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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子宴二十岁生辰那天,苏亦送了他一份大礼。
他知道这天迟早是要来的,只是他没想过偏偏会是他生辰的那天。以往洛子宴在苏灵门过生辰,苏亦从来不送他礼物,唯独二十岁这一份大礼,压得他差点喘不过气来。
三年前的一场水灾,把所有庄稼,房屋,牲畜毁于一旦。水灾过后紧接着是连续了一年的旱灾,那一年究竟饿死了多少人?不计其数。只知至今,时间整整过去两年了,中原各地还没恢复过来。这三年来,洛子宴为了接济灾民几乎掏空了整个神魔教。
洛子宴觉得,这还远远不够。江湖盛传洛家先人遗留下的地宫里,藏着珍宝无数,富可敌国。他心里盘算着,若是传言属实,眼下的困境就能迎刃而解,不光可以填补神魔教的空虚,还能做些其他事。
这几天他下山办点事,做完手头上的事情后,找了家茶馆喝茶,歇歇脚准备上山。
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不外乎赌坊与茶馆。茶客们津津乐道着从各处听来的消息,说到激奋处,拍桌大笑。
洛子宴坐下来,要了一份春卷和一壶普洱。春卷是油炸的,外焦里嫩。他夹起一根送进嘴里,嚼了嚼,就着茶水咽了下去。
“还没阿瑶做的好吃呢。”洛子宴自顾自地说了句,嫌弃地把春卷推至一旁。
这些年,他吃惯了神魔山上的珍馐美味,又怎么会看得上这民间的粗食。神魔教是富有的,富到什么程度呢?整个神魔教就像一座宫殿,洛南天每一件袍子都是用金线编织。吃的,是管家命人每天到山下购置最新鲜的食材。
洛子宴小口啜饮,细细品着手里的普洱。
这茶也不见得好,喝后喉咙残留着浓重的苦涩。好茶喝在口里温醇丝滑,有回甘,喝完口齿留香,即使过了一会也能感觉茶留在口里的韵味。洛子宴抿嘴苦笑,放下手中的茶杯。
“公子,这春卷还要吗?”一个乞丐问。洛子宴这才注意到他桌前站着个人,这小乞丐约摸八九岁模样,衣衫褴褛,脸上脏得快分不清鼻子眼睛,身上还散发出一股恶臭。洛子宴把整盘春卷递给他,他接过后鞠了个躬就拔腿走开了,躲到一个角落狼吞虎咽起来。
“你们知道吗?前几天苏灵门与明教结亲啊。”
洛子宴结过帐正准备走,猝不及防耳边飘过这样一句话。
他一恍惚,差点没站稳。
三年了,终于要成亲了吗?
“祝福你。”洛子宴对着空气说出这句话时,他并未觉察到自己脸上划过的泪。
他未作停留,握紧了手里的朔雪,飞奔上山。
进了听竹院,阿瑶还在练剑,这三年来,她一刻也没停下。洛子宴直接回屋,连招呼也没跟她打。那只长得像苏亦的猫,还在睡。一个不知疲倦地练剑,一个整天慵懒地呼呼大睡,倒也相映成趣。
他把木头抱到一旁,挨着它躺了下去。
耳边再次响起那句话: “你们知道吗?前几天苏灵门与明教结亲啊。”
恨过吗?肯定是恨过的。那是看见自己精心雕琢的簪子插在了另一个人头上的时候。不过那浅浅的恨意很快就被别的什么东西所取代,是淡忘?或是麻木?
他坚信,那人也曾对他动过心,从第一世到第二世,每一世都是,感觉是不会骗人的。直至现在,元宵节那晚的点点滴滴还清晰地烙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散。每一句话,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以及到达顶峰时,喊出的“子宴”两字……就是这些微不足道的零零星星的回忆,支撑着他走到现在。如此便好,洛子宴觉得已经足够了,足够他用一辈子去回忆。
陆妃妃奚落他的话,他至今未忘。对,是他不配。苏亦是什么人物,是中原第一美男子,是中原第一神医,是苏灵门少门主!而他,只不过是个没人要的一无是处的孤儿。
然而,她的话同样也鞭策着他前进。这些年,他拼了命似的练功,精进医术,下山游历,行善积德。在江湖上渐渐树立声望,甚至开始着手接管神魔教的一切事务……
他坚信,总有一天,他会追赶上他,会站在与他并肩的位置上,而不再是仰望着他。
可苏亦没等到那一天,他与别人成亲了。洛子宴所有的动力,所有的信念都瞬间瓦解,分崩离析....
