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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山中的木屋里，谢风尘说说笑笑的要教沅湘如何探究玉瑶的前世，当谢风尘的指尖轻轻点在沅湘的眉心的刹那，沅湘怎么也没想到，那会是她人生中的一个巨大的转折点。
又或者，所有的错，都是从那一刻开始的。
当沅湘听到翎霜说到毁灭两个字的时候，她还没有完全明白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当她以隐身来在地牢里，见到白云卿的那一刻，她觉得毁灭不足以形容眼前的情景。
他伏在地上，苍白的脸上和发丝里夹杂着杂草，他的眉宇紧锁，巨大的痛意使他浑身痉挛，心口就像有一千条一万条的蚂蚁在啃食着他的心，可他却一丝一毫奈何不得，他将修长的手攥起，死死咬着牙关，楞是不肯哼一声来，只是那杂乱无章的低喘，在这极为黑暗而潮湿的牢房里显得格外心惊。
沅湘将要抬手，却听得莫莲之清了清嗓子。
莫莲之听着白云卿的低喘，无奈地叹了口气：“沅湘成仙了，你为何不愿她为你渡些真气续命呢？”他说完这个，自己却苦笑了，像是自己在自言自语是的：“你真是傻，当初若不是为了留尸炼魂，如今也不会这样。”
沅湘蓦地抬头，心口如同被人重重锤了一拳。
这一拳，几乎将她的心肺震裂。撕心裂肺一样的疼。
当她还是一缕孤魂初得了人身的时候，她去藏经阁中看过，留尸炼魂，极为耗损仙法，九死一生，稍有不慎万劫不复。那时候，她问过谢风尘很多次，为何得以保全尸身，谢风尘却说是自己为她留尸炼魂。她信了他的话。
沅湘的目光落在白云卿的脸上，他的鬓角若隐若现着一根刺眼的白发。
沅湘凝神静气，手掌慢慢推出，带着金光洒在白云卿的身上。
白云卿的身子先是一怔，紧接着，他的双手试图支在地上撑起，试了几次，都没有力气，他虚弱的看向前方，虽然他看不到沅湘，可是他明白，这是沅湘正在为自己渡着仙气。
白云卿痛苦地摇摇头，口中喃喃不清着什么。
良久沅湘才看着白云卿的口型弄懂了他想说的话：
【不可以损耗仙法，我无碍。】
沅湘当然不肯听，约莫半个时辰之后，白云卿脸上才逐渐的恢复了一丝血色。
他的唇微微颤了颤，将头垂在地上，一动不动。
沅湘凝视着白云卿，心里清楚的很，他的心中一定是挫败难忍的，可眼下有一件比这更重要的事，那就是白云卿在没有时间等了。
沅湘狠了狠心，转身走了。
魔君出关的日子是在一个子夜时分。
当谢风尘看到了已经成仙的沅湘立在自己眼前的时候，他的眼眸中没有一丝的波澜，好似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月华仙丹食之可堪破三生事，他负着手立在原地，仔仔细细的观察着眼前的沅湘，他不打算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
魔界的天地闪烁着诡异的绿光，沅湘的身后奇花异草绽放着妖艳的红，那红似血一样醒目。
沅湘看着眼前的谢风尘轻启朱唇：“翼哥哥，你说的娶我，还做数么？”
谢风尘的细长的眉梢微微一颤，眼中掠过前所未有的光，他迈步走向沅湘面前，紧紧地将沅湘拥入怀中：
“你想起来了？我的鱼儿回来了？”
他没有看到，他怀中的沅湘是有着怎样的一双空洞眼，谢风尘只是忙道：“明日就娶你，好吗？”
沅湘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她将小手提起，尝试着拥抱谢风尘，可这一刻，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浮现了那个白衣长袍的人。
沅湘平静地说：“我没有想起来。”
“什么？”谢风尘面露诧异，他放开了手，垂眸看向沅湘。
沅湘知趣的退后了一步，苍凉的笑笑：“我本想借你闭关去找谢月，可没想到途经那个木屋，看到白云卿曾为我所制的屏风，那一刻，前尘往事，才让我想起。”
谢风尘的身子一怔，淡定从容地神情一扫而光，却而代之的是一双露出凶光的眼。
一碗孟婆汤，却依旧让她忘不了他么。
可也是一碗孟婆汤，却让她将自己忘得彻底。
沅湘诚恳的看向谢风尘道：“我吃了月华丹，像是一种本能，我看到了鱼儿和司翼的往事，但是我没有继续，因为我知道，鱼儿和司翼，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谢风尘的脸阴沉着，他没有开口，静静的伫立在原地，等着沅湘说下去。
