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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话就像一块砖头直击黎若谷的脑门,在那里砸了个大洞,嗖嗖地被灌进凉风。
黎伯耀索性站在扶手旁,居高临下地说道:“我知道你长年以来的心结是什么,但是你首先要搞清楚,父母根本不爱你,和没用你满意的方式爱你的区别。”
黎若谷用力抿着嘴唇,每次都是这样,说出的话字字戳心。起初听到也无奈,怀疑自己,渐渐地,他学会了逃避,情况才开始好转。
爱是这个世上最牢固的枷锁。
“总之,我们就各自尊重对方的底线吧,”黎若谷说,“我对妈妈保守秘密,您也不要再管我的事。”
黎伯耀听完前半句,就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这个和他外公外婆一样冷血无情的兔崽子,跟他说那么多就是白白浪费口舌。
4 爱和拥有
徐培宇在空空的病床前站了好一会儿,也没见赵宁静回来。
他的身后是67床,一位刚进来不久的精神分裂患者。病情还没稳定,大部份时间正常,偶尔会病发。没有暴力倾向,只是喃喃自语,或者到处乱走,所以是乖巧型的,不断药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样。
只可惜——
徐培宇想要不问问67床,赵宁静到底出去多久了,一转过头,就见67床坐着,垂着脑袋不知道在看什么,他只看到一个后脑勺。
“诶——”
他刚开口,67床就惊慌地抬头,金属的光芒在眼前一闪,还没看清楚是什么,她已经将手藏进被子里。
徐培宇的眸色严厉起来,但语气仍然温和,“拿出来吧。”
67床的脸圆圆的,有些娇憨的样子,听他这么说,忙摇了摇头。
徐培宇换了个问法,“是谁给你的?还是你在哪儿拿的?”
67床还是摇头,坚决不说。
徐培宇不再说什么,这种危险的东西,一定得立即没收了。他直接去掀被子,67床却飞快地藏到了背后,徐培宇另一只手早在她背后守株待兔,待她一送过来,东西已经转到了他的手中。
他拿到眼前一看,不禁呆住了,不是剪刀,刀片一类的利器,而是一块简洁却很上档次的男士手表。
他眯起眼睛,立刻就觉得情况有异。以67床的背景,一个后妈和一个没出息的亲爹,都是低层贫民,医疗费都欠着。而这块表,不但够还上所欠的医疗费,一直治疗到她病情稳定出院都没问题。
徐培宇不想往坏的方面想,但是事情一定要弄清楚,“这是哪来的?”
“我哥哥的。”67床嘟着嘴,理直气壮。
“你有哥哥?!”徐培宇并不是在发问,她如果有哥哥,也不会被后妈扔到这儿不管了。
但她的回答,不是捡的,就说明,这块表不是意外得到的。
“有啊,我有干哥哥,”67床有点被吓到了,生怕被怀疑是偷的,赶忙解释,“他昨天来看我,洗水果时摘了手表,就忘了戴回去。”
徐培宇看着她,不是在撒谎,难道真的是天无绝人之路,这时冒出个雪中送炭的亲戚来?
虽然是好事,也不能疏忽。
他看了眼空床,也不知道她还要办多久的手续,先去查探视记录,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刚走不久,赵宁静就从门外进来,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人,似乎是在门口巧遇到的。
赵宁静一边走一边回头问后面的人,“你今天怎么这时就来了?还没到探视时间吧。”
“我来接你出院。”
赵宁静愣住,连续的电休克治疗,让她的反应变得迟钝,记忆也更加凌乱,经常是前一天刚想起的事,被电一次又忘了。瞬时记忆也差,有时说了上半句,就想不起下半句了。
就在她愣神琢磨自己是不是听错的时候,这人已经走到病床旁边,跟隔壁床的巧文说起话来。
“今天怎么样?”
“我说我见过轮船在天上飞,没人信我。”
“那是宇宙飞船。”黎若谷坐下来,和往常一样,背对着赵宁静的床。
“宇宙飞船能探索到宇宙的奥秘吗?”
“宇宙的奥秘得靠人脑去探索。”
“人脑?”巧文愣住,“人脑有那么厉害?”