门“吱”一声被推开,阿瑶走了进来。
“子宴,我看你一天没吃东西了,我给你做了碗长寿面,今天可是你的生辰啊。”
阿瑶的情意他不是不知道。三年来,朝夕相处,他再傻也能觉察出来。只是,他心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阿瑶见他没回应,以为他身体不适,伸出手朝他额头上探了探,洛子宴赶紧扭过头避开她的手,道:“我没事。”
阿瑶的手僵在空中好一会,才慢慢垂了下去。她神色有些尴尬,道:“你叔父中午差人来话,让你晚上过去大殿,说是为你庆生来着。”
洛子宴嗯了一声,端过案上的长寿面,默默吃起来。
简简单单的一碗面,上面两根蔬菜,加了个煎蛋,却非常可口。洛子宴吃得很尽兴,他确实是饿了,阿瑶做的面也确实好吃。吃完面他准备歇息一会,距离晚宴还有一个时辰。他抱过木头,把它放在自己肚皮上,然后双手交叉枕着头,闭上眼睛。
“子宴,今天是你生辰,我...给你准备了份礼物。”阿瑶有些羞涩地递过手中的荷包,荷包上绣了两只鸳鸯。洛子宴再迟钝,也该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他看着那精美的荷包,却没有伸手去接。他心里在盘算着该怎么开口拒绝,才不会伤害到她。
“我...不用荷包,谢谢啊....”洛子宴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阿瑶尴尬地僵在那,脸色刷地变得惨白。她嘴角扯了扯,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转过身,跑了出去。
洛子宴愣在床上不知如何是好,他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他想到了自己当初被师傅拒绝时,那伤心难过的劲头,于是放下木头,走了出去。阿瑶坐在池子边,不停地抽泣着,洛子宴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递过一条手帕。
“对不起,我,我心里有人了。”洛子宴支支吾吾道。
阿瑶接过手帕,停住了抽泣,却也不搭话。
“我只把你当是姐姐看待,其他的,从未想过。”洛子宴又道。
“够了,不要再说了。”阿瑶把手帕塞回给他,回了自己屋里。
晚上的宴会很是热闹,有歌舞助兴,还有美酒佳酿。整个大殿本就金碧辉煌,富丽堂皇,今天更是布置得灯火通明,犹如白昼,看来洛南天没少下功夫。
洛子宴一点也不意外,这三年来,他什么没见过。洛南天经常为投其所好,不知费了多少心思,做了多少门面功夫。
洛子宴曾经也费尽脑筋揣测他的意图到底是什么?后来他索性不去想,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殷勤。毕竟,洛南天确实也奈何不了他什么,如今,洛子宴武艺高强,医术精湛,又有明教心法傍身,在中原武林也难寻对手,区区一个洛南天,又算得了什么?
洛子宴刚踏进大殿,就被洛南天招呼到身侧坐下,另一侧是洛天一,她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比三年前更娴静大方了。
阿瑶也来了,坐在一个不显眼的席位上。
人到齐后,奏乐就开始了。舞姬们随乐起舞,杯觥交错,言笑晏晏,好一番喜乐融融景象。
洛南天不知打哪请来的琴师,雪白无暇的容颜,清俊脱俗的气质,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后。有那么一瞬间,洛子宴以为自己看到了苏亦,正要唤出声,突然一个酒嗝,一声师傅被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琴师一双白嫩如青葱般的纤细手指,温柔如水地抚摸着琴弦,弹奏出赏心悦目的调子,众人听得如痴如醉。一曲毕,洛南天纷纷打赏,琴师抱着琴,坐到了阿瑶旁边的席位上。
洛子宴此时已喝了数杯梨花白,酒劲上来,脑袋昏昏沉沉的。他站起来,朝那琴师道:“我可否,问你个问题?”
琴师从容不迫地站起来,点点头道:“公子请讲。”
洛子宴道:“若是有男子倾慕于你,你待如何?”
琴师脸色微微一变,道:“抱歉!鄙人并无龙阳之好。”
洛子宴又问:“无需说抱歉,我说的只是假设,若是那人非要你不可呢?”
琴师不明他是何意,只得如实道:“宁死不屈。”
呵呵,好一个宁死不屈。
洛子宴摆摆手,示意琴师坐下。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要问这番话,许是因为那琴师有几分那人的影子,又或是因为早上听到的那番话。
他醉了。鼻头泛起一阵酸涩,心底突如其来的悲伤,怎么也遏止不住,眼泪就这么涌了出来,淌得满脸都是…… 苏灵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