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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章君心何所思

　　冥蝶引路，直指黄泉。这是传说中的末路之花，与曼珠沙华相伴而生，江馥雪上一世不屑于用这种法子。医者父母心，她又是将门儿女，学的君臣大义，自是对这种东西避之不及。

　　重活一世，倒是发现这冥蝶有时候比人要靠谱得多了。江馥雪用鲜血为引种植出曼珠沙华，以她的花汁为药引培养出听她号令的冥蝶。

　　然而这种极具杀伤力的冥蝶太过脆弱，一旦她自身产生什么变化，它便会迅速死亡。相伴的曼珠沙华也会迅速枯萎，长情之物尚且如此，人的感情却又如此难以辨别。

　　江馥雪起身回到房间中，房门被人捶响，门外有人高喊道：“江姑娘，有刺客闯入侯府，请允许我们进去查看。”

　　顾安也算是此刻吗？那朱翘又算是什么？江馥雪无言，打开房门，侧身给他们让出一条路。本意是出来透气，怎么觉得心口更闷了？

　　漓梦若是能给青隐保命，也无外乎青隐要留下她了。那么她又算什么呢？江馥雪再次对自己的重生产生了怀疑，一个和她有着七八分相似的女人，一个能给青隐化解劫难的女人……

　　说不定她才是真的该留下的‘江馥雪’，那么她又算是什么呢？自从她给青隐治病开始，就劫难不断，至今没有让青隐痊愈。是不是就证明了她本不该留在此处？

　　江馥雪思绪散漫，她计划了那么久就是为了找青隐还清上一世恩情，一步步走到今天竟然显得所做的一切是那么多余。她心绪紊乱，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发泄一番，希望有人能告诉她，苟活于世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一个人在侯府里闲逛，偶尔融化的冰雪落到她身上的狐裘上，江馥雪怔怔看着落入雪色皮毛之后消失不见的雪水。她唤名“馥雪”。

　　只是因为出声那一日大雪覆盖，一城的寒梅烈烈绽放。江父看着一院寒梅给她取了这个一个名字，希望她能如冬日寒梅凌霜倨傲，有朝一日能看到“江山覆雪”。

　　江馥雪还未真正看到“江山覆雪”，春日就来临了。春日雪融，寒梅凋零，有些事情早就在冥冥之中注定了。她紊乱的思绪在此刻有了一丝清明，为何而来，一切结束她就该离去了。

　　她打定主意，转身回麒麟阁，青隐还在那里，无论他是不是在等她，她是为了他而来的。

　　等到江馥雪回到麒麟阁的时候，正好看到青隐站在檐下看着屋檐垂落的水滴，墨眸无双，侧脸美好，如苍竹俊秀。

　　这个人怎么看都是风华绝代，很难想象什么样的人才能和他比肩。江馥雪脚步一顿，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青隐，他的眉眼，墨色的发，还有那目光之处的水滴。

　　雪水融化……一切都如朝露般容易消散。江馥雪心口一窒，神色微微改变，也看着水滴掉落。等到青隐身子痊愈，她是否也会如同那雪水般消融于世间呢？

　　江馥雪这么想着，不禁看着那水滴出神。恍惚间阳光被遮挡，青隐拿着一把纸伞挡在她的头顶，江馥雪一怔，侧目看去。

　　公子世无双。江馥雪睫毛颤动，思绪难掩，她喉头滚动，声音有些喑哑，道：“青隐？”

　　是青隐还是上一世的师兄？两个人有着一样的容貌，却终究有着天差地别。一个淡漠如山间月，冷月清辉，清清冷冷；一个矜傲自持，如同立于天地间的苍竹俊秀，带着睥睨天下的神祗骄傲。

　　这两个人，从一开始就是如此的不相似。江馥雪也不知是怎么觉得这两个人是一个人的，明明这般不同。若是师兄在这里，她是否就会全心相信他，相信他不会只是利用她……

　　江馥雪难得开口叫青隐的名字，他也是一顿，见江馥雪怔怔看着他的脸，像是透过自己的容貌在看另一个人。

　　她又在看谁？青隐笑容停滞，仍是温声说：“回来了？”声如寒泉坠落，清冽干净。

　　江馥雪看着青隐半晌，淡淡地笑了，道：“是啊。回来的有点晚了。”

　　青隐轻轻摇了摇头，只道：“不晚，刚好赶上晚膳。”说着他率先举步朝屋子走去，伞朝江馥雪身旁倾斜，江馥雪举步和他并肩踏入屋子。

　　两人并肩进入屋子，入目就是一张锦缎铺好的八仙桌，桌上菜色动人。屋内一室温暖，江馥雪刚踏进去就觉得热气袭来，微微出了薄汗。

　　丫鬟恭敬走上来给江馥雪解开狐裘的扣子，簇拥着江馥雪在八仙桌坐下。江馥雪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陌生，就连看着身旁的青隐，都觉得如梦似幻一般不真切。

　　这或许是她一场大梦，成全了她一生不曾了结的遗憾。江馥雪这么想着，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送入口中，和想象中的一样好吃。

　　这是她不曾尝过的味道，是那一世不曾尝过的吃食。江馥雪筷子一顿，就要把筷子放下，青隐看着江馥雪反常的举动，问道：“可是不合胃口？”

　　说着青隐不用朝侍女使眼色，就有人自觉过来要撤下这一盘菜。江馥雪没有去看青隐，只是盯着自己面前的白瓷盘，温吞地说：“很好吃……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她说的缓慢，像是口齿不清的儿童，带着确认般的陈述。双眸一眨不眨，看上去有几分呆滞，青隐最爱的眸子也失去了光彩。

