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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余勒起身的同时，桑晴也望向了周亦焰，她反应了一会儿，然后脸上缓慢地露出了笑容：“哦，你来啦。我记得你，你总是来看我，而且……你居然还知道我最喜欢吃杏仁饼干，是不是？”

　　说到这里，桑晴顿了顿，而后对余勒道：“说来真奇怪啊余先生，我的这个喜好，只有我丈夫和儿子知道，看来这个年轻人很跟我投缘呢。”

　　周亦焰早已经习惯了桑晴的忘事，他从袋子里拿出一盒崭新的杏仁饼干，轻轻放到了床头柜上：“这是甜品店刚做的，妈……阿姨您趁热吃，我去给您温一杯牛奶。”

　　差一点，周亦焰又要喊桑晴“妈妈”，但为了不给她增添困扰，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可这时候，余勒却同桑晴说了一句：“在我看来，这个年轻人很爱你呢，几乎和你的儿子一样爱你。”

　　周亦焰闻言蓦地停下了脚步，他讶异地看了余勒一眼，余勒却没有理会，而是继续道：“另外，等你身体好起来的时候，可以让他带你去郊外走走，初秋的天气温度正好，恰巧你最喜欢的天竺葵也都开了。”

　　听到这句话后，桑晴温醇地笑了，笑容还和年轻时一样颠倒众生。下一刻，她对周亦焰轻轻招了招手道：“来，小伙子你过来。”

　　周亦焰听话地走了过去，桑晴拉住他的手，声音柔和：“你最近好像瘦了些，是因为工作太辛苦么？”

　　与他相握的那只手依旧是熟悉的触感，从前也是这样的手，丝绸般轻抚着他的头发，而现在，他们四目相对，却像隔着漫漫银河，周亦焰淡淡地笑了笑，点头回答道：“对，我最近遇上了很多案子，经常加班。”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但您放心，只要一有时间，我就会过来。”

　　“好啊，谢谢你。”桑晴在周亦焰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于是摸索着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一个褪了色的小徽章，放进周亦焰的手心里：“我长期住院，买不到外头的东西，这个送给你。”

　　可当看到那枚徽章时，周亦焰就像遭受了一记无形的重创，整个灵魂都被拎到半空中，然后狠狠地扔到地上，霎时间支离破碎——

　　那是他从前参加航模比赛的奖章，许多年前，年幼的他小心翼翼地把它别在桑晴的衣服上，而后认真地说：“妈妈，你要一直戴着它，不许摘掉！”

　　世事真无常啊，桑晴记得这个约定，却把他给忘了。

　　此刻的周亦焰难过得几近窒息，他说了句：“抱歉，我出去一下。”转而推门离开。

　　走出病房后，他一路来到了这层楼的小阳台上，双手握紧扶栏，深长而克制地呼吸。心脏的某个位置仿佛被凿出了一个窟窿，一点一点地往外渗血，虽不致命，却痛得彻骨。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走近他，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还好吧？”

　　是余勒的声音，周亦焰摇了摇头，缓缓回答道：“没事。”

　　可余勒并没拿开放在周亦焰肩膀上的手，反更用力地在他肩头握了握：“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就索性再坚持一下，会好起来的。”

　　周亦焰闻言，浅淡地低头笑了笑：“有生之年，难得听你安慰人。”

　　余勒先是一愣，然后也无奈地笑了，他忽然像变戏法似地递给周亦焰一罐啤酒，一面说道：“我等会还要回市政厅，不能陪你喝太烈的酒，就拿这个凑合吧。”

　　周亦焰看了一眼，是德国产的“橙色炸弹”，度数算是罐装啤酒里的翘楚，他颇为无奈地说：“你太不会挑时候了，我昨晚刚喝过酒。”

　　“对，我也听说了。”余勒随着周亦焰一齐在阳台的休闲椅上坐下来，他仰头看着一碧如洗的天空，以及蚕丝般的云朵，轻声道：“传闻昨晚的桃乐丝夜总会里，有个混血商人喝威士忌就像喝白开水，还在地皮竞拍上大闹了一场。”

　　周亦焰听罢，眼带笑意地打开易拉罐的拉环，喝了一口啤酒，算是默认。

　　说到这里，余勒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另外，昨天你说的话我有认真反思，一直以来，我都信奉效率至上的处事原则，唯独忽略了身边人的感受，确实欠妥。”

　　言至于此，他认真地看向周亦焰：“所以我向你道歉，往后我会多注意。”

　　余勒甚少道歉，他能这么说，可谓破了生平特例。其实周亦焰也早就不再纠结了，生命有限，大可不必浪费在埋怨和误会之上，于是他也释然地望向余勒：“好，看在啤酒的份上，你的道歉我接受。”

　　他们就这样一人手执一罐啤酒，并肩坐着，享受此时难得的悠闲与和平，但这样的氛围最终还是被余勒打破——“对了，这次许先生被腹蛇组织处决的事，你不觉得很奇怪么？”

　　确实奇怪，因为周亦焰找不到腹蛇枪杀他的原因。当时的情形是，他眼见许先生就要成功地被直升机接走，最后却又被黑枪放倒。如果说是组织这么做为了惩罚他任务失败，那把他交给周亦焰一枪崩了就好，何必还要开一架直升机过来？

　　周亦焰一边思考，一边低头摆弄着易拉罐，许久之后，他回答道：“我最近也在回想这件事，有一点极其别扭——当时罗兰告诉我，她的地下情人兰斯特在无意中遇见许先生后，就一口认咬定他是市政厅的内线，可后来许先生亲口否认了。我觉得兰斯特没必要拿这件事骗罗兰，可是……”

　　凭借着多年的默契，余勒立刻领会了周亦焰的意思：“可是他为什么会认错许先生——你想说这个，对不对？”

　　“没错，或许是兰斯特曾目击许先生来过曙光大楼，又或许是许先生曾和内线双双出现在兰斯特面前，所以才会被误认。”

　　周亦焰微微一顿，又接着说了下去：“但如论如何，这两个人一定存在着某种交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个交集找出来。”

　　余勒问：“你有思路吗？”

　　“只能说是个人推测，我想……他们的交集应该和许先生在黑网做的非法交易有关。”想到这里，周亦焰转而道：“我打算明天去市立医院一趟，新院长正好是我们的老同事，有些事情咨询专业人士更靠谱。”

　　听到“市立医院”的字眼，余勒无奈地说：“恐怕……你不单单是去找周院长的吧？顺便再去看看你家辛医生，是不是？”

　　周亦焰依旧笑得云淡风轻：“看破别说破，朋友还有得做。” 你的爱燃到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