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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9章终须一别

　　朱翘拉着老人进了院子，将院门门锁上才悄悄安心，又盯着这老人瞧了半晌。头发花白，满脸褶皱，连双眸都是混浊之色，再看她身形佝偻，双手沾染了黑灰，怎么看都是一个逃荒的老妇人。

　　顾安一直守在院子中，听到声响闻声过来，看到朱翘激动地握住一个老妇人的手久久不语。他一怔，看着老妇人打量几次，难以发现一丝和江馥雪相似的模样。

　　只是朱翘这般模样，除了江馥雪又会是何人？难不成还是朱翘多年不见的母亲不成？顾安艰难而迟疑地问道：“朱翘，这……当真是江馥雪？”

　　闻言朱翘只是看着老妇人不说话，反倒是老妇人微微咳嗽几声，声音也低暗粗哑，听上去像是个病入膏肓的妇人。

　　顾安脸色变了变，看着老妇人一身尘埃，说不出的嫌弃。

　　这时，老妇人开口了，她道：“不过月余，妹夫就这般不认识我了？”这分明是一个韶华少女的声音，独属于江馥雪的清透却不尖锐，带着一丝安抚人心的感觉。

　　顾安愣在了原处，抬手指着江馥雪，嘴唇哆嗦着吃惊道：“你真是江馥雪？”

　　江馥雪轻笑道：“这还有假的不成？”她微微一笑，脸上的褶子也跟着抖动起来，配上混浊的双目，顾安只想挪开目光，觉得眼睛有些酸疼。

　　朱翘双手紧紧抓住江馥雪的双手，恨不得围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江馥雪透过朱翘的眸子，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顿时觉得有些心痛，也得亏这模样朱翘还能认得出她。

　　“朱翘，我……”江馥雪敏感察觉到，朱翘看向她的目光里，只有喜悦并无半分嫌弃。她就这么瞧着江馥雪，仔仔细细，好似要把她脸上多少条皱纹都要数清楚一般，其中还有难以掩盖的喜悦。

　　这下轮到江馥雪一怔，不明白朱翘看着这副模样还会如此喜悦？难道她都不觉得丑陋？她抽出了手，道：“怎么了？”

　　朱翘声音有些颤抖，看着江馥雪的眸子分外兴奋，道：“阿雪，你的……容貌恢复了？”

　　她竟是瞧出了这点吗？江馥雪随即想到，这可是她的朱翘啊，一个对她以性命维护的女子，她对她的了解远比她想象的多，知道此事，也在情理之中。

　　“是啊，恢复了。”江馥雪对容貌之事，重生以来执念并不是很深，她甚至暗自窃喜不用恢复容貌，就不用猜测这一世她究竟是谁，又该以何种身份存在此间。

　　不曾想兜兜转转一圈，还是恢复了容貌。江馥雪对此也无力多解释什么，朱翘抓着她的手猛然用力，另一只手缓缓伸向江馥雪的脸，眸中含泪，温省道：“恢复了就好，恢复了就好……”

　　她伸出手轻轻碰上江馥雪的脸，似是怕弄痛江馥雪一般，只是轻轻碰触，转瞬又收回手。

　　朱翘眸中神色不变，仿佛江馥雪这张脸在她眼中也变得可爱起来。她再度伸出手想要抚上江馥雪的脸，半途被江馥雪抓住手腕。

　　她道：“朱翘。”江馥雪低低唤了一声，朱翘如触电般收回手，垂下眼不敢再看江馥雪，如同一个认错的孩子，道：“是我不好。”

　　江馥雪被朱翘这番举动弄得心口一窒，随即明白过来朱翘以为她恢复了容貌就是这般模样。她没有嫌弃，也没有厌恶，只剩下喜悦。

　　她不过是唤了一声朱翘的名字，她就如此惶恐，江馥雪不解其意，朱翘就又道：“是我不好……没能照顾好阿雪。”

　　这才让江馥雪变成了这般模样……后面的话朱翘不说江馥雪顿时明了，她在寻欢楼朱翘也是这般，看着她面上的铁面具，总是无限自责。后来她再三强调，容貌一事与朱翘无关，朱翘才稍稍收敛愧疚，仍是会不经意流露出那份感伤。

　　为何要愧疚？为何要感伤？明明是你把我从牢狱中救了出来，她江馥雪本就是该死之人，苟活于世皆是因为朱翘拼尽全力相护。

　　是她欠了朱翘的，这一生江馥雪都对朱翘于心有愧。青隐若是真的动了朱翘，她纵使心中有多少分念头都不会再执着。

　　顾安也好生看不过去，一手扯过朱翘把她往自己身后带了带，道：“你这般愧疚做什么？你又不欠她什么！”

　　朱翘甩开顾安的手再度走到江馥雪身侧，双手把江馥雪一只手放到掌心，柔声道：“是我不好，阿雪如今无事便是极好的。”

　　昔日她把江馥雪从牢狱中救了出来，无论过程如何，这江馥雪是她的姐妹，她若是不护着她，谁还能护着江馥雪？

　　朱翘背着江馥雪，一路踉跄着回了寻欢楼，找来的大夫都说江馥雪难以活命，她不信，她守在江馥雪床前，一遍遍的道：“阿雪，你是我救回来的……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死！”