　　江馥雪好像陷入什么回忆，整个人都变得与往日不大一样。呆滞的，麻木的，甚至还有一丝不真切……

　　侍女手中动作一顿，又退开了。

　　她以前没吃过，怎么可能梦的出来？那这一切都不是梦了。这么想着，江馥雪缓缓抬头侧目去看青隐，这是她最熟悉的容貌，连身上如兰似竹的气息都不曾变过，怎么就不是她师兄了？

　　若不是她师兄了，那他有是谁？她又会是谁？江馥雪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仿佛所坚持的一切成了泡影，饶是坚强在这一刻也红了眼眶，眸子变得湿润。

　　青隐一惊，江馥雪一向冷静自持，清冷如莲，这突然红了眼眶，让他一时也慌了神。

　　“这是怎么了？可是心情不好？”青隐看着江馥雪发红的眼眶，方才的思绪瞬间中断，只想着怎样才能不让江馥雪眼泪继续流，不让她这般伤心难过。

　　“还是有人惹着你了？你莫哭，直管说出来，我定不会饶了他。”青隐这么说，江馥雪还是那一副难过的模样，他更是晃了神，手忙脚乱从怀中拿出一方丝帕，手指因为紧张有些微微颤动，一边观察着江馥雪的神色，一边给她擦拭眼泪。

　　江馥雪侧过头，小声说：“我没哭。”

　　这个时候青隐哪还会忤逆江馥雪的意思？他连忙附和道：“好好好，阿雪没哭。阿雪怎么会哭？”

　　江馥雪鼻子抽了抽，算是满意这个答案，仍是扭过头不看青隐。

　　这罕见的傲娇模样，青隐确定江馥雪不再想哭之后，舒了一口气，不由得为江馥雪这般模样觉得也有几分好笑。难得她也会在他面前流露出孩子气的模样，这样也好。

　　这是他准备携手的女子，就该由他宠着护着。青隐打定主意，抬手扣住江馥雪的手，不由分说抓着她起身道：“既然阿雪没有胃口，那随我去一个地方吧。”

　　“去……”江馥雪话还未说完，青隐就一用力把她圈入怀中，连拖带抱的把她带出了屋子。她这般靠近青隐，鼻尖都是青隐的气息，额头不稳撞上了青隐的胸膛，硬邦邦的。

　　这是江馥雪才隐约明白，这个男子看似柔弱瘦削，实则衣服之下也有着练武男子那般……江馥雪为自己的想法面色一红，话说一半忘了继续。青隐就圈着她，用轻功带她在屋檐上行走。

　　江馥雪一惊，考虑到青隐的身子，慌忙说道：“你的身子……”

　　青隐脚步不停，他微微垂首，一双墨色的眸子有了危险的神色，“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问我身子好不好？”

　　这好像牵扯到什么敏感的……不能说的男子尊严问题了……江馥雪面色一僵，不再言语，只听着风声从耳边传过。

　　青隐看似柔弱，这轻功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差。江馥雪被他圈在怀中，一切寒冷都阻隔在外侧。再度落到地上的时候，江馥雪微微一怔，退了几步才站稳。

　　“这是……”江馥雪站稳身子，目光扫过青隐身后，瞳孔微张，半天说不出话来。

　　青隐见江馥雪这般惊讶的神色没有半分意外，反而淡定地牵起江馥雪的手朝后面走去。

　　“阿雪既是喜欢这花，我又怎会让它们轻易毁了？”

　　青隐身后皆是一片盛开的彼岸花，花瓣如龙爪上翻，花瓣花红，血色蔓延，烈烈绽放，俨然是一片绯色的幕布。他带着江馥雪轻巧穿梭其中。

　　“既然有人毁了阿雪最爱的花，那我就只好赔给阿雪更多了。”青隐说得轻巧，这一片曼珠沙华花了他不少心思，直到近日才寻得法门，让这些花不再凋零。

　　曼珠沙华拂过江馥雪的裙摆，偶尔有花瓣勾住她的裙摆，她的脚步就会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彼岸花，彼岸花……江馥雪脚步停了下来，看着青隐的眸子问道：“为何送我彼岸花？”

　　她无半分欣喜，除了最开始的惊讶之后只余下一派冷漠。青隐眸子变得柔和，也不介意江馥雪这般冷淡，说道：“阿雪喜欢，我就送，这需要什么理由？”

　　可她并不是真的喜欢彼岸花。种花不过是为了寄托思念，得一个药引，这些青隐全部都不知道。他只觉得她喜欢，就送给她，不需要理由。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江馥雪心非顽石，此时也是会心动。她看着青隐，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未完的梦境，她难得顺应心意一回，坦言道：“我喜欢的并不是曼珠沙华。”

　　“哦？那阿雪喜欢的是什么？”

　　“我唤名‘馥雪’，只因出声之时大雪覆盖，满城寒梅灼灼绽放，故被命为‘馥雪’。”江馥雪缓缓说着，“诗词虽多，能描述心境只有一二。我喜欢这个名字，终其一生，不过是希望有人能陪我看一场江山覆雪罢了。”

　　上一世她以为状元郎会是那个良人，却被害的不得善终，家破人亡死在牢狱中；这一世苟活至今，早就不敢再做这种奢望。

　　可此情此景难为情，她也忍不住有了非分之想。面前的青隐不是她的师兄，却是一个令她真正动心之人。 重生之妖妃要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