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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姊！”

　　“你怎又来了？”

　　在前院的偏厅见到吴忧后，绿茶儿不似上回那般高兴，反而露出了一抹不耐之色。

　　“来看看你呗！”

　　吴忧笑嘻嘻地展开双臂去搂抱绿茶儿，不过，却被她躲了开去。

　　“我没钱给你了。”绿茶儿冷声道。

　　“阿姊，我真不是来要钱的。”

　　吴忧努力地摆出一副诚恳乖巧的模样，欠着身子说道：“阿姊上回教育得是，我们吴家本就是锦官城里的名门望族，只因时运不济，才沦落至此，所以，振兴吴家，实乃我这个嫡长子之责。”

　　听闻此话，绿茶儿原本不豫的脸色稍稍放缓，紧握的双手亦渐渐松开。

　　“阿姊，今后，我一定会好生去学堂念书，而后考取功名，为咱们吴家光耀门楣。”吴忧郑重道。

　　“嗯，你能这般想，我便放心了。”

　　绿茶儿笑眸看向他，欣慰点头。

　　“不过，阿姊...”

　　吴忧拉住她的手，又凝眉道：“你亦知晓，我朝一直采用的是察举制与征辟制，需由各级地方来推荐德才。若我想成为孝廉，不仅需要考试，最关键的是要由本郡来推举，可我们现下，一无关系二没钱，若要取得功名，实在难矣！”

　　“你说得没错，确实甚难。”

　　绿茶儿轻轻点头，微蹙峨眉。

　　哎！

　　而后，她又在心中重重地叹了口气。

　　“阿姊...”

　　见绿茶儿愁眉锁眼，吴忧趁势而为，紧握住她的手，试探道：“那你那位王师叔不是有亲戚在京城为官吗？不若，你去求求他，让他帮我弄个孝廉的名额如何？”

　　“不成！”

　　一回想起王瓒那张冷漠脸，绿茶儿当即拒绝。

　　“那可就没办法了，若是没有州郡的举荐，我读再多书亦无用，还不如去摆个摊子卖你绣的绣品呢！”

　　吴忧一把撒开绿茶儿的手，攒眉蹙额。

　　“也..也不是毫无办法。”

　　遥想着姐弟二人今后在路边摆摊卖绣品的凄凉画面，绿茶儿的心好似被冷水猛然淋灌，哇凉哇凉。

　　“朱师伯..对了！朱师伯不是朱县长的大侄子吗？兴许，能拜托他去为你走个人情。”

　　蹙眉凝思片刻后，绿茶儿忽然想起，朱清秋乃朱县长的大侄子，遂转忧为喜。

　　“哦，朱师傅呀...”

　　闻言，吴忧并不似绿茶儿那般欢欣雀跃，而是滴溜儿着眼珠子，暗自盘算着什么。

　　“阿姊，其实，与其舍近求远，不若，寻个近一点的关系，才会少走弯路。”

　　俄顷，他才看向绿茶儿，言不尽意。

　　“近一点的关系？”

　　“对对！譬如郗大公子，他阿翁与郡太守乃挚友，若想为我争取一个孝廉的名额，并不算难事。”吴忧赶紧道。

　　“又是郗大公子！”

　　绿茶儿骤然变色，霎时怒目相视。

　　“阿姊，人郗大公子是真心想帮衬咱姐弟俩。”

　　吴忧见状，跺了跺脚，又小声嘀咕道：“要不是你那日非要将我拦下，说不定啊，人家都去陈家提亲了。”

　　“你说什么？陈家？那个陈家？”绿茶儿急忙问道。

　　“就之前开绣坊那个陈家啊！”吴忧随口道。

　　“陈湫蔹？”

　　绿茶儿眨了眨眼，呆愣稍许后，才看向吴忧，坚定道：“无论如何，我绝不会委身于郗金。我师父已然答应我，很快便会为我择一门好婚事，待到那时，你也可以有所着落了。”

　　“江雀舌？算了吧！”

　　吴忧一摆手，便大步离去，并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道：“阿姊，你可长点儿心吧，就江雀舌与咱们阿翁过去那种关系，你以为，她真会待你如亲闺女？”

　　直至吴忧彻底离去，绿茶儿才从呆立状恢复如常。

　　“郗金那个好色之徒，真是见个女子便会肖想一番！”

　　而后，她便狠狠地啐了一句......

