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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玄虚幻境

赤水谣 房璃 22918 2021-04-05 1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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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珩站起来接过珮儿手中的东西,有些惊讶的问道:“海螺?谁送来的?”

  珮儿想了想,说道:“像是个小姑娘。”

  卿珩忙道:“她走了没有?带我出去找她!”

  珮儿连忙拉住卿珩说道:“不行,少主,你们还没行礼,还不能出去。”

  卿珩跺脚道:“她还说什么了么?”

  珮儿摇摇头,说道:“没有了。”

  卿珩有些失望的盯着海螺,忽然间心烦意乱,她对珮儿说:“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珮儿应声,转身离去。

  整个神界只有他知道,她曾经路过北海时想要拿却没带走的那个海螺。

  之后,再没人来过,或许是一个人待在青庐太久,卿珩觉得有些迷糊,外面静悄悄的,声息全无,她以为宴席结束了,不由自主的走了出去。

  眼前像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她走了许久之后,才发现这里不是赤水行宫,也没有宾客,她正迷茫时,远处微风起伏,送来悠扬琴音,卿珩驻足细听,琴音中万般变化摄人心魄,弹琴的应当修为高深,她心知有异,但还是循着琴音走了过去。

  不远处春色盈野,杏花烂漫,是一片繁茂的杏花林,林前的高台上,是三个年轻的女子,她们个个姿容绝美,仪态万千:穿白衣的女子,美目流盼,手捧七弦琴,坐在高台石凳上抚琴,指如削葱,肤若凝脂,似可与这满山粉英香萼争艳。

  琴声如同带着清香的花瓣,向四周散开,杏花微雨中,一个身穿紫衣的女子,在不远处的花丛中跳舞,腰肢灵动,舞姿曼妙,犹如才绽放的花蕾,时而飞到一旁繁华盛开的杏树枝头,纤足轻点,衣袂飘然;另一个青衣女子,眉眼间带着微微的笑意,舞姿轻灵,身轻如燕,如流连枝头的蝴蝶,又如水中初绽的白莲,皎洁如月,灵动如雪。

  一曲既罢,三人依偎在一处,说些女儿间的闲话。

  卿珩盯着她们一瞬,才发觉身着紫衣与青衣的女子有些眼熟,卿珩立刻跑到她们前面说道:“小神打扰了,几位看着好生眼熟,敢问仙居何处?”

  几人对卿珩说的话充耳不闻,卿珩猛然心惊,幻境!

  她正思量时,眼前的女子消失不见,而后,周围变成了一片荒芜的草地,还是之前看到的那三个女子,白衣女子与紫衣女子像是在争论什么,一旁的青衣女子紧蹙眉头,站在中间,像是在劝和,许久之后,白衣女子负气而去,其余两人神色怅然的望着她的背影。

  眼见白衣女子离开,卿珩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那白衣女子驾云到了一处府邸,在外面站了很久,却没有进去,她静静的望着外面,许久之后,擦干颊上的泪,绝然离去。

  卿珩不解,跟上去看她想做什么,那女子却来了凡界。凡界像是发生了什么事,一副凄凉之景:抬眼处尽是焦土,凡人苟延残喘,奄奄一息,似乎染上了什么重病,白衣女子时不时弯下腰去探查他们的病情,许久之后,她回身对身后跟着的凡人男子说了几句话,而后男子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女子在原地等了一会,那男子找了许多人来,将这些病弱的凡人尽数抬到了一处,女子立刻纵身飞上一旁的屋顶,从袖中拿出一柄精致的断笛,吹了起来。

  白衣女子是想用乐声救治这些凡人。这让她想起来之前在神界流传了很久的故事:神魔大战后,凡界大兴瘟疫,乐神白萼散尽修为,化解了人间瘟疫,凡界百姓自此后便为她修庙筑祠,感恩戴德。

  难道眼前的这个白衣女子,便是那个为了解救凡人,散尽自己毕生修为驱散瘟疫的乐神白萼?

  不过多久,乐神脸色煞白,手中的那柄断笛也滚落到地上,不远处赶来的紫衣女子与青衣女子扶住了白萼摇摇欲坠的身子。

  卿珩还想看看他们说什么时,周围又变成白皑皑的雪地,眼前也只有紫衣女子和青衣女子两个人。

  紫衣女子背对着青衣女子说道:“青娥,我不管你怎么想,这件事情我已经决定了。”

  卿珩瞪大眼睛瞧着两人,青衣女子就是雪神青娥!那紫衣女子难道是她?卿珩脑中突然蹦出一个人的身影来,她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似乎有些害怕听到她们接下来要说的话。

  青娥痛心疾首道:“九凤,你要知道,白萼的事情,只是个意外,你难道真的要为了这件事情,搞得天下大乱吗?”

