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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码头,贺云初在汾西大街小巷茫无目地的转悠,直到天将半昏时才找到许常渊在汾西的住所,一处象车马大店似的大杂院。
贺云初进门前做好了通报的准备,却没想到守大门的竟然是熟人,许府原来的护院。一看是老主家的少爷,哪还敢有半分怠慢,紧不叠的带着她往内院走,连走还边跟她聊家常,问家人里的事。
许常渊未婚,家里没有女眷,后院便是他日常歇息也是处理公务的地方。守卫都集中在离主厅十几丈远的月门处,上岗两哨,明暗各一排。
不知为何,一看老护院有说有笑地带了个人进来,守在月门处的两名护卫脸上明显流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但出于职责所在,还是拦了他们一下。
贺云初朝出院内扫了一眼,主厅的门紧闭着,一看就知道家里主人不在。“四哥还没回来?”她禁不住问了一句。
白天许常渊肯定要处理陈长休遇刺的事,之后还要给王府写案表,一系列的事,估计不会太早回来。但现在已经是黄昏了。
老护院压低声音道:“早回来了,有客。”说着,朝书房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然后给两名一本正经的护卫介绍贺云初的身份:“咱们府里的七爷,来看四爷的。”
老护院嘴里的府里,指的自然是夏州的帅府,他们将军的家,府里的七爷,自然是将军的亲兄弟。俩护卫欠身给贺云初行了礼,眼观鼻鼻观心,装聋作哑,再不吭声了,但显然紧绷的表情放松了许多。
贺云初顿时觉察出几分异样来。
贺云初往院子里走了两步,发现护卫没有再拦她,院中没见有人走动,也没听到除虫蝉鸟鸣以外的其他声音,宗阳不在,宗络也不在,整个院子安安静静的,静的让人心里发毛。
营中主将的亲卫,一般都是除了主将便六亲不认的,他们的职责只有一个,卫护主将的安全,人身安全和环境安全。现在,没发现周围环境有什么危险潜在,那护卫的紧张便只有一种:主将的人身安全。
因为不能擅离职守,他们离书房的直线距离超过十丈,如果书房里发生了什么,如果不是五感超敏锐的人,还真发现不了。
“什么客人?进去很久了吗?”贺云初慎重地朝书房望过去。
“一个多时辰有了。”被问起来,两名侍卫更紧张了,其中一个声音低低地答道。
侍卫一般两个时辰轮换一次,他们这一岗,至到现在还没换过。
什么样的客人会在书房跟主人叙这么久?如果是朋友,喝茶聊天,应该选在主厅或者花厅,如果是家人或者话题私密的事,一般都是在小隔厅,书房可不是长时间喝茶会客的地方。
“续茶了吗?”她又问。
两侍卫面面相观,同时摇了摇头。贺云初朝老护院望了一眼,一般来客肯定会有拜贴,她想知道来的是什么人。照许常渊的身手,近距离搏击一般很难有敌手,但如果……
“不认识,是四少爷自己带回来的人。”老护院只一眼就明白了她的心思,不你假思索地答道。
贺云初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就握住了腰间盘距的鞭子:“给我拎壶茶过来,我去看看。”今天一早在一品香的事还历历在目,许常渊暴起杀人,很难保证暗地里没有被人窥见。
如果因此被人要挟……
贺云初端着茶盘,放轻脚步靠近书房。她虽然身上有伤,但若不想让人听到声音,那是绝计听不到的。
“……若此时还举棋不定,说难听点,徐帅和宫里串通做的那些事,别说许氏一族的富贵,到时若清算起来,那位可保不住你们,十之八/九是要族诛的。你想想,你们把身家性命和阖族存亡都押在这一个人身上,是不是太冒险。”
听得出,这个喋喋不休正在说话的人声音很熟:蒋劲,太子府詹事。贺云初心里松了松,随即又提悬了,只听许常渊的声音低低的,象是在尽克制和压抑。
“听先生这话,除此,我们还有其他出路?”
“那是自然。你们父子都是有大才之人,实在不必垂死于一棵大树上。就目前而言,那位能给的,殿下也能给,甚至还能给更多,选一条有前途的路,不是更容易到达目的地吗。”蒋劲显然没有坐,听声音象是在走来走去。
倒是许常渊听起来沉稳多了,隐隐,还能听到他指尖扣击桌面发出的很轻微的声音,懒懒地回道:“宫里给的好处是明眼一眼就能看得到的,先生打算给我画一张饼吗?”
