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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年间……”
在过界边境的小城里,有一位书生,自由熟读四书五经,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唐诗,是县城里有名的神童。
家中往上数十代,举孝廉入士,后因官场上站错队伍而家道中落,贫寒数代,家中只剩下瞎了眼的老母亲,但因为他天资聪颖,远近闻名,大家全都相信这书生可以通过科举飞黄腾达,于是不少人家欲将家中闺房许配于他。
这其中,便包括林家。
林家以卖布匹为生,家中积攒了不少闲钱,而女儿也生的俊俏,与书生更是青梅竹马,理所当然的定了亲,待书生考上科举,返乡成亲。
书生带着林家支持的碎银,誓要考上科举回来风光迎娶林家小姐,二人的情愫激励着书生,即使是在苦难多磨的路上,也是苦读诗书。
然而一晃科举过去了三个多月,却依然没有书生的消息,瞎了眼的老太太担心孩子出事,自己又无法踏出这方寸之地,只好摸着路来到林家店铺,林家的掌柜也在奇怪,照理说书生的文采必然是足登榜首,纵使未曾高中也得返乡,为何这么久未曾有消息?
我疑惑的问老道士:“为何?”
而雷卓却彷佛置身入境,纹丝不动的盯着老道士,双目居然开始流出泪来,雷卓这番举动可真是把我给吓坏了,刚想伸手将雷卓推醒,老道士忽然拦住了我,将手指摆在唇上,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老道士继续说道:
于是林家掌柜派遣一位伙计,带上些许盘缠,前去京城打听打听。
可伙计还没回来,这县城便迎来了灭顶之灾。
游荡在宋朝边境之外的游民马贼进了城,烧杀抢夺无恶不作,亏得林家与城中好汉结识,再加上林家掌柜拼死相救,林家小姐与瞎眼老母亲逃出了城。
二人一老一少,一残疾一闺秀,没了家更没了亲人,只剩下书生这么一个向往,于是她们相互扶持,渴了便饮雨水,饿了便食野果,苦困之下便找间破庙暂避。
倒也多亏得如此艰难的行程,无情的风沙将林家小妹美丽姣好的面容掩盖,一路上倒也安静。
跌跌撞撞行了三个多月,看见高大威武的京城大门,林家小姐的委屈顿时涌出,痛哭流涕之下引来众人的围观。
这泪水洗刷了林家小姐脸上的铅华,这梨花带雨终于露出她完璧无瑕的娇颜,可自古红颜多祸水,这副娇容果然引来京城的阔少恶霸,盐商之子董公子。
董公子责令将二人接回了家中,铅华洗净,董公子更对林家小姐倾了心,那可真是林家小姐的一句话,便是董公子接到的一道圣旨。
林家小姐委托董公子查询当年的科举是否有书生的名字,结果自然是查无此人。
瞎了眼的老母亲悲而冲头,本就一口气吊着的生命终于归了尘土。
林家小姐也是整日的以泪洗面,她知道除非书生没有参加科举,否则这份榜单上必然会有他的名字,而他只要活着,也就必定会参加科举……
结论已然十分浅显,想来便是书生科举途中发生不测,竟是连这科考之地都未曾进入。
举目无亲的林家小姐只得在董家暂住。
说来也怪,这董公子见到林家小姐之后犹如着了魔,非但痛改前非,更是摇身一变,成了京城里的大善人,街道上的贩夫走卒乞丐游侠无不称赞,林家小姐也过了痛楚之期,在董家公子弃暗投明后的不懈努力之下,终于答应了他的提亲。
董家家主见林小姐也是知书达理,温婉贤惠,倒也没有过多的反对,便匀了这门亲事。
董家公子与林家小姐成亲的那日,可真是万人空巷。
上到高管侯爵,下至贩夫走卒,整个董家热闹非凡。
然而就在林家小姐与董家公子叩首成亲之时,林家小姐的余光瞧见了那书生。
当即一阵苦楚委屈深情绝望一拥而上,林家小姐摘下头冠,怒目注视着书生,质问他为何不回乡,为何消息也不传回家。
那林家小姐质问的书生,赫然是当朝的新科状元,更是圣上大公主的驸马爷,听得上前阻拦的下人高声喝出书生的身份,林家小姐顿时悲愤欲绝。
她一瞬之间明白了为何榜单上未有书生的名字,明白了为何书生不愿回乡,明白了为何书生连活着的消息都不愿意送到老母亲的手里。
原来是为了荣华,为了富贵。
怒极反笑的林家小姐指着驸马哈哈大笑,一举推开阻拦自己的众人,居然当堂撞死在宴堂的柱子之上……
老道士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我叹息着摇了摇头,这林家小姐也真是的,居然为了这样一个人抛却了生命,连带着董家也不好受,于是问道:“那么,那个驸马呢?”