  九凤转过身来,说道:“你难道忘了么?我们可是一起长大的,你忘了我们小时候,她为了保护我们被魔界中人打成重伤吗?如果没有她,你我能活到这个时候吗?”

  青娥哑口无言。

  九凤继续说道:“你可以将她的死当做一场意外,轻轻带过,可我不行,我要为她报仇,没人能阻止我,即便是你。”

  青娥黯然道:“你要是真的去了,我就没你这个妹妹。”

  九凤一滞,强忍眼泪道:“随你。”而后,她转身,干脆的离开。

  原来青娥与九凤二人是这样的关系,她们二人反目,应该是九凤欲叛出神界,看来,当年她们几人叛出神界的原因就是乐神。

  眼前白雪渐渐消融,卿珩连忙跳起来,她站在云端,望着雪地变成一片汪洋。

  紫衣女子与一个身着赤黄色衣衫的男子相互依偎在岸边,周围不时有些海风,男子将自己的衣衫小心的披在了她身上。

  卿珩正想瞧九凤身边的那个男子是谁,回神竟瞥见了那日去过的小木屋,她面如死灰,握紧拳头费力的挪了过去:男子手中抱着个刚出生的婴孩,深情的望着榻上沉睡的女子,而女子眉头紧皱,似乎睡的不甚安稳,男子轻轻放下襁褓中的孩子,抬手使术法想帮女子缓解痛苦。

  他似乎感受到了女子身体里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排斥着他的术法,他停下来,又试了几遍,结果还是一样,男子望着女子周围四溢的紫色气息,突然往后退去,十分颓废的跌坐在了身后的竹椅上,竹椅随之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男子听闻声响,如梦初醒,立马站起来,使术法窥探婴孩身上的气息,之后,他脸色十分难看的望着襁褓里安睡的婴孩,随即抱起孩子向外走去。

  卿珩望到那个气冲冲抱着孩子走出来的男子时,像是被定在了原地:眼前的男子,便是之前在洛水之滨碰到的老叟。

  男子一出小木屋,便驾云离开,卿珩这会心中已明白了大半,连忙跟了上去。

  他来了弱水,就是传说中鸿毛不能浮的弱水,卿珩感觉到一丝丝寒意袭上心头,她认真观察着他的表情,却只在他铁青的面容中看到了一双冰冷的眼眸。

  他缓缓抬起双手,那双手中正抱着他才出生的孩子,他站在云端,只要一松手,他手中的孩子便会落到弱水中,就此殒命,卿珩望着下面的激流急湍,不敢再看下去,她将头转过去,紧紧的闭上眼睛。

  许久之后,她听到一声哀叹,张开眼睛时,见襁褓仍在男子手中,卿珩才彻底松了口气。

  男子离开后,直接去了昆嵛山,卿珩见他进了一间屋子,连忙跟进去,却见男子抱着襁褓跪在地上,而尽头处的坐椅上,便是圣尊。

  卿珩什么都明白了,她不想再看下去,转身跑了出去。

  她昏昏沉沉的去了赤水,脚步虚浮,蹒跚的走进小木屋,望着那个她几万年都未曾见过的母亲,那个好几次救自己于危难之间的母亲,悲恸的说不出话来。

  往事却不想再放过她,一一袭上心头,她感觉天旋地转,头痛欲裂,脑袋像是随时都能炸开,她蹲下身子,紧紧抱着自己的脑袋失声痛哭。

  她心心念念的母亲,竟然是冥界的冥尊,是她一心想杀掉的冥尊,她在这世间最恨的冥尊;而她一直活在周围人的谎言与欺骗里,整整三万年!

  如今真相揭开,她该如何自处?神冥两界,她要选哪一个?

  她不想再想下去了,也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她咬牙使术法在自己手上割了道深深的口子,血迅速从她身体里流出来,滴到地上时,眼前的幻境应声化成了碎片。

  她竟然还在青庐中,她冷静的站起身来,将自己身上的喜服脱掉,摘下头上的步摇,扔到了地上,而后使了隐身的术法离开赤水。

  頵羝山上的神仙大多都离开了,凌晖殿中的仙娥望着面色阴郁的卿珩,使劲揉了揉眼睛:少主不是刚嫁过去吗?这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又回来了?

  卿珩走近映月殿时,众人都似乎有些惊吓,纷纷从椅上站起来,玄阴上前拉住卿珩问道:“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卿珩不管不顾,甩开玄阴的手,走向圣尊沉声问道:“为什么?”