蒋劲道:“虽然崔灿许了你陶然居的股份,可你比任何人都清楚陶然居潜在的险象在哪里,他那个商号能经得住查吗?十件货里有九件夹带禁物,我劝将军还是不要接手的好。一旦哪天户口派人来查,出了问题宫里可未必会帮将军。”
顿了一顿,没听到许常渊答话,蒋劲似乎觉得他内心已有松动,终于机会来了,打蛇随棍上地劝道:良臣择主而侍,将军的大才委实不该屈就于汾西一潭方寸之地,不论是定州还是嘉州,将军之才都堪当统领三军之任,他日如许帅一般镇守一方做一封疆大吏,武将世家,何等荣耀。”
贺云初心里冷笑,可不就是一张画在纸上的饼吗,当许常渊是三岁还是没见过世面!蒋劲这人的智商实在是……难以言说。
“殿下有才,又颇受圣上亲睐。不过虞城侯也不错,人人都夸文可治国武可□□,未必他就没有机会。”
蒋劲“哂”的一声,道:“虞城侯是不错,江湖上三教九流贩夫走卒的确谁也没他结识的多。不过争庙堂之主吗,就差强人意了些,不信,你见了他问问,朝中四品以上官员们家里的大门朝哪开,他能说上来几个。淮河沿线由谁执掌河务,汨水流域灾情如何,他可否知道这些事情。看事情不要总看光鲜亮丽的表面,要看实际才能。虞城侯整日里与一帮江湖人士混在一起,一两年都不回京一次,别说熟悉政务,能认全朝臣们的脸就算本事了,根本就是烂泥扶不上墙,你们跟着她,将来会是什么后果可想而知。”
庙堂之争原本变数多多,做为成熟政客,如此坦白攻击对手,难不成觉得自己脖子上的这颗脑袋是钢铁铸造的?真是心大。
没听到许常渊的声音,就听蒋劲继续道:“我知道你有意于斛律族的力量,但贺靖那个人你比我懂,只要他还在西边,斛律族的事便不容他人插手。我跟休图娅也算旧识,那个女人能力有限,就靠一副好皮相笼络人,大事还得靠王府拿主意,你在武昌王面前地位无人可悍动,只要你想,陇佑将来便是你的囊中之物。”
静了一静,蒋劲似乎是喝了一口茶,但还没等他继续口若悬河继续摇唇鼓舌,就听许常渊懒懒地问出了声:“先生讲了这么多,还没有说明主要意图,有话不妨直说吧。”
就听哈哈一声,蒋劲笑了,但声音嘶哑,笑声有些不顺耳,道:“将军果然爽快人。一件事,如今西边正乱,朝庭不会眼睁睁看着,派出的堪定军已在定州集结,乱势不久便可平复。但林家这回肯定是保不住铁英了,此局一停,空出的位置马上需要人顶上去。殿下跟武昌王商议了一番,觉得有一人堪当此任,但需将军鼎力相助方可成事。”
“哦,何人?”
“将军麾下的李意,李公子。”
贺云初站在门外都感觉到了许常渊一口老气憋在心里吐不出来的恶心,浑身一阵恶寒,扎了一心窝的冷箭。果然,许常渊那副慵懒的语气,绝对吐不出什么好听的话。
“铁英的麾下个个龙精虎猛,交给一头猪去带领,莫非是要巡防营去何处的粪池么……”正说到这儿,只听院中“啪”的一声清脆声响,躲在树上的鸟雀们“嘭”的一声从枝头窜起,逃离开去。
许常渊吃了一惊,两步跨到门口,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悠闲地端着杯茶,边喝边指使护卫拿杆子在树上一通乱捅。
“胡闹什么。”他吼了一声,却不如何严厉。
贺云初实在受不了书房里许常渊逗那个脑筋不好使的,原本准备给里面添的茶水都懒得往里送,沏了一杯,自己喝了。
贺云初只稍稍回了一下头,一句怼了回去:“都不是什么好鸟,喋喋不休吵的人心烦,赶紧撵走完事。”说完继续指使护卫朝树上捅。
许常渊狠狠瞪了她一眼,指着护卫道:“她折腾也就罢了,你们一个个的也跟着胡闹。去,搬把□□来。”
回过头对紧跟着出来的蒋劲讪讪道:“我家小七任性,让先生见笑了。”
蒋劲眸底不明含义的露了几分笑意,望着窜窜跳跳的贺云初笑说道:“性格当真是率真,不过二公子在京中过得可就没这般闲适了。我的话,将军再想想,明日我听你的答复。告辞。”转身走了。
院里的人同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倒是许常渊,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两只总是含笑的眼睛里流动着一股难测的深意。
许常渊负手走下台阶,来到贺云初身边,眼中全是责备地拉住了她的手:“还闹,小心伤口。”
他这么一说,贺云初才感觉浑身哪儿哪儿都疼起来。身上的皮外伤虽然都包扎过了,但离伤口愈合还早的很,往树上挥了几把鞭子,几处伤口已经开始渗血了。
被许常渊拽着手,一直拽进内室才停住,可一看她这几处渗血的地方,许常渊也不敢动了:“身边的朗中呢?”
“外面呢。”朝北面一抬下颌。小虎和游七还在队长休的队伍里。
许常渊起身,叫了护卫过来吩咐了几句,护卫转身跑了。
“你要上太子的船?”不等许常渊坐下,贺云初一句硬通话顶上来。
许常渊看着她袖子上渗出的血迹,抬手在她额头弹了一记暴傈:“你又懂什么。”挨着在她旁边坐下来。
贺云初活动着自己因伤口而变的沉重的胳膊,道:“太子吧……胆子是够大,可惜身边的谋士脑子不够用。” 云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