　　江馥雪活了过来，她激动得又去给江馥雪找大夫，谁曾想朱翘带着大夫来的时候，江馥雪已经醒了，她坐在床头，双目清冷，脸上是纵横交错溃烂的伤痕，地上是她扯下的一层层棉布。

　　那该是怎样一张脸？可怖又丑陋，朱翘看了一眼就觉得喉中翻滚，忍不住跑来一侧狂吐。

　　江馥雪身子稍稍能动，就不再让朱翘伺候，脸上带上了铁面具，从不曾取下。

　　那个时候朱翘就明白，她是救了江馥雪的命，却也是给了她此生都难以愈合伤口的人，她做的事情，竟是比那些恶人还要伤人。

　　如今江馥雪恢复了容貌，无论是各种模样朱翘都能接受。这是她的阿雪，那个一直护着她的阿雪，她怎么能再次伤害她呢？

　　朱翘的心思江馥雪懂，她也曾对朱翘解释道：“我的容貌与你无关，这般样子吓到了你，是我不好。”这样的话只是让朱翘更加自责。

　　江馥雪轻轻摇摇头，道：“朱翘，我的容貌恢复了。”

　　“我知晓……”

　　“可不是这般模样。”江馥雪哭笑不得，心中又为朱翘这般举动心中涌上暖意，她抽回手，一手掩面，一手取下了什么东西，再露出容貌的时候，苍老不再，俨然恢复了韶华模样。

　　这是一张极为艳丽的脸，黛眉轻点，一双眸子眼角微微上挑，眼角有着一抹绯色，三分春色风流自成。秀鼻之下樱唇如含铅丹，细细看去会发现这是它本来的颜色，莹润漂亮。

　　江馥雪露出容貌那一刻。她就像春日里灼灼绽放的牡丹花，芳华万千难以比拟她的风姿，如同长成的花朵，散发出前所未有的极致美丽，比之朱翘的容貌艳丽。少了三分艳色，多了几分华贵。

　　这才是江馥雪真正恢复容貌后的模样，朱翘看着她的脸，双眸泛红，贝齿轻咬，睁大双目瞧着她的脸，一丝一毫都不放过，良久双眸泪水滚落，道：“这才是阿雪的模样……这，才该是阿雪墨模样啊……”

　　“好端端的，怎么又哭了？”江馥雪拿出绣帕轻轻给朱翘擦拭眼泪，笑道：“我恢复了容貌，你这是不高兴了？”

　　“我自是高兴。”朱翘眼中泪水不停，她以为此生都没办法再看见江馥雪昔日的模样了，如今江馥雪容貌恢复，她比谁都高兴，笑道：“幸得上苍垂怜，阿雪能恢复容貌，这……”

　　这才是朱翘多久的夙愿，那一刻的恐惧让她伤害了她最是不愿伤害的女子，如今她欢喜还来不及，怎能继续哭下去？

　　上苍垂怜？天道无情，这苍天何时垂怜过她？江馥雪不言，朱翘已经拉住她往屋子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我和顾郎都商量好了，此番离开就北上去伏羲城，那里民风开放，我们到那一处也能好好相处。”

　　“我记得阿雪喜欢骑马射箭，那里背靠伏羲山，阿雪那么厉害，若是去了，顾郎只怕都只能给阿雪打下手了。”

　　莫名被看不起的顾安此刻乖顺的现在朱翘身后，连反驳一个字都不敢说。

　　朱翘让江馥雪坐到床上，想了想又道：“你就莫要再寻医问诊了，我存了不少积蓄，咱们一起住，省着点花也够花一辈子了。”

　　江馥雪看上朱翘鬓角，她最喜欢八宝斋的叉子，这一回只带了一个木簪绾发，双耳空空，不见了珍珠耳坠。

　　“你把首饰都当了？”

　　“那些身外之物，带了也是累赘。”朱翘答的轻巧，说完又补充道：“不过阿雪送我的，我都有贴身收藏着。”

　　江馥雪记得这个女子最爱那些饰物，若非是她送的，她只怕是要一件不留得当掉。这是打定主意要和她一同离开，躲避着青隐的视线吗？

　　她眸子动了动，道：“想不到你当了母亲，连喜好都改了。”江馥雪方才一直与朱翘牵着手，她的医术这般要是还查不出朱翘有了喜脉，就着实惭愧了。

　　朱翘面色一红，抓住江馥雪的手就想松开，江馥雪反手抓住，笑道：“孩子无事，倒是和你一般健康。”

　　“那……那就好。”

　　顾安看着江馥雪和朱翘互动，分外心塞，这朱翘在他面前都未必有此腼腆？

　　“可是起名字了？”

　　朱翘道：“还未，想着不急。”她抬眸目光灼灼看着江馥雪，喜悦道：“我们三人中，就阿雪懂得多，不如阿雪给这个孩子起个名字？”

　　这下顾安再也不能淡定了。他顿时道：“这是我们的孩子！”

　　“这是我的孩子！要是不愿意，你来生啊！” 重生之妖妃要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