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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牵丝戏（八）
古籍记载，人死后的第七天，魂魄会与“头七”当天子时返家。
子时还未到，溯光和墨白就已经来到了出岫死亡的地方。
在这样盛夏的夜晚站在湖边，风从湖面上吹来时，带来的不是凉爽之气，反而是一种黏腻的阴冷。
水为阴，子时又是阴阳交汇之时，难免会有些阴森。
溯光双手抱胸，指挥着墨白将手中的包裹一一拆开。包裹里装的是一些香烛酒食，以及一些草木灰，用来检验魂魄归来时的足迹。
用竹竿一根，隔一尺贴纸钱一张，将这一处包围起来，只留了一个空缺让魂魄进来。
做好这些后，两人便随意找了个空坐下，等待着子时的到来。
这些事情溯光自己也会做，可墨白还以为她在生气，便力将这些事给揽了过来。
溯光当时生完气后，转眼也就忘了，墨白也是知道，大约是心中还隐隐有些不安，所以才想出这个法子来补偿。
“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就到子时了，芳梦和斩风怎么都还没来？”溯光看了看天色，有些担心。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说话声传来。
“你走那么快干嘛？等等我！”女声