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严师笨徒面面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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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吓着,它们了。”
王瓒瞥了陈湫蔹一眼,便行至那几只大鸟面前,俯身轻抚它们的毛发,并学着它们的叫声,好似在与其交流一般。
“嗷嗷...”
“嗷嗷嗷...”
呵!谁吓谁啊?
陈湫蔹扯了扯嘴角,便拎起裙摆,小心翼翼地再次跨进了院内。
“咦..是孔爵?”(注:古人一般叫孔雀尾孔爵或孔鸟)
待看清那三只外形像鸡,但头顶翠绿,羽冠蓝绿而呈尖形,尾上覆羽长而呈尾屏,毛色艳丽的大鸟后,陈湫蔹才恍然大悟。
“嗯。”
王瓒点点头,又拍了拍手,便起身站直,再整衣敛容后,才转身对陈湫蔹道:“它们,怕生,你别,一惊,一乍。”
“师父,我也怕生。”
陈湫蔹瘪着嘴,可怜巴巴地瞅向王瓒。
“随我,进来。”
王瓒将那三只孔爵赶至一旁后,便带着陈湫蔹穿越过厅,进入主院。
陈湫蔹紧随其后,放轻自己的脚步,亦步亦趋,并走一步看一眼,生怕那三只孔爵趁自己不备,冲过来啄自己一口。
呼...
终于进入主院后,陈湫蔹才吁出一口气来,随王瓒一道,步上台阶,进入堂屋。
“坐!”
王瓒于窗边案几前撩衣坐下,而后便抬手示意陈湫蔹入座。
“是!师父。”
陈湫蔹于王瓒对面乖乖跪坐好后,便敛眉垂目,静待其下文。
呃!
不过,当她看到案几上那个有些眼熟的绣绷后,遂瞪大双眼,吃了一惊。
这不是我那日用过的绣绷吗?
看着绷布上的淡黄色刺绣花瓣,陈湫蔹抬头望向王瓒,凝眉问道:“师父,可是让我将那日未绣完的秋菊绣完?”
“是!”
王瓒点头,转身将置于身旁几架上的织锦针黹盒取下,放至陈湫蔹面前,“今后,这个,针黹盒,属于你。”
“多谢师父。”
陈湫蔹拿起那个针黹盒,于眼前细细端看。
此乃一个做工精致的外裹赭、白二色云气纹经锦,内盛木锭、绕板、针筒、针拔等的刺绣工具的针黹盒,尽管小巧,但存储量大,分上下两层,又有隔断,除了可以盛放工具外,亦可装下未完成的小型绣品于内,比她家里那个黑漆描金人物单层针线盒实用不少。
“开始吧。”
见陈湫蔹把玩着那个针黹盒久久不放,王瓒微蹙峨眉,催促一句。
“是!”
闻言,陈湫蔹立马放下针黹盒,从里面将所需工具拿出后,又从隔层里拿出一团淡黄色花线,进行劈线,再穿针引线,就着上回的针脚,接着绣下去。
王瓒见状,随即轻轻起身,行至隔间茶室,烧水煮茶。
嗅闻着从茶室飘出来的茶香气,陈湫蔹渐渐放松,手下的动作亦从容自若,很快便绣好了另外几个秋菊花瓣。
呃!
不过,当王瓒端着盛放着两个茶盏,一个茶壶的托盘步出时,却被绣布上那几个形状不一、层次杂乱的花瓣给怔了一下,当即便快步行至案几旁,放下托盘,俯首看向绣布上正被陈湫蔹绣了开头的花瓣,急忙喊停,“收针!”
“啊?”
陈湫蔹手上动作一顿,针尖险些扎到自己,她皱眉看向王瓒,问道:“师父,我绣得不好吗?”
“一步错,步步错。”
言罢,王瓒便绕至陈湫蔹对面坐下,攒眉蹙额地打量着她,抿唇不语。
“一步错,步步错...”
陈湫蔹歪着头,半明半昧,“师父,我哪儿错了?是花瓣的形状绣得不对,还是针法有误?”
“你几时,开始,学习,刺绣的?”王瓒凝眉问道。
“唔..阿翁阿母还在世那会儿,便跟随他们学过一二,后来,便是祖父在教我。”陈湫蔹想了想,说道。
“那便是,有些,年生了?”
“算是吧。”
陈湫蔹如实点头,仍旧不明王瓒何意。
“呼...”
听闻此话,王瓒单手扶额,双眉紧皱。
果然是毫无天分,且目不见睫啊!
“师父,咋了?”
陈湫蔹见状,愈发莫名。
“重来!”
压下心头不快后,王瓒一把夺过其手里的绣绷,将上面的绣布三两下拆除,扔至一旁,而后又重新取出一张新的白色绢帛,用绷绳与绷钉将其固定在那个绣绷之上,再重新递与陈湫蔹。
王瓒这一套动作可谓行云流水,看得陈湫蔹眼不带眨,就连他将绣绷递到自己面前,亦没反应过来,仍旧呆呆地凝睇着他修长的双手。
师父的手好灵巧,十指翻飞,好似在拨弄琴弦,这双纤纤巧手若是轻拢慢捻挑琴弦,定有另一番韵味。
“拿着!”