　　“师父？”

　　当看到几日不见的王瓒忽然走进绣房，正靠在窗边闲磕牙的朱绣绣与颜小玉立即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绣针继续练习。

　　不过，二人拿针的手皆微微颤抖，汗不敢出。

　　师父咋突然回来了？

　　王瓒见状，瞪了他们二人一眼，便冷着一张脸行至主位坐下。

　　“还有，一个呢？”

　　随后，他扫视着下面的三个位置，很快发现，二缺一。

　　“秋秋...”

　　朱绣绣与颜小玉忐忑地对视一眼后，才吞吐道：“秋秋..秋秋不在。”

　　“赘言！”

　　王瓒叱喝一句后，又道：“我没瞎。”

　　“秋秋出去了。”颜小玉赶紧补充道。

　　“出去了？现下，可不是，休沐日。”

　　王瓒看向颜小玉，冷声而语。

　　“秋秋去偏厅见宣东家了。”颜小玉又道。

　　“宣绮？”他怎么又来了？难道忘记了手被砸疼的滋味？

　　王瓒皱眉，不豫道：“难道，他不懂，挑日子？为何，非要，在别人，上课时，前来，打扰？”

　　“没错没错！”朱绣绣忙点头附和。

　　“那..要不要我去把秋秋叫回来？”颜小玉犹豫道。

　　“不用。”

　　王瓒立马摇头，起身道：“我亲自，去！”

　　言罢，便一甩衣摆，大步离去。

　　“完了，秋秋要被师父洗刷了。”

　　朱绣绣见状，一脸担忧。

　　“恐怕连带那个宣东家一块儿被洗刷。”

　　颜小玉补充一句后，又疑惑道：“师父咋突然回来了？我还以为他又要耽搁数日才会返回呢！”

　　“谁晓得呢？师父向来是行踪飘忽的，恐怕除了斐公子，便无人知晓其动向。”朱绣绣撇撇嘴，说道。

　　“呵呵！斐公子啊？若是他真的那般熟悉咱们师父的动向，上回便不会送上门来讨打了。”颜小玉哂笑道。

　　“唔..话说，斐公子许久不见来了？”朱绣绣又道。

　　“他都被咱们师父洗刷得那般惨了，换做是我，早与师父绝交了。兴许呀，他现下正在家里画圈圈诅咒咱们师父从王二变王一呢！”颜小玉戏谑道。

　　“哦哟！颜小玉，真看不出来，师父前脚一走，你这小嘴儿立马变利索，还王二变王一，你咋不直接说变王八呢？”

　　朱绣绣睨向他，谑而近虐。

　　“刚刚我有说话吗？二绣，你定是幻听了。哎哟，我要抓紧练习才是，再等仨月就是我的出师大考...”

　　颜小玉见状，急忙拿起针线，继续刺绣，对朱绣绣的话置若罔闻......

　　“一个王二，一个王八...”

　　正如颜小玉所料，斐什果然缩在李宅后花园的角落里，拿一块石头在地上画着王瓒的王八肖像图。

　　“桀桀桀...”

　　一边画，还不忘一边狞笑......

