,你看,不光是我不同意,大家都不同意。如果非要试,就让我来罢!这里没了我尚可,但没了你,就是没了全部的希望,他们都在等着你呢。”
苏亦还想说什么,洛子宴摆摆手道:“就这么决定了,阿瑶带我去吃鲶鱼。”
就这样,洛子宴跟大部分村民一样,都患上了同样的疾病。起初,只是部分皮肤瘙痒,后来蔓延至全身,又过了些天仿佛连内脏都在痒。
洛子宴把皮肤挠破了,流血,结痂,再挠破,痒得厉害的时候,就把手臂放到嘴里咬着,咬得鲜血淋淋,也不觉疼痛。
这些天,苏亦根据洛子宴的亲身感受,配制了无数剂药方,都是徒劳无功。每天喝着不同的汤药,病情却不断地在加重。到了第十天的时候,洛子宴已经感觉不到瘙痒了,只觉全身的血液似是在倒流,乱窜,仿佛下一刻血液就能冲破脑门喷出来似的。
早前患病的村民已经陆续去世了,阿瑶的母亲也快不行了。她奄奄一息地躺在阿瑶怀里,才四十岁的人,却像是古稀老人般,头发花白,满脸的皱纹,岁月过份地给她留下了深刻的痕迹。隔天,她安详地去了,阿瑶没有哭,反而笑了笑,道:“她解脱了。”
阿瑶的母亲,年轻时是这村里出名的美人。二十年前的一天,村里来了个骑着白马的翩翩公子。他丰神俊朗,潇洒不羁,她只看了他一眼,就被他深深地迷住了。
年轻的公子为她留了下来,他们度过了一段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快活日子。一年后的清晨,阿瑶的母亲挺着大肚子在美梦中醒来,枕边却空无一人。
年轻的公子离开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就像当初他迷一般的出现。
有人说他是世家子弟,家里早有婚配之人。有人说他本就是浪荡公子,像无根的浮萍,到处漂泊。
阿瑶的母亲不信那些流言蜚语,她坚信他会回来,于是整天坐在河边盼呀望呀,只是那人再也没有出现……
洛子宴全身红肿不堪,挠破的皮肤结着厚痂渗着血丝。他虚弱地躺在床上,看着那不停忙碌却又束手无策的身影,想说什么,话未出口,眼泪却已先流了下来。
“会没事的,我一定会配到解药,你要等我啊,子宴!”
苏亦在屋里不停地鼓捣着草药,配药,研汁,敷药,十天了,毫无起色。
十年来,洛子宴第一次在那人脸上看到淡漠以外的表情——焦急还有心痛。
“师傅,你抱抱我。”洛子宴觉得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从昨晚开始,呼吸断断续续的,有时甚至窒息好一会才缓过来。
苏亦在床边坐下,把洛子宴紧紧拥在怀里,轻轻抚摸着他红肿的脸庞。
“师傅,如果我能活下来,能不能,不要再赶我走?”洛子宴抽动着肿胀的喉咙,沙哑问道。
苏亦红了眼眶,点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苏灵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