老道士没有回答,而是看着雷卓,我莫名的转过头去看了眼雷卓,这一看可又吓了我一大跳,雷卓已经满面的泪花,甚至整个人都在无声的抽泣,那副神情似是感受到了人世间最悲痛的苦难,我有些莫名其妙,就算这个故事有些感人,也不至于感动成这样吧?
雷卓什么时候这么多愁善感了?
“故事还没有结束。”
老道士笑着又继续说了下去:
自古盐商多狠心,那董公子被突如其来的事故吓得瘫倒在地,痴痴地望着血流如注的林家小姐出了神,那董盐商却是抹不开面子,硬生生的叫仆人抬起林家小姐的尸体,又喊来两个仆人强按着董公子的头,一场新婚就这样变成了冥婚。
礼堂,也变成了灵堂。
然而这林家小姐肉身是死了,或许是上天不忍,她的灵魂却不曾消灭,林家小姐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尸体与董公子成了婚,被抬入厢房。
看着失魂落魄的驸马骑上马赶回了府邸。
林家小姐思虑了一番,还是跟上了驸马。
驸马一回府,便大发脾气,将肉眼所见能砸之物砸了个精光,公主匆匆赶来,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驸马一股的怒气,将今日之事尽数告诉了公主,最后猛的锤了一下桌子:“那女人真是个疯子,还问我什么考上科举不回乡,不报喜,还说我改了名字,真是个疯子,疯子!你不知道她最后望向我的眼神,然后就活生生的撞死在我面前,我……”
说着,那驸马居然恐惧的哭了起来,林家小姐或许是成了魂魄而得以冷静,这时候她才发现这位驸马似乎与记忆中的书生有所不同,不仅是名字,性格也怯懦了许多,虽说书生家境贫寒,但他却有着过人的毅力,仔细一想,若这驸马真是书生,也不会真为了荣华富贵而生出改名换姓的念头,更何况欺君之罪,书生真的会为了荣华而触犯么?
林家小姐生了疑,自然是要去寻找驸马与书生的不同之处,而她也的确有着一个与书生二人相知的私密往事。
到了夜晚,仆人搬来浴桶,驸马为了洗清今日的晦事,足足洗了三遍,这也让林家小姐有充足的时间去观察。
观察那个曾在书生肩头留下的印记。
少不更事的年岁,林家小姐对书生芳心暗许,于是趁书生不注意一口咬在书生的肩头,书生却不躲闪,任凭林家小姐狠狠的咬,林家小姐的牙齿倒也生的特殊,齿中有倒钩,咬人必会留下痕迹,咬的越狠印记留的越久,直到连肉快被咬了下来,林家小姐这才住了口,那道印记怕是会留存一辈子。
书生怜爱的摸着林家小姐的脑袋:“印记在,我对你的感情便在。”
然而驸马光秃秃的肩头犹如最伤人的法术,林家小姐的心头像是着了一箭,这驸马果真不是书生。
“那……书生呢?”