“目前有关人脑的奥秘知道的可比宇宙的奥秘要少,”黎若谷说,“不然你的病就能治好了。”
赵宁静背对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聚集会神地听他说话。
“他们说我的大脑得了治不好的绝症。”巧文说。
黎若谷顿了一下,“到死都治不好,和治不好就会死是两个概念,后者才算是绝症。你只要一直吃药,就跟正常人一样,可以上学,可以工作,可以结婚,还可以在医生的帮助和指导下怀孕生宝宝。除了你每天要吃一小粒药丸一样,和我们没什么区别,寿命也不会比我们短。”
巧文眼里闪过泪光,随即娇憨地一笑,把手表递给他,“昨天你落在这里了。”
黎若谷戴好表,想了想,还是直白地说道:“以后我不能像这段时间天天都来看你了。”
巧文神色失落,却还是点了下头,本来也不是来看她的,她已经得到足够多的好处了。
“在我回美国以前,我尽量保证每周来看你一次,”黎若谷说,“我走以后,有人大概也会经常来看你的,这样你会不会开心一点?”
“你要回美国?”
声音是从背后响起的。黎若谷转过头,就见正在收拾东西赵宁静非常意外地盯着他,接着她的眉头蹙起,还要问什么的?又想不起来了,只好放弃了,埋头继续收拾。
黎若谷也转过头,背对着她,脸色很凝重。
巧文从枕头下拖出小本子,写了行小字给他看。
“你不带她去吗?”
黎若谷轻轻地摇了下头,她现在的情况,根本不适宜去任何地方。这次她的彻底遗忘,让他懂得了顺其自然。
“收拾好了吗?”他转头问,却正对上一张黑沉的脸。
“你还真是无孔不入啊。”徐培宇说。看到这张脸,就想起刚才查探视记录时护士说的话。
‘程序是没问题的,监护人同意了他的探视,他还负担了67床的医疗费用——这是好事啊,你干嘛生气啊?——’
他干嘛生气?他也不知道,但就是一股火在身体里乱蹿,又没有任何办法。
还冲他笑,徐培宇总算明白,不是自己有问题,而是这人就是招人恨的体质。
就是圣人遇到他也有火。
“我来接她出院,”黎若谷指着赵宁静,“不准探视,接她出院总可以吧。”
“你来接我出院?”赵宁静转过头问,“为什么?”
“昨天我来的时候你说的,”黎若谷身体斜,指着巧文问,“不信你问她。”
巧文连连点头,“你说怕迷路,哥哥就说他来接你,他不可能会忘记你家的路啊。”
赵宁静觉得有道理,既然是她的男朋友,还交往了快一年,就算分手了,来接她也是正常的。
她迟缓的大脑也就能想到这里了,再多她也不愿去想。被电过后,失去了太多的记忆,脑子也不如以前好用的感觉,所以她特别不喜欢动脑筋。
而徐培宇隐忍地看着一切,就像看着一个骗子,一个请来的托,一起哄骗一个大脑只剩下一半存储量的人,却不能吱声。
他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对赵宁静交待,“药一定要按时吃,睡眠不好就吃粒阿普唑仑,偶尔一次不会产生依赖。”他顿了顿,视线又转向黎若谷说道,“服药期间,注意不要怀孕。”
黎若谷呆滞了下,很气愤地说道:“这个我们一直都很注意的好吗?”
赵宁静脸颊一红,飞快地拉起拉链,对巧文说道:“我回头再来看你,”说完就拎着包,头也不回地跑出了病房。
黎若谷跟巧文挥了挥手,就赶紧追出去。赶上赵宁静,就去拿她的包,其实就是小小的一个包,装着拖鞋牙刷什么的,因为还有一个手袋,两手都没空。
黎若谷伸来拿,她猛地一扯,包又飞了出去。她觉得脸丢尽了,也顾不上捡那个包,飞一般地走向电梯。
黎若谷捡起包,好像突然明白过来什么,就保持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她。
赵宁静感到太不可思议了,他们曾那么亲密过,她却不记得他。可是当他这么说的时候,只要一想到他们亲密的情景,她的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浑身都紧绷得像石头一样僵硬。
为什么她对他,只剩下了感觉。那些感官上的,内心深处的感觉,可是关于他的事呢?他为什么要回美国?他是在美国的吗?那他们又是怎么认识的?
他们为什么分手?因为分手才要回美国吗?他回美国了怎么办?
她好想跟他问清楚,可为什么她又直觉很危险呢?
她想着已经走进了地铁入口,随着滚滚的人流扶梯下沉,在闸口找出乘坐地铁用的卡,进闸后就紧张起来,还好只是怔愣了一下,立即就想起去她家的路线。
她回头往人群里张望了一眼,短促的一眼,像是怕被发现一样,然后她并没有发现那个怕看到的人。
不知为何,她又回头看了一次,这次时间稍长一点,依旧没有。她索性回头,踮起脚来张望,还是没有那个人。 破云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