见陈湫蔹傻愣着不动,王瓒不耐,遂拔高了嗓门儿。
“是!师父。”
陈湫蔹当即回神,双手接过绣绷后,便拘谨地继续端坐,不知接下来该作甚。
“我说,你绣。”
王瓒拿起茶盏,轻抿一口后,缓缓道:“树从,根部长,叶从,茎而生,花从,花蕊绽..所以,我们,刺绣,之时,需遵从,其生长,规律,来下针,引线,才能,绣出,其原貌。”
“嗯。”
陈湫蔹点头,认真聆听。
“绣花,之时,要从,花瓣的,中间,开始,以蕊,为中心,向四面,散开,才能将,花瓣,绣得,层次,多变,但又,不显,杂乱。”王瓒又道。
“所以,我从花瓣起针,一开始便绣错了?”陈湫蔹蹙眉问道。
“是!”
王瓒点头,又轻抿一口茶水后,便抬手示意,让陈湫蔹重新开始。
陈湫蔹瞟了一眼托盘上另一个正在冒热气的茶盏,咽了口唾沫,又抿了抿唇,才拿起针线与绣绷,重新绣秋菊。
“先喝口,茶水吧。”
看着陈湫蔹频频咽口水的模样,王瓒随即将另一个茶盏拿起,递与了她。
“多谢师父!”
陈湫蔹笑着接过,将茶水一口饮尽后,便舒舒坦坦地飞扬针线,打算绣一朵漂亮的秋菊出来,好让王瓒对自己刮目相看。
“停!”
“哎哟!”
就在她胸有成竹地绣花蕊时,再被王瓒唤停,手一抖,针尖一歪,便直接扎进了自己的皮肉里,痛得她眉头紧锁。
“针脚,不够,整齐,若是,这般,继续,绣下去,你这朵,秋菊,便会,变残菊。”
瞥了一眼陈湫蔹冒血的手指,王瓒出言纠正,让其重来。
“明白了,师父。”
陈湫蔹瘪着嘴,将指尖的鲜血吮丨吸干净后,便将之前的针脚拔出,重新起针。
“还是,歪的。”
片刻后,王瓒再次提醒,陈湫蔹无奈,只得又重来。
“呼...”
花了近半个时辰,陈湫蔹才将花蕊绣好。
“师父,现下可以了吗?”
搓了搓那个被扎破的手指,陈湫蔹抬眸望向王瓒,小心询问。
“喝口水,再继续。”
王瓒垂眸看了一眼那个差强人意的花蕊,便拿起茶壶,为二人添满茶水。
“多谢师父。”
陈湫蔹抱起茶盏,“咕噜”两口,将茶水喝光后,便开始沿着花蕊绣花瓣。
唔..似乎这般绣法,是要比之前来得轻松容易。
陈湫蔹很快发现,围着花蕊绣花瓣确实能让花形更加饱满好看一些。
“停!”
就在她渐入佳境之时,再被王瓒喝停,猝不及防,又扎了自己一针。
“师..师父,这回,又是哪里不对嘛?”
陈湫蔹捏着那根冒血珠子的手指,愁眉苦脸地瞅着王瓒,苶然不已。
“起落针,要快,收线时,松紧,要一致,才能使,绣面,光滑、匀净,但你,看看...”
说着,王瓒便伸手抚向绣布,顺着那朵秋菊的花瓣一寸一寸,由外至内,双眉锁得愈紧。
“毛糙、不平。重来!”
“哈?又重来?”
陈湫蔹彻底蔫儿了。
“撕拉”一声,王瓒将绣绷上的绷布扯下后,又取出一块白绢,固定其上。
随后,他便拿过陈湫蔹手里的针线,自己在绷布上扬针飞线,很快便绣好一个花蕊,两个花瓣。
“刚刚,可有,看清?”
将针线与绣绷递还与陈湫蔹后,王瓒看向她,正色而问。
“看..没..没有。”
陈湫蔹点了点头,又立马摇头,皱眉道:“师父的动作太快了,着实没有看得太清。”
“还要我,再绣,一次吗?”王瓒问道。
“嗯嗯,劳烦师父再为我演示一回。”陈湫蔹忙点头。
“想得美!”
“拿去!”
王瓒瞪了她一眼,便将绣绷连同针线一并扔了过去。
“师父...”
陈湫蔹楚楚可怜地瞅向王瓒,而后者却将脸别开,拿起茶盏继续品茗。
哎!
于心中叹出一口气后,陈湫蔹只好拿起绣绷,认真研究起王瓒绣的图案来,而后便依样画葫芦,照着绣。
“不对!”
“哎哟!”
“再来!”
“哎哟喂!”
......
很快,房中便频频传出王瓒的冷喝声,以及陈湫蔹的痛呼声,吓得进来遛弯的那三只孔爵脚下一滞,掉头便跑。
呜呜呜..这才第一日啊,往后的日子该怎办哟!
陈湫蔹忍住眼泪与痛楚,在心里哭喊。
悔不当初啊!我就不该一时心软,收下这个笨徒弟。
王瓒则皱眉扶额,望天长叹......
“秋秋师妹怎还不见回?该不会是要留在王师叔那里过夜吧?”
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渐暗的天色,绿茶儿抱着为陈湫蔹拿来的新衣裳,娥眉微蹙。
“秋秋真是好福气,才来便得王师叔的手把手教导,实在羡煞旁人。”
从朱绣绣那里得知陈湫蔹被王瓒叫去“懿之轩”后,绿茶儿羡慕的同时,亦多了份好奇。
秋秋到底有甚过人之处呢? 天工造物:蜀绣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