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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宴!快起来!要迟到了。”
洛子宴听到声音,一骨碌爬起来,他还没忘,今天是门派考核最后一天。麻利穿好衣服,捎上面巾到院子里打水洗漱。
这时,厨房正冒着滚滚浓烟。洛子宴洗完脸走进去一看,苏亦在里头捂着胸口咳嗽呢。
“师傅,你在煮什么?”
“我给你煮、煮鸡蛋,咳咳……”苏亦一边咳一边说。
洛子宴撇了撇嘴角,想到那天那流出来的蛋黄,皱起了眉头,道:“师傅,别煮了,我不爱吃蛋。”说完攥住他的手就往外拉。
“真不吃了?”
洛子宴认真诚恳地点点头,把苏亦拉到外面,道:“烟太大,吸到肺里不好。”
洛子宴转身回厨房把灶里的火熄灭,又回屋收拾好书本,一路小跑着去敬师堂。
宋心心跟南宫燕早就到了。她们跟几十个应考弟子正在敬师堂外面齐刷刷地站着。洛子宴走过去打了招呼,正要往里面走,宋心心却拉住他道:“今天就在外边考。”
“啊?”洛子宴只知道今天是实践考核,却不知具体怎么考,正欲开口问,长老带着十来号人就过来了。
长老给每个应考弟子安排了一个病患,由他们诊断病情,再开药方抓药,诊治结果由长老评分,算是完成考核。
发配给洛子宴的是个发着低烧的病患。他自己前些天才刚着凉发烧,又怎会不知道如何医治?他给病患把过脉搏,探了体温,就胸有成竹开了药方。弄完,无所事事站到一旁等着散学。
“洛子宴,你写的什么?退烧药方:退热散,加冷敷?这退热散是我们苏灵门特制药,这要是到了外边,你也这样开药方?”长老拿着他的药方,有些哭笑不得。
长老说得在理,洛子宴无言以对。
“我且问你,这退热散的配方又是什么?”长老又问。
洛子宴挠着后脑想了一会,道:“麻黄,石膏,还有桂枝....”
长老勉强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回去了。宋心心他们还没完事,洛子宴就先走了,他内心忐忑不安,也不知道考得怎么样,如果师傅问起,又要如何说?他心事重重回到听风院,里面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院子中央的石桌上摆满了各样菜式,鸡鸭鱼肉齐全,还有一小壶酒。在听风院,酒可是非常少见的。布置得如此隆重,洛子宴内心愈发的愧疚。
霜蝶端着两碗白饭加一碗鸡汤从厨房出来,待全部摆放好,添上碗筷,苏亦也从屋里出来了。
“师傅,师姐....”洛子宴欲言又止。
霜蝶招手示意他坐下:“什么都别说了,先吃饭罢。”说完,她给洛子宴,苏亦,还有自己各斟了一小杯白酒。
“师傅,师弟,我们来喝一杯。”霜蝶举起杯子道。
三人举杯畅饮,洛子宴内心不解,却不敢问,只得乖乖喝酒,吃菜。
酒过三巡,洛子宴微醺。霜蝶道:“师傅,师弟,明天我就下山了。我爹娘给我找了户人家,人我还没见过,不过既然是爹娘看上的,我相信也不会差。”
苏亦没作声。洛子宴猛地抬起头,像是才反应过来,“师姐,你要走了?”
霜蝶点点头,不再说什么,默默把碗筷收拾了。
洛子宴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心底涌起浓烈的不舍。这个温柔勤快的女人,自从他到了苏灵山,便如姐如母似的照顾着他。一眨眼十年过去了,不知不觉她也二十三岁了,确实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洛子宴回想起上一世,明明那个时候,师姐还在,为何如今却一切都变了?
晚上,洛子宴无一点睡意,许是喝醉了,脑袋昏昏沉沉的。他走出屋子,看见霜蝶屋里的灯还亮着。他走过去,敲敲门,“师姐,睡下了吗?”
“还没,进来罢。”
洛子宴推门进去,霜蝶在收拾包袱。他在梳妆台前坐下,看见案上放着两本医书手抄本,是师傅的笔迹。赏心悦目,端庄大气的字体,一如他的人。
“师姐,人都还没见过,你就甘心嫁过去了?”
“这有什么甘不甘心的,成亲,生子这是每个人必经之路,你也是一样的。”
洛子宴心里一沉,道:“若你不喜欢他,硬凑在一块,下半辈子就不会难过吗?”