  圣尊一惊,随即猜到了卿珩来此的目的,她侧身对殿中其他人说道:“你们先都出去,我有些话要跟卿珩说。”

  众人闻言,连忙退了出去。

  看到映月殿的门关上,圣尊才说道:“看来,你都知道了?”

  卿珩没有接话,圣尊继续说道:“我以为你知道真相之后的第一件事情,是去冥界。”

  卿珩依旧沉默。

  圣尊又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卿珩开口道:“我进了玄虚幻境。”

  圣尊呢喃道:“玄虚幻境?那是赤水的东西。”

  她沉吟片刻后又道:“既然你都看到了,我便说与你听。你是他们的女儿,你父王遇到你母亲之时,以为你母亲只是个普通的凡人,直到她生下了你,他才发现你母亲的身份,而后,他将你抱给了我,还将你身体里的冥族气息去除干净,注入了新的神识,他怕你长不大,便将自己的一半灵力给了你。”

  卿珩想起自己在弱水岸边看到的一幕,有些激动:“就因为我娘的身份是冥界的冥尊,父王便要将我这个刚出生的女儿也抱到弱水溺死?他就那么恨我娘亲吗?”

  圣尊摇头道:“你说错了,你父王从来没恨过你娘亲,他只是怕。”

  卿珩问道:“他是神界之主,他会怕什么?”

  圣尊叹气道:“他怕的不是你与你娘的身份,而是天谴。”

  卿珩惊道:“天谴?”

  圣尊道:“之前冥界叛出神界,大行兵戈之事,致使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实是违逆天意,上天迟早要降下惩罚,若不是降在你父母身上,便会降在你身上。所以,你父王他宁愿你的母亲是一个只有几十年寿命的凡人,也不想她是与天地共生的冥尊。”

  卿珩整个人瑟瑟发抖,她跌坐在地上,眼泪簌簌的流落。

  圣尊轻轻拉住她的手,说道:“天命难违,这些和你没有关系,也不是你的错。”而后,她神情复杂的望着卿珩,颤抖着说道:“你见过你父王了?”

  卿珩抬眸问道:“祖母怎么知道?”

  圣尊说道:“天底下只有你父王可以治好你的情根。”

  卿珩渐渐止住哭泣,伏在地上叩首道:“孙儿多谢这三万年来祖母养育之恩,孙儿叩别祖母,孙儿此去,祖母勿念。”

  “你去哪儿?”圣尊问道。

  卿珩缓缓站起来,说道:“离开神界。”

  圣尊忙道:“这个时候,你若是去了冥界,天下就此大乱。”

  卿珩轻轻摇头道:“祖母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两界再起争端的。”

  圣尊望着卿珩坚毅的眼神,转过身去叹气道:“你若真的选择了冥界,我也无话好说,只希望你能时时刻刻记住,不管你做什么,你仍旧是我的孙女,是扶桑大帝的女儿。”

  卿珩红着眼眶说道:“孙儿谨记祖母教诲。”

  冥界

  大祭司今日心情格外的好,处理了半日政务,忙着侍弄殿中的几棵三株树。

  门外的侍者匆匆跑进来时,瞥到大祭司脸上难见的笑容,有些惊讶。

  大祭司抬头道:“何事?”

  “大祭司,门外有个叫莘卆的,说他有要紧的事情,要见大祭司。”侍者恭敬说道。

  大祭司凝眉道:“莘卆?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请他进来。”

  侍者连忙点头,转身出去。

  大祭司敛了神色,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案前坐下。

  赤水神君一进来,大祭司站起来客气道:“赤水神君大驾,有失远迎啊。”

  莘卆气愤道:“大祭司客气了,我们两族之前有过盟约,我赤水一族倾力协助大祭司完成大业,却没想到,大祭司竟是这样对我的!”

  大祭司疑惑道:“神君这是何意啊?”

  莘卆哼道:“你还敢来问我?你义子这些日子都去哪了?”

  大祭司沉吟道:“他这些日子确实不在冥界。”

  莘卆又道:“他自然不能在冥界,他被我锁到赤水水宫了。”

  大祭司问道:“不知犬子何处得罪了大祭司?”

  赤水神君将袖中方鉴甩在地上,说道:“大祭司教的好儿子,他来我赤水行宫,名为奉送贺礼,暗地里却联合金乌一族的那个女子,将我儿害死。”

  大祭司道:“赤水神君这话我就不明白了。人人都知道,那金乌一族的女子可是你子媳,与世子有夫妻之名;况且那女子是神界中人,而我义子乃是冥界的护法,他们两个水火不容,又怎么可能联手暗害您的世子呢?”