　　“阿秋！”

　　刚行至前院，王瓒猛地打了个喷嚏，遂脚下一滞，掏出手帕来擦拭鼻涕。

　　“师父？你回来了？”

　　就在这时，陈湫蔹正好送宣绮离开偏厅，见王瓒立于不远处，惊讶之余，亦不忘上前向其行礼。

　　“嗯。”

　　陈湫蔹的乖巧得体瞬间令王瓒火气骤灭，他将手帕收好后，才道：“事情，办完了，便回来，给你们，上课。”

　　“王师傅！”

　　宣绮跟随走近，向王瓒拱手行礼。

　　看着宣绮脸上的春风得意，王瓒忽觉碍眼，而原本消下去的火气复又点燃，遂冷冰冰地拱手回礼。

　　“宣东家，日后，若是，有事，来寻，陈湫蔹，望你，择休沐，之日，否则，会影响，她学艺。”

　　“是是！下回我定当注意。”宣绮赶忙道。

　　下回？

　　听得此话，王瓒挑了挑眉，心头的火气愈发旺盛。

　　“后会，有期。”

　　朝宣绮拱手道别后，王瓒便领着陈湫蔹返回二进院了。

　　“秋秋，待你休沐时，我再去你家看望你与陈老伯。”

　　临别前，宣绮依依不舍地向陈湫蔹挥手道别。

　　“额...”

　　陈湫蔹飞快地抬眸，偷瞄了身旁的王瓒一眼，才转头向其挥别，“七哥哥，回头见。”

　　“呵呵...”

　　凝视着陈湫蔹远去的背影，宣绮站在原地，一脸傻笑。

　　“师父，七哥哥突然到访，我只好前来相见。”

　　又瞄了王瓒一眼，陈湫蔹才小声解释一句。

　　“唔。”

　　王瓒淡淡地支了一声，依旧目不斜视。

　　“以后..以后我会让他择休沐日来家中寻我...”

　　陈湫蔹见状，又小声补充一句。

　　以后？

　　王瓒皱了皱眉，随即垂眸，打量起她来。

　　“你与他，关系，甚好？”

　　俄顷，他才缓缓开口，并下意识地将双手背于身后，不过，右手却紧抓着左手，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火气。

　　“我们是一块儿长大的，自孩童时期便常有来往。”陈湫蔹老实巴交地说道。

　　“那便是，青梅，竹马咯？”

　　王瓒又挑了挑眉，看向陈湫蔹的眼神愈发犀利。

　　“不不！不算，只是..只是两家走得比较近而已。”陈湫蔹急忙摆手解释。

　　“哦。”

　　王瓒点了点头，又问道：“为师，不在，这几日，可有，偷懒？”

　　“没有！没有！我跟着两位师兄一直在复习学过的针法，并绣了几张山水图。”陈湫蔹忙道。

　　“嗯，甚好。”

　　王瓒满意点头，而后又再次打量起她来，总感觉几日不见，她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但他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儿不一样了。

　　师父好奇怪呀！

　　就在王瓒悄然观察着陈湫蔹的同时，后者亦在偷偷地端详着前者。

　　“你家，阿兄，是在，车官城，谋事吧？”

　　王瓒忽然开口，当即打断了陈湫蔹的思绪，她下意识地点头道：“对呀！”

　　“他..没事了。”

　　王瓒摆摆手，便率先跨上东绣房的楼梯，将陈湫蔹摔在身后。

　　“师父怎么了？为何要打听我阿兄的事情？又为何欲言又止？”

　　仰望着王瓒的背影，陈湫蔹一头雾水......

　　“哎！”

　　散学后，王瓒回到懿之轩，仍感心烦意乱，就连那三只长出一点毛的孔爵来亲热自己，亦被他轰了出去。

　　他在堂屋小坐了一会儿，又径直回到寝卧，躺在榻上翻来覆去。

　　“嗯？”

　　忽觉后背被硬物硌到，他立马坐起，伸手摸进了丝衾里，并很快从里面扒拉出一块小鹅卵石。

　　“这不是...”

　　看着这个有些眼熟的鹅卵石，他踌躇一番后，便将它含进了嘴里，“王瓒，王懿之，王瓒王..王懿之...” 天工造物：蜀绣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