我为这林家小姐与书生波折的故事搞的心里一上一下,而老道士说故事的故事又让听者彷佛身临其境,你看那雷卓都快要哭成个泪人了。
老道士喝了口茶,又继续说道:
林家小姐心知错怪了书生,不过自己已经死亡,倒也因祸得福,不再需要奔波,于是她终日漂浮,寻找着一切关于书生的踪影。
终于,林家小姐在一处深渊寻到了书生的尸体,尸体上的刀痕与肩上的齿痕历历在目,于是她发了疯的四处寻找杀害了书生的祸首。
林家小姐寻了数月,果然在几个闲士的闲谈之中听闻那片深渊的山头有一伙盗贼,总是干着杀害过路人的买卖,尤其是进京赶考的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而又携带赶考的费用,最为好下手。
林家小姐不再多想,当即进入山头寻找盗贼的踪迹。
山贼嘛,狡兔尚有三窟,这伙盗贼足足有三七二十一个巢窟,林家小姐苦苦追寻了七七四十九天,终于在之中的某一处洞窟找到了他们,于是阴风四起,骤然天变,屠杀了三十余人,却终归是跑了七人。
林家小姐为给书生报仇,寻遍了天涯海角,不论是破庙还是朝堂,只要寻到这七人的踪迹,他们定然死于非命。
终于只剩下了一个贼人,而这贼人却不知用了何种办法,找来了当时最具盛名的法师,那法师也确有几分实力,林家小姐抵挡不过,厉声责问法师为何要助纣为虐,自己不过是想要报仇而已。
而法师却说冤冤相报,何时能了,劝林家小姐收手,赶快投胎重生。他甚至愿意为林家小姐超度,以求重回人间正道。
林家小姐却不为所动,誓要除掉这最后一个罪孽,然而最终还是被法师收服,但林家小姐的怨念却连法师也消散不尽,念了整整十年的经文,林家小姐仍然存着那份怨恨,法师叹息着,却慈悲为怀,不忍将林家小姐的魂魄打散,故将其封印在了一枚绿色的扳指之中。
老道士说完后,顿时站起了身,看了看依然沉浸在故事之中的雷卓,朝我笑了一笑:“我帮他恢复了最初的记忆,之后的造化便看他自己了。”
我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原来老道士说的便是尤长情与雷卓最初一世的故事,难怪雷卓会如此沉浸其中,我摇了摇头为过敏月感到默哀,小月啊,你的这份感情,留给其他人吧……
我还在摇头感慨,雷卓却忽然抽搐了起来,摔倒在地不住的打滚,我急忙要去查看,老道士又是一把拦住了我:“这是前世记忆与今世记忆融合的过程,切忌打扰。至于你,我想我们还会见面的,酒还不错,记得给我留一点,待我下次来喝。”
说着便仰天大笑出门去,看着老道士远去的背影,我不由得感慨道:这才是真正的世外高人啊!
雷卓这边似乎也已经将记忆融合完毕,尤长情也从扳指之中幻化出了一道绿色的光影,恋爱的捧着雷卓满是泪水的脸,雷卓想要拥抱她,却一把搂碎了光辉,那光辉在飘摇过后再度汇合,以一种悲天悯人的声音说道:“我早已没了实体,却还想霸占于你,我的这份感情太久,久到我已经无法抛弃。”
雷卓闻言更是悲恸欲绝,他大声的嘶吼着:“不!不是这样的!我爱你!林书华,不论今生还是来世,我的心里只够容得下你!千万不要抛弃,千万别抛弃我!”
绿色光影颤抖了一下,笑着说道:“林书华已经嫁给了董家公子,你还是叫我尤长情吧,我喜欢这个名字。”
“长情好,长情,长情,长情。”雷卓疯了似的笑着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尤长情的名字,听的我鸡皮疙瘩的冒出来了:“我说老雷啊,秀恩爱你们回家秀去,这里还有个单身狗呢,别给我撒狗粮了,”
其实对于雷卓与尤长情终成眷属,我是从心里感到高兴的,知道雷卓恢复了记忆,他们之间必然是有很多私房话要说,但这毕竟是我的客栈,我也不好回避吧?
雷卓嘿嘿一笑,尤长情也是感到害羞,一头钻进了扳指里。
雷卓出了客栈的时候还回头问我:“那个老道士究竟是何方来头?我和长情还没谢谢他呢。”
“何方来头?我也不知道啊……”我倒是真的想知道呢……你们倒是完美结局了,可我的那四件宝物究竟是什么这老道士还没告诉我呢…… 午夜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