  莘卆冷冷的望着大祭司说道:“大祭司若不相信,可看一看这冥泽鉴。”

  大祭司瞧一眼地上的冥泽鉴,抬头说道:“冥泽鉴上确实有血气。”

  莘卆又道:“那大祭司是承认了?”

  大祭司不言,眼神淡淡的盯着莘卆。

  莘卆又道:“我之所以来这通知大祭司,是念在往日你我二人的情分上,追风使是你的义子,你说,该如何处置他?”

  大祭司冷静的望着莘卆道:“我觉得这件事情,还是不要追究的好。”

  莘卆气愤道:“这怎么可能,烨麟是我唯一的亲子,如今他死在你义子手上,难道你不打算给我个说法?”

  大祭司踱到案前坐下,说道:“神君,这件事情我原先是不知情的,稚子胡作非为,是我管教不严,也是冥界的不是,但神君可还记得,您还有一个儿子?”

  莘卆眼中流露出沉痛的神情,沉声说道:“大祭司这是什么意思?你应该知道,早在三万年前他就不在了。”

  大祭司又道:“他右臂正中是否有一块红色的胎记?”

  莘卆惊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大祭司道:“你想要的答案,就在追风使的身上,你回去看了之后,再杀他也不迟。”

  莘卆怔然,愣在原地,许久,他望着大祭司问道:“难道他没死?”

  大祭司郎然笑道:“神君不必揣测,这答案就在你水宫中,你回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莘卆连忙拱手道:“打搅了,告辞。”之后匆匆离开水宫。

  这几日里,凌霄殿上忽然多了许多奏章,奏章上达之事,却让天帝觉得十分荒诞:神界卿珩身份有异,望天帝仔细勘查。

  他恼怒的望着案上突然多出来的帛书,扬言要将这些寻衅滋事的人革除仙籍,随后召来掌管神籍名册的仙官,要将近日来关于卿珩的谣言澄清。

  仙官受了诏令,连忙赶到天庭,他跪在天帝面前,颤颤巍巍的打开神籍册翻找了许久,也没个声响,天帝耐不住性子,问道:“你是怎么回事?金乌一族的神籍竟有这么难找吗?”

  仙官连忙跪倒在地,支支吾吾的说道:“小仙无能,并未,未在神籍上找到少主的名字。”

  天帝闻言,怒不可遏,拍着桌案呵斥道:“放肆,这话是你能随便说的吗?”

  仙官垂下头去,小声说道:“小仙不敢欺瞒天帝,这神籍上果真没有卿珩少主的名字。”

  天帝闻言,沉思一瞬,说道:“你,拿着神籍册立刻去頵羝山上,将它交给圣尊,将这件事情告诉圣尊,请她拿一个解决之法。还有,此事不宜声张。”

  仙官忙道:“小仙知道。”

  一月后。

  昆仑山雪神青娥府邸。

  昆仑山绵延起伏,自雪顶往上望去,白的没有尽头。

  青娥有些慵懒的躺在冰窟之中的榻上,她有些惆怅的望着不远处案几前的身影,许久之后,才终于开了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卿珩抬眼望着青娥道:“回哪?”

  青娥道:“自然是神界。”

  卿珩问道:“姨母没有听道最近盛传的谣言吗?”

  青娥疑惑:“什么谣言?”

  卿珩轻描淡写道:“頵羝山少主卿珩乃是冥界奸细,南海氐人族屠宫的帮凶。”

  青娥不以为然:“你也说了,那只是谣言。”

  卿珩又道:“可神界其他人不这么觉得,他们必定会当真,而执掌神界的天帝更会当真。”

  青娥又道:“那你打算怎么样?”

  卿珩淡然道:“我不在乎他们说什么,但我不想再回頵羝山。”

  青娥想了想,问道:“那你想她吗?”

  卿珩似乎没听明白,盯着青娥问道:“姨母说的是谁?”

  青娥说道:“你娘亲。以她的性子,听到这个传言,怕是已经能猜到你的身份,应早就派人四下打听你的消息了。你若不想两界再起争端,还是回去看看。”青娥起身走到卿珩旁边,拍着她的肩膀说道:“逃避了这么久,也该做个决定了。”

  卿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此时她心中所想,到底是什么,她自己也有些模糊,她只是觉得,这件事情不像青娥说的这样简单,只要她离开冰窟,不管她去哪,都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除非,她就此在世间消失。

  两者相害取其轻,她望着青娥说道:“这一月来,我反复思量这个问题,虽然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但我想待在她身边,这是过去的三万多年里,我最想做的事情。”

  青娥一顿,说道:“你舍得下你在神界的身份吗?”