霜蝶抬头,莞尔一笑,道:“婚姻大事,皆由父母做主,哪轮得到自己挑挑拣拣的。师弟,看上哪家的姑娘了?是不是上次来的宋师妹.....”
“没有的事,师姐你勿要乱猜。”洛子宴急忙打断,顿了片刻又道:“师姐,你说若是两个男的能成亲吗?”
霜蝶愣了一下,一本正经道:“当然是不行的,两个男人在一起,那可是要被人笑话的。”
听完这番话,洛子宴整个人像是跌落了谷底。他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屋里,倒在床上,两眼望着屋顶想了许多。
第二天起来已过晌午,霜蝶已经走了。洛子宴望着空落落的院子,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洗漱过后,坐在藤椅上发了会呆,师姐的离去,他还有点接受不过来。旁边竹笼里的兔子,因为饥饿迫使它在里面活蹦乱跳起来。
洛子宴已经数十天没喂过它了,这段时间忙于门派考核的事,还有后山的药苗也需要他的照料,一时间竟把这兔子给忘了。
他起身走进厨房,拿出几片菜叶子扔了进去,然后开始着手午饭。苏亦是不吃的,给他备一壶茶即可。洛子宴烧好开水,沏了壶茶,然后自己马虎吃了些稀饭,午饭算是应付过去了。
他轻轻推开门,看见苏亦正在床上打坐。他蹑手蹑脚走进去,把盛好茶水的茶壶放桌子上,顺手拿了凳子上的脏衣服出来。
洛子宴提着满桶的脏衣服,去了后山清洗,门派考核过后就不用听学了,正闲得很。
洛子宴心里其实是矛盾的,考核未能通过于他而言是好事,这样他就能名正言顺地继续留在苏灵山。反之,若能通过,师傅肯定会高兴些。毕竟哪个医师都不愿意被人说闲话,说什么教导无方,门下弟子资质平庸云云。
后山上的板蓝根已经冒出了芽尖,还长了几片嫩叶。洛子宴看着这一片绿意盎然,欣欣向荣的光景,竟连师姐离开的失落也被冲淡了不少。
他脱掉鞋子,挽起裤腿,趟进水里把整桶的衣物倒到石面上,逐一清洗。
待到快洗完时,眼前掠过一尾鲤鱼,足足有五指粗。洛子宴心里乐开了花,这鱼来得正是时候,许久都没给师傅做鱼露百合羹吃了。
他毫不费劲地把鲤鱼纳入囊中,提上鱼和木桶高高兴兴回家去。
刚踏进院门,就看见苏亦笔直地端坐院中的藤椅上。他没看书,就这么干坐着,脸上有些落寞。
——大概师姐的离开,对师傅来说也是难过的罢?毕竟数十载的陪伴,如今说离开就离开了,任谁也得缓缓。
洛子宴放慢了脚步,轻轻走进去。放下木桶,把鱼搁在桌子上,走到他旁边坐下,道:“师傅,我一辈子也不走,我就在这陪着你。”
苏亦抬眸,看了他一会,道:“你不想下山去探查自己的身世?”
洛子宴摇摇头,“我的身世我早就知道了。以前的事我都记起来了,我哪都不去,就在这山上陪着师傅。”
苏亦侧过身,低低叹了口气,望着落日,不再说半句话。金黄的余晖洒落在他的侧脸上,泛起柔和的光晕。他静静地坐着,像一尊完美的雕像,却显得有些落寞和凄凉。
洛子宴心里疼痛,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得起身,把木桶里的衣衫晾好,走进厨房开始准备晚饭。
这鱼露百合羹他上一世做过无数次,可谓是游刃有余,挥洒自如。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鱼露百合羹,红烧鲤鱼,炝炒包菜,排骨焖莲藕就出锅了。
师徒俩围着石桌坐下。洛子宴把鱼露百合羹挪到苏亦跟前,又给他碗里夹了一块莲藕,道:“半年没做了,不知道手生了没?”
苏亦勺了一小口鱼羹放进嘴里,感受片刻,点点头道:“不错。”
洛子宴心满意足,咧开嘴笑了笑,道:“师傅,这藕是我今天挖的,又粉又糯,你吃一口。”
“好。”
一顿饭吃完,洛子宴又烧了满满一锅开水,两人冲了个舒爽的热水澡,心情终于又明朗起来。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生离死别,都在所难免。但求在有限的生命里,陪着心爱之人,过好剩下的每一天,便心满意足矣。 苏灵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