沅湘蓦地抬头凝视着谢风尘：“或许，曾经的鱼儿也曾问过你，可不可以放弃反天庭，与我白首偕老。这一世，我是阮沅湘，你是谢风尘，我若再问你一次，那么这一次你会不会有不同的回答？”
谢风尘苍凉的笑，这笑声肆虐在魔界天地里。
沅湘看着谢风尘，道：“若你愿意，明日，就是我们的大婚之日。”
谢风尘笑着看着沅湘，嘴中噙着一丝执拗：“若我说不愿呢？”
沅湘凄凉的笑笑：“那明日，就是沅湘的死期。”她将袖中的追鱼簪抽出，摊在掌心道：“我吞了月华丹，恢复了鱼母的上神之力，这一世，我依旧可以以身殉剑，若这柄剑流落到哪位高仙的手中，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功成。”
谢风尘双目一凛，眼中射出犀利的寒光分外刺目。他的眉头深锁，胸膛剧烈的起伏，怒不可遏的咆哮道：
“上一世你以身殉剑，做了那两把该死的剑！毁了我的一切大计，还不够么！”
沅湘道：“我本可趁着你在闭关的时候就做这件事的。可是我没有，你可知是为何？”
谢风尘拂袖，沉默着。
沅湘道：“你曾说，你一生最讨厌的，就是成全。可不论是司翼和谢风尘，却总是在成全。”沅湘顿住，凝视着谢风尘：“没有司翼的成全，小鱼不会有机会上昆仑制了鸿蒙紫烟和末世雪莲。没有谢风尘的成全，当日山洞里，我早已死与胡蝶或是二狗之手。”
谢风尘合上细长的眼眸冷冷道：“可我的成全，每一次都恰到好处的害我不轻。”他呼出一口冷气，蓦地睁开眼帘，沉声道：“你上一世注入了全部的灵力殉了那两柄该死的剑中，至今教我几次闭关修炼都毁不掉他们！我有时候总在想，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恨，恨到要你欲将我置于死地。”他顿住，来在沅湘的身前，俊逸的脸逐渐变得狰狞而扭曲：“就差了一步，一步之遥，当我几乎唾手可得的时候，却偏偏毁在了那两柄剑的手里，而那刺穿我胸膛的利剑，是我曾深爱过的女人亲手所制！为的就是置我于死地！”他苍凉的仰天笑，笑了很久，眼睛却红了，他垂下头来，满目尽是哀色，苍凉的自嘲道：“可即便如此，我却还是偏偏忘不了你，偏偏奈何不得，你恨我至此，我到头来却还是放不下你，堂堂魔君，真是可笑。”
沅湘道：“不，那不是恨，是逼不得已。”
“好一个逼不得已。”谢风尘霍然抬头，冷声道。
沅湘道：“我没办法看着你屠戮六界而袖手旁观,我...”
“够了！”谢风尘打断了沅湘，他转过身去，冷声道：
“若你只是打算和我说这些仁义道德的话，千百年前的鱼儿已经和我说的够够的了。”
他迈步走去，沅湘紧追其后，伸出小手拉住了谢风尘的袖袍，谢风尘心中微微一颤，停驻了脚步。
沅湘轻声道：“既然上一世的鱼儿和司翼是错的相遇，那么这一生的沅湘和谢风尘还是错的吗？”
谢风尘伫立在原地，良久，都没有回答沅湘，很久以后，他迈步径直走去。
这一天，谢风尘在游廊中望着池水中的荷花站了很久很久。
他的眉梢眼底尽是深邃，沅湘的最后一句话，在他的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裕隐仙山的山峰之巅，他曾问过鹤寻真人：“喂，老头子，既然你们发现了我恢复了神智，为何不一刀杀了我，让我继续进入那痴傻疯癫的轮回？你们任凭我想起了所有，难道就不怕我有朝一日灭了你们么。”
那个鹤寻真人负手立在山巅，透过缭绕的白云，俯视着苍茫大地，许久都没有开口。
当谢风尘以为这个鹤寻老儿不会再回答自己的时候，他沉沉地说：“水至清，则无鱼。”
谢风尘冷哼一声：“他是看当今没有了魔君来扰，什么狗屁修行之徒都能修习成仙没有走火入魔之劫了吧。”
鹤寻真人微微一笑：“你可以这样理解，只是若你成了当今帝君，这满天下尽是魔界之徒，你自然也会有你的困扰。你是阴而他为阳，阴阳相辅，大道若虚。你们都离不开对方。”
谢风尘冷冷一笑：“他会后悔这个决定的。”
鹤寻真人笑了笑：“我知道，我也更知道你一定会不放弃。”他停顿了一瞬，举目看向苍穹道：“或许他也知道。”
谢风尘的嘴角微微僵住，如同内心被人窥探，他阴沉的问：“为何？”
鹤寻真人道：“一念执拗生，方而魔心起。这是你的本能，不只是你不屑于放下，更是你纵然想放你也放不下。”
谢风尘收起了回忆，这一次他的眼眸里拂过一丝晶莹的光亮。 我家夫君是条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