  卿珩笑道:“身份和地位对我而言,根本就不要紧,虽然这身份于我来说,是一道护身符:天帝顾及我祖母的面子,不然我怕是早就被拖到斩妖台行刑了。”

  青娥道:“你若是真的做好了决定,我陪你去找她,想来我已有好几万年都不曾见过她了。”

  卿珩想起之前自己在玄虚幻境中看到的那一幕,问道:“你还愿意见她?你原谅她了?”

  青娥温柔的抚摸着卿珩的脸颊,说道:“孩子,你娘亲她没有做错,她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去做她认为正确的事情,这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但我始终不及她勇敢。”

  卿珩似有感悟,轻轻的重复道:“用自己的方式做正确的事情?”

  青娥笑道:“你以后会懂的。”

  卿珩若有所思,她望着青娥,有些迟疑的问道:“若我真去了冥界,神界中人是不是都会恨我?”

  青娥说道:“不要想那么多,你只要知道,真正在乎你的人,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不会介意。”

  真的会有这么一个人吗?

  卿珩与青娥出现在冥河之畔时,便被冥界的小妖们团团围住。

  卿珩淡淡说道:“你们冥界最近在找金乌一族的神女?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带我们去见冥尊。”

  小妖们交头接耳,像是在讨论什么,过了一会,领头的小妖吩咐众人收了武器,而后望着卿珩说道:“两位这边请。”

  卿珩与青娥跟着那人走了好久,穿过那日去过的长廊后,一座恢弘的宫殿矗立在眼前,门楣上书着“幽冥台”几个大字。

  小妖与殿前的守卫互通消息,而后守卫示意两人进去。

  卿珩停住脚步,望着青娥说道:“姨母,你先进去吧。”

  青娥没说什么,轻轻点了点头。

  青娥进去许久,卿珩还是不曾朝幽冥台踏出一步,她在殿前徘徊许久,似乎在认真思索什么。

  九凤正坐在殿前金榻上,眉头紧皱,盯着眼前的案几,托着脑袋发愁。

  三万年过去了,她依旧如同少女般年轻,青娥只从她望着自己的眼神中瞧出了几分沧桑。

  九凤募的站起来,她惊讶的望着青娥,有些不确定的叫道:“二姐,是你吗?”

  青娥微微笑道:“好久不见。”

  九凤快步走过来,眼中蓄满了眼泪,她似乎想去拉青娥的手,但最终迟疑的将手缩了回去:“这么多年了,你终于肯见我一面了。”

  青娥似乎也有些感伤,问道:“阔别许久,不想今日还能再见,这些年来,你过得怎么样?”

  时至今日,你是否为当初的决定后悔?

  九凤闻言,却默然不语。

  两人沉默了一瞬,青娥又开口道:“我把她给带回来了。”

  九凤激动道:“真的么?她在哪?”

  青娥说道:“她就在殿外。”

  九凤喜极而泣,颤抖着握住青娥的手说道:“你怎么找到她的?”

  青娥紧紧握住九凤的手,说道:“你先别太激动,在你们见面之前,我还有些话要问你。”

  九凤忙道:“你要问什么?”

  青娥说道:“你当年叛出神界是为了白萼,之后与神界势不两立是为了你的孩子,可如今,她已经回来了,你是否能放下对神界的仇恨,今后与神界和睦相处,使神冥两界再不起战事?”

  九凤闻言一怔,她望着青娥恳切的眼神,问道:“你来是为了劝我归附神界?”

  青娥说道:“我此言是为了卿珩,她在冰窟陪了我一月,这个时候她来了冥界,必会犯了众怒,你若是真心为她好,最好放下往日仇恨,别叫她夹在你们中间煎熬。”

  九凤想了想,又问道:“她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世的?”

  青娥叹气道:“她在与赤水世子烨麟成亲那日,被人关进了玄虚幻境。”

  九凤闻言,脸色渐渐沉下来,咬着牙挤出几个字:“莘卆,你好大的胆子!”

  青娥继续说道:“我之前还听她说过,有人曾用蟠龙幡对付过她,这件事情你最好仔细查一查。”

  九凤低垂着脑袋,愧疚道:“是我没有照顾好她。”

  青娥微笑道:“虽然她不在你身边长大,可我看她的个性,倒是随了你,与你之前在神界的时候一模一样,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觉得她很像你。”

  九凤喜道:“是吗?她性子真的像我?”

  青娥点头道:“很像。”

  九凤自言自语道:“她是自愿来的?她肯认我?”

  青娥答道:“是。”

  九凤噙着泪说道:“我答应你,只要神界不再过问卿珩的事情,我保证冥界永不犯神界。”

  青娥点头道:“好,我这就叫她进来。”

  九凤答道:“好。”

  青娥出去时,脸上的神情轻松了许多,卿珩见她出来,迎上去问道:“姨母,怎么样?”

