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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开灯的客厅昏暗一片，幸而落地窗没有拉上帘子，凭借漏进来的月光，辛凉才能勉强看清面前的人。

　　他的轮廓仿佛也被镀上了一层清辉，那双瞳仁就像投进深潭的黑宝石，在河床中央静静地凝望着你，泛着冷冽却又温柔的光，即便历经岁月冲刷，也不会褪色一丝一毫。

　　这样的眼神有种致命吸引力，此刻的辛凉似乎也被迫拉进水底，开始不受控制地心跳加速，头晕耳鸣，大脑屏蔽了一切外界声音，只剩咫尺相望时彼此的呼吸。

　　见她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周亦焰淡淡扬起嘴角，隔着一个手背的距离低声道：“给你几秒时间平复，等你确定可以控制说话音量后，我就把手拿开。”

　　辛凉真的按照他的吩咐思考了几秒，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待周亦焰将捂着她嘴巴的手放下来后，辛凉诧异地问道：“你是从哪里过来的？”

　　周亦焰俯下身子，以便能直视她的眼睛：“从星星上掉下来的。”

　　他的目光沉静却又暧昧，辛凉背倚着墙，退路尽断，根本无从躲闪。可或许是思念成疾，又或许是心存委屈，在这样重逢的时刻，辛凉鼻子却有些发酸。她忍着一汪清亮亮的泪，冷冷地回望过去：

　　“你才不会变成星星，像你这样的恶劣分子，根本上不了天堂，就连地狱的妖怪都嫌弃你。所以你才会被留在人间，日复一日地祸害我。”

　　周亦焰听出了言语之间的怨愤，可往往这种时候，解释无异于火上浇油，安抚情绪才是第一要务，于是他缓缓开口道：“辛凉，我知道，你一直介意被关在这里的事——”

　　“不，托你的福，我在这儿过得挺好的。”辛凉立即打断他的话，接着说了下去：

　　“可冷静下来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己是个傻子，是个废物，因为和你相处根本不需要动脑子，只要乖乖听话就好。但是周亦焰，我有手有脚，不需要你保护，我当初和你在一起，也不是为了当个傀儡，你有这样的慈悲心思，不如留着去保护别人，或许他们更能感恩戴德。”

　　控诉的最后，辛凉伸出双手，用力将他推到一边：“我回去睡觉了，一楼的客卧和沙发随你选，当然，如果不想住这里，你也可以开车回去，正好过了凌晨城郊公路不收费。”

　　说完这句话，辛凉就头也不回地跑上了楼，只是她担心吵醒程晚，所以特地把拖鞋取下拎在了手上，她的步伐噌噌带着风，却也尽量保持着轻手轻脚，看上去活像只一蹦一跳的小兔子。

　　几秒之后，周亦焰听到了她小心翼翼的关门声，他静静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而后脱下大衣，坐在了沙发上。出于习惯，他以为手边会有一瓶酒，于是看也不看便将离自己最近的玻璃瓶拿了过来，又取下一个倒扣在架子上的高脚杯。

　　可倒到一半，周亦焰觉察到了瓶中液体的不对劲，认真看了一眼标签，才发现这是橄榄油。

　　他先是叹了口气，不过多时，又无奈地笑了出来：

　　“人间祸害……骂的好，周亦焰，原来你也有今天。”

　　转眼到了第二天早晨，辛凉在下楼之前，特地开了条门缝往下看了一眼。可没想到只这一眼，就被餐桌前的程晚捉了个现形，她的脸上依旧洋溢着温和的笑，而后招了招手道：“辛凉快来，今天早餐是你最喜欢的菠萝馅饼。”

　　辛凉先是应了一声“好”，随即又心虚地环顾了一番四周，视线所及没有周亦焰的影子，她想他大抵连夜回去忙自己的工作了，于是放下了那颗忐忑的心，走到程晚身边。

　　可今天的程晚没穿家居服，而是穿着厚重的外套，她颇为自豪地说：“你看，我今天馅饼的起酥是不是做得很棒？再加上烤箱这么一烤，卖相真是一等一的好。”

　　她一面说着，一面将馅饼放进提篮里，又盖上一层红白格子巾：“所以我多做了一份，现在过去送给隔壁老先生，正好他也准备了酿好的葡萄酒，我们可以边吃边赏雪。”

　　出于第一反应，辛凉问了句：“晚姨你们开茶话会……不打算带上我吗？”

　　“你？你不是有小周先生了吗？”程晚理所当然地说出这句话后，随即努了努嘴，示意了一眼门外。

　　下一刻，周亦焰挂了电话走进来，双肩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花，看来他在外头站了有一段时间。映着同样凉薄的金色晨光，他和名画上那些完美无瑕的神明相差无二，仿佛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在辛凉傻眼的间隙，周亦焰将手机放到餐桌一角，随后推开椅子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虽是看着她，却是在对程晚说话：“对，晚姨你放心出门吧，她还有我。”

　　当一脸姨母笑的程晚出门后，辛凉深深觉得自己又被摆了一道，她放下刚拿起来的刀叉，正欲质问，却听见周亦焰问了一句：“你好像胖了点儿，脸蛋也变圆了，是不是？”

　　其实辛凉变胖是必然的，程晚给她的是一天五顿的配置，早午晚三餐外加两顿点心，在这样的日常之下，辛凉就没有感觉到饿肚子的时候。

　　可辛凉打死都不会承认自己吃多了，以免被这个无良家伙嘲笑，反倒是周亦焰笑着继续说了下去：

　　“你比我幸福多了，我被曙光大楼赶了出来，没白天没黑夜的加班，也没有工作餐，只能订外卖。比如这个星期，我吃了整整七天的牛排。所以现在，一看到和牛有关的东西，我就觉得反胃。”

　　辛凉却直接回应道：“那你和隔壁的狗一样，它也吃了七天牛排，可我看它吃得挺开心的。”

　　话说，全世界能把周亦焰跟狗相提并论的，除了辛凉，再没其他人。

　　周亦焰闻言，先是微微拧起眉毛，过了片刻，他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样沉沉的笑声令辛凉的心跳乱了节拍，为了掩饰失措，她迅速拿起手边的橙汁喝了一口，同时把目光挪到别处。

　　可没过多久，周亦焰又问道：“另外，你还能回忆起昨晚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吗？”

　　辛凉将那一大口橙汁艰难咽了下去，故作镇定地问：“昨晚我说的话多了去了，你指哪一句？”

　　“你昨晚在电话里说，一点儿也不想我，是不是真的？”

　　言及此处，周亦焰又靠近了辛凉一寸，声音动听得蛊惑：

　　“有本事现在看着我的眼睛，再把那个回答重复一遍。” 你的爱燃到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