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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养所的私人院落中央有棵高大的银杏树，此时一阵轻风拂过，扇子一样的树叶纷扬落下，像蝴蝶般蹁跹。余勒站在树下，伸手接住了其中一片叶子，可很快地，它又从他的指缝间飞走，没有一丝留恋的意思。

　　万物皆有离开的时候，强留不住，人也一样。

　　陆闻澜坐在另一侧的长桌旁翻阅着文件，见瓷杯中的川宁红茶渐渐冷了，便招呼余勒道：“老伙计，别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过来喝茶吧。”

　　余勒听罢，配合地走过去坐了下来。只是在喝茶之前，他想到上午内部人员汇报的工作，于是说道：“市长，关于辅城区的那个建设项目，目前竞标最激烈的两家公司，分别都有市政厅高层的裙带关系。这时候由那帮议员上会决定，你不在，又免不了一场撕破脸的大戏。”

　　陆闻澜放下厚厚的文件，笑了笑道：“我也听说了，其中一家叫作滨洋集团，它的总裁似乎是唐秘书的妹夫，而它原本就是格林市最大的沿海建设开发集团。一旦竞标成功，你算过他们能拿到的利润吗？”

　　杯中红茶热气弥漫，遮挡住了一部分视线，余勒因此摘下眼镜：“算上看见的和看不见的，几个亿大概是没跑了。”

　　“没错。”陆闻澜点了点头，手指叩了叩长桌道：“我给你算算，除去沿岸开发和绿化，还有渔业资源和石油勘探，全都是隐形暴利。白花花的钞票面前，没几个人能坐得住。”

　　余勒听罢，立刻明白了陆闻澜的用意：“所以市长，您这次暗中主导了这个项目，就是想让滨洋集团忍不住去竞标，然后牵出它和唐理文的关系？”

　　他们共事多年，确实有种无形的默契。陆闻澜低头抿了一口红茶，随即回答：“算是这样，如果按照你和阿焰的猜测，唐秘书真的是腹蛇组织的内线，事情的严重性确实非同小可。但我们以内线这个罪名，并不好撬动他。”

　　而下一刻，陆闻澜将刚才看的那叠材料推至余勒面前：“这就是近五年来唐理文在市政厅接手的所有工作文件，至今为止，我还没有从其中找到他是卧底的破绽。这块骨头很难啃，因为他藏的足够好。”

　　余勒见状，也大致将资料翻看了一下。的确，大至市政法案，小至曙光大楼的物业聘请，唐理文都有涉足。即便他真的在暗中替腹蛇组织做事，可这么多年以来，并没有人发现那些触角，足见这个人有多难对付。

　　陆闻澜顿了顿，接着说：“当一条路走不通的时候，一味撞南墙是没用的，只能先从别的地方找纰漏。比如，找出唐理文和滨洋集团的不正当联系，给他安一个职务犯罪的名目。先撕出这么一个小口子，再慢慢让这个口子越裂越大，最后把里面藏着的脏东西掏出来。”

　　余勒微微一怔，原来这个建设项目的招投标，只是陆闻澜做的一个局。这才是真正的老谋深算，没有经过多年的浸淫和暗斗，使不出这样四两拨千斤的手段。

　　此时，这方天地再一次秋风乍起，落叶飞舞，陆闻澜抬头望着漫天落叶，低声道：“其实我们在这儿，也只能动动脑子，想想办法，比不上待在曙光大楼里直面危险的周亦焰。一旦唐理文身份暴露，肯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言语之间，陆闻澜浅浅地扬了扬嘴角：“我说老伙计，当初你把他送到安全局，让他常年与黑暗厮杀，现在……你后不后悔？”

　　一片银杏落叶飘进了余勒的瓷杯里，如同蝴蝶溺了水。余勒亦是微笑，而后回答道：“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不后悔，我就不后悔。”

　　而与此同时，在19层高级会议室的门前，周亦焰听着里面无休无止的争执和谩骂声，不禁扭头问雷维道：“长官，按理来说，这个会议你也要列席，可你现在就准备待在这儿抽烟了？”

　　雷维耸了耸肩：“那还能怎么办，在市政厅我从不站队。这时候进去，如果附和其中任何一方，另外一方肯定会把我视为眼中钉，我又不傻，去趟这浑水干什么？”

　　说到这里，雷维的心情依旧烦躁，他一边烟吞云吐雾，一边从口袋的里掏出一盒KENT香烟，递给周亦焰道：“来一支？”

　　周亦焰礼貌地摇头回绝：“不了谢谢，我正打算戒掉。”

　　雷维闻言，挑眉打趣道：“怎么，你打算养好身体造人？”

　　糙汉子开起玩笑就是这么直截了当，大咧咧又赤裸裸，但实际上并无恶意，周亦焰不禁笑了起来：“老哥，注意措辞，我还没结婚。”

　　“少来，今天我在楼下见过你家那位辛医生了，有一说一，长得可真是漂亮，也不知道你这位公子哥使了什么卑鄙手段勾搭上人家。”雷维悠悠地吐了一口眼烟圈，接着说道：

　　“按我说，身边有这么个冰清玉洁的小美人，与其每天担惊受怕她被拐跑，还不如直接把生米煮成熟饭得了。所以嘛，该戒烟戒烟，该戒酒戒酒，作为上级，我支持你。”

　　果不其然，安全局的人都是看似正经的大尾巴狼。周亦焰又是一笑：“谢谢提醒，我倒是想这样，可她也未必同意。”

　　下一刻，他适时转换了话题：“对了长官，你把我叫来，应该是想自己先溜号吧？”

　　雷维倒也承认的爽快：“正解，还是你聪明。”

　　他将抽完的香烟碾灭在垃圾桶的烟头区，随后吩咐道：“那就按我们之间先前合作的一贯套路，如果他们问起，你就说我临时有案子出任务去了，让你来做代表。”

　　这招确实挺精明，周亦焰作为一个代班人员，做不了什么决定，只能在边上看白戏，这把火自然也烧不到他雷局长这儿来。

　　周亦焰知道雷维的难处，也知道他素来不喜欢参与这些勾心斗角，于是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你去忙吧。”

　　雷维顿时笑逐颜开，当即把整盒香烟塞进周亦焰的西装口袋里：“都送你了，放心，我绝不会告诉辛医生。”

　　雷维并不知道，他溜号这件事，其实也给周亦焰提供了便利。待雷维走后，周亦焰立即拿出手机，和一家新闻媒体的负责人打了个电话：

　　“社长你好，我现在就在曙光大楼19层会议室。我这儿有一条新闻，还是独家，就看你们要不要了。” 你的爱燃到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