  青娥说道:“我要回去了,你进去吧,她在里面等你。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来雪顶找我。”

  卿珩行礼道:“知道了。”

  卿珩目送青娥离去,才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缓缓走了进去。

  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卿珩小声唤道:“娘亲。”

  九凤快步上前,将她拥在怀中,摸着她的头发轻唤道:“珩儿,你终于回来了。”

  卿珩任由九凤抱着她,她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就只好不开口。

  过了许久,九凤情绪平复了许多,她放开卿珩,擦干脸上的泪,笑道:“吓着你了吧?”

  卿珩摇摇头。

  九凤忙将卿珩拉到殿中的金榻上坐下,十分温柔的问道:“你是第一次来这儿吧?”

  卿珩摇摇头。

  九凤道:“你们是昆仑雪顶上来的,一定累坏了吧,要不要吃些吃食,休息一下?”

  卿珩摇摇头,说道:“不累。”

  九凤又道:“我这就派人将幽冥台的偏殿收拾出来,你以后就住在那。”

  卿珩点点头,说道:“我有些事情要问你。”

  九凤有些惊讶,问道:“什么事情?”

  卿珩想了想:“你和我父王,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如今最想听的,唯一句实话而已。

  九凤垂下眸子,似乎不太愿意触及太多往事,她思索一阵,直视着卿珩的眸子说道:“我本不想提及旧事,你这么想知道,我只好告诉你。”

  “我本是司夜之神,是上古的神祇,原与乐神白萼,雪神青娥生活在北极天柜山,我们三个一处长大,义结金兰,与属地同在北溟四圣交情匪浅。之后,白萼与玄冥两心相悦,互为终生,他们原本打算成亲,却因神魔两界战事耽搁。北溟四圣出战魔界,临行前,白萼与玄冥相约,等战事一结束便成婚,后来,玄冥因轻敌伤在魔主手中,被送回来,半路上玄冥遇袭,不得已使了术法,制胜的同时导致凡界瘟疫肆虐。白萼知道玄冥闯下大祸,便只身一人去了凡界,用尽毕生修为将凡界病瘟驱散,之后魂飞魄散。”

  “当时,你兄长的母亲月卿也在神魔大战中殒身,你父王无心再处理政事,各个神族共同商议之后,决定对玄冥小惩大诫,将他押在自己府邸悔过五百年。”

  “我活了那么久,第一次感觉到,五百年的时间那么长,那五百年里,我时常自责,当初没有拦住白萼,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玄冥,那些日子就在这份焦灼中度过。战事结束后,参战的神族为了争抢战功内讧。神界大乱,因为白萼的事情,我早有心结,而北溟四圣,也因玄冥受罚的事情而耿耿于怀,与神界离心离德,不久后,我们便相携离开了神界。”

  “我们本就以兄妹相称,他们便奉我为尊,成了冥界的主人,当时我性子冷,无心冥界繁杂的政务,便将冥界事务托给了大祭司,自己整日在凡界游山玩水。后来我遇到了你的父王,做了一辈子的神,那一刻我才觉得,此生活着,就是为了遇见他。很快,我知道了他的身份,但我不敢告诉他我是谁,他也一直以为,我只是个凡人。”

  “我们定居在赤水,后来,我便有了你,怀着你的那三年时间,他一直在我身边尽心尽力的照顾,小心翼翼的呵护,直到我临盆。临盆之时太痛苦,我用了大量的修为保护自己和你,却没收住自己的气息,他发现我的真实身份后,便把你抱走了。三月后,我收到他的书帛,他恨我欺骗他,恨我差点让他变成了神族的罪人,恨我当初跟他在一起是另有目的,便直接向我下了战书,他邀我去赤水一战,那个时候,我虽心中不愿,但还是赴了约。”

  “我如约去了赤水,他却懒得再看我一眼,他冷冷的对我说:‘那个孩子是个怪物,她不该出现在这世上,我已将她溺死在了弱水。’我没了理智,便与他打了起来,不知怎么的,那日他的修为好似不及往日一半,我万念俱灰,用尽全身的修为与他拼命,最后落了个两败俱伤。你几位舅舅及时赶来,将重伤的我带了回去,我在柜山修养了一千多年,身上的伤才渐渐好了,我心里怨他,恨他,也恨整个神界,便只身去了冰渊,找到了玄冥真水,制成了冥泽鉴,我带着冥泽鉴找他报仇时,神界众人却说他早已在一千多年前失了踪迹,我心里觉得他没死,便在各个地方找他,却始终没找到。”

  “这个时候,我才开始后悔,若当初我没有选择冥界,后面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这三万年里,我度日如年,过往一切美好的回忆都变成噩梦出现在我梦中,我每日都在痛苦自责中挣扎。那日在冥泽鉴中见到你,我才觉得事有蹊跷,直到我听闻神界的谣言,才确定了你的身份。”

  九凤摸着卿珩的脑袋说道:“如今你能平安的待在我身边,便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以后不要再离开娘亲了。”

  卿珩听完后,轻轻点了点头,缄默不语。

  九凤擦干眼泪笑道:“你今日累了,先好好歇息,明日我带你到处转一转。”

  卿珩思虑良久,问道:“可以再给我一日时间吗?我,我还有些事情要办。”

  九凤微微一愣,随即点头道:“好,你要怎么样都行。”

  卿珩起身道:“多谢娘亲。”

  看着卿珩将要离去,九凤忙问道:“怎么,你这就要走了?”

  卿珩答道:“嗯,明日此时,我再回来。”

  九凤无奈道:“好,路上小心。”

  卿珩答是,行礼之后,转身退出幽冥台。

  卿珩避开众人回到頵羝山时,已近黄昏,辛夷不在枢阳阁中,卿珩猜想他应在后山,便悄然去了后山。

  辛夷正陪秦艽在药坞前下棋,两人察觉卿珩时,眼神中似乎都有些惊讶。

  卿珩走近两人,展颜笑道:“两位好兴致,可有时间?”

  秦艽连忙上前问道:“这些日子你都去哪里了?”

  卿珩顿了顿,轻描淡写道:“我只是,想一个人静静。”

  秦艽继续说道:“你没回来的时候,我们都很担心。”

  卿珩笑道:“是吗?那多谢了。”

  秦艽回身一瞥辛夷,说道:“那,我先回前殿通知圣尊。”

  卿珩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秦艽拍拍辛夷的肩膀,迅速离开了药坞。

  卿珩望着秦艽的背影,轻声说道:“你可以陪我去个地方吗?”

  辛夷神情复杂的望着卿珩,轻轻点点头,从石凳上站起来,说道:“不等秦艽回来吗?”

  卿珩轻轻摇了摇脑袋。

  一路上极为安静,久别重逢的两人,似乎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即便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辛夷始终没能开口问卿珩,她离开頵羝山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又去哪里了,还有,关于她与烨麟的婚事,他似乎觉得,这个时候,他根本就不该开口。

  辛夷不紧不慢的跟在卿珩身后,与她始终隔着一段距离。

  天色越来越暗,凡界道旁行人渐少,卿珩驻足,直到辛夷走近才说道:“你还记得这儿吗?”

  辛夷抬眼望去,想起不久之前上元节,他们两人曾在此地吃过浮元子,街边景色依旧,只是不像那日来时热闹。

  辛夷点头说道:“自然。”

  两人往前走了几步,辛夷忽然说道:“你想吃浮元子吗?”

  卿珩问道:“这个时节有吗?”

  辛夷微笑道:“我有办法,跟我来。”

  辛夷拉着卿珩七拐八拐的到了一处食馆前,卿珩跟着辛夷进去,找了个干净的位子坐了下来。

  辛夷低声跟店中小二说了几句话,便径直过来坐了。

  没过多久,小二便端着吃食走过来说道:“您的浮元子好了。”

  辛夷道:“多谢。”

  小二笑着离开,卿珩迫不及待的舀起浮元子尝了一口:这与她记忆中的味道好像不太一样,这一口浮元子不知不觉牵起了她心中的几分感伤,她将汤匙轻轻放下,伸手将碗轻轻推到一边。

  辛夷静静的望着她,许久之后才说道:“你这段时间,还好吗?”

  卿珩笑道:“我有什么不好的?”

  辛夷情绪没什么变化,继续问道:“你决定好了?”

  卿珩垂眸瞅着一旁早已放凉的吃食,没有答话。

  辛夷又道:“我们出去走走?”

  卿珩答道:“好。”

  天色越来越暗,街上的行人愈加的少了,她侧过身子,对身旁的辛夷说道:“我们回凌晖殿吧,这里无处可去了。”

  辛夷微微点头应是。

  这些年来,不管卿珩说什么做什么,或是对他有所求,不管是什么,辛夷想都不想都会答应,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卿珩笑道:“我上回从秦艽那里顺来的玉醴泉水好像还剩不少呢。”

  辛夷抬眸望着卿珩,眼神中有些惊讶:“你要喝酒?”

  卿珩笑道:“想尝一尝而已。”

  辛夷望着她一瞬,说道:“那我陪你。”

  卿珩笑道:“好。”

  酒不醉人人自醉,辛夷像是有什么心事,一句话也不说,一个劲的灌自己酒。

  卿珩托腮道:“小师叔,你还记得小时候,我偷偷跑去凡界玩,回去时被祖母发现,将我关在枕霞居三日,还罚我抄写丹元录,是你偷偷带了吃的来看我,结果,你就被祖母罚跪了一夜。”

  辛夷笑道:“自然记得,你幼时干了什么坏事,不敢告诉师尊,都跑来跟我说。”

  卿珩大笑起来,说道:“那是因为,頵羝山上只有你会替我背黑锅。”

  两人越聊越高兴,桌上的酒也渐渐见了底,辛夷酒量不佳,摇头晃脑的挣扎了一下,便醉死了过去。

  卿珩渐渐止住笑容,她望着醉倒在案几前的辛夷静默了一瞬,伤感道:“神界里说的那些事情都不是谣言,那些都是真的。我从没告诉过你,我自一出生后,身体里就没有情根,我不能喜欢任何人,直到那一天,我从洛水回来,心中便不由自主的想见到你,那时我不懂为什么,今天从冥界回来,我才明白很久之前你应该就在我心里了。当日陆英的话犹在耳边,他说即便是神仙也不能违逆天意,我想我也不能。”

  “对不起。”她凑过去,在辛夷额上轻轻一吻,起身走了出去。

  她不后悔她做的选择,不后悔在这个时候离开神界,只希望她离开以后,頵羝山上能够恢复以往的宁静。

  卿珩在枕霞居中左翻右找,临去时只拿了缚魂索与辛夷给的海螺。

  离开前殿时,她折回了后山青莲屿,将洛书塞到了包袱里。

  这段时间,整个神界像是被沉厚的雾霾所笼罩,驱散不去。

  先是頵羝山少主卿珩大婚之日逃婚,赤水与頵羝山婚约解除,紧接着又出现了于卿珩不利的流言蜚语,而那位大家眼中倒霉的新郎烨麟,自从婚礼后,再没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

  赤水神君莘卆倒像是丝毫未受到这件事的影响,每日依旧准时出席天庭的朝会。

  众人自然免不了旁敲侧击,胡乱打听,以赤水神君的修为,自然是察觉了什么,但他似乎不以为然,若无其事。

  朝会结束后,他便赶回了赤水。

  他没想到的是,早有人在府邸等他。

  他邀来人前去大厅,屏退左右后,有些惊慌的盯着一旁的男子说道:“杛琁,你这个时候来我这里,是不要命了吗?”

  那人解开身上的斗篷,笑道:“我看到你的信,便赶了过来,怎么,你还怕别人瞧见你这个神界的赤水神君与我杛琁来往?”

  赤水神君冷哼道:“你也应该清楚,我们都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话快点说,说完赶紧走。”

  望着莘卆紧张的神情,杛琁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身份?你好意思与我谈论身份?你以为你是什么尊贵的神君?看来这三万年过的太舒心,竟让你连自己的身份都忘却了?”

  莘卆咬牙切齿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在威胁我?”

  杛琁随即敛了笑意,淡淡说道:“不敢,我此番来赤水,没有什么恶意,只是为了告诉神君,我已经查清楚了那个小子的身份,他确实是大战时被冥界大祭司抱走的,也就是你离开前交到魔主手中的质子。”

  莘卆牙关咯咯作响,双拳紧握,额上青筋暴起,眼神里充满愤怒,难以抑制的怒火正缓缓将他吞噬,他瞪大眼睛盯着杛琁狠狠说道:“这件事情,你怕是早就知晓了吧,如今才说出来,你到底有什么意图?”

  杛琁笑道:“真是愧不敢当,我哪有那个本事,又如何能洞悉神君身边发生的一切呢?不过,你方才说的很对,这件事情呢,就当是我提醒你,即便你做了神仙,也不要忘本。还有,将你那自以为是的小聪明稍稍收敛一点,若再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便是自毁修行,我保证你会比此刻还要痛苦。”

  莘卆气结,说不出话来。

  杛琁笑道:“我听说你儿子成亲了,真不好意思,忘带贺礼来了,不过,再好的贺礼好像也用不着了,我听说他……”

  他顿了顿,说道:“唉,喜事刚办完,便又要着手办丧事,你们赤水可真热闹!好了,我事务繁多,也就不在这多待了,留着别的话,我们改日再叙旧。保重。”杛琁走到莘卆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扬长而去。

  莘卆脸色铁青,抬手将眼前的桌案掀翻,案上的东西狼狈滚落一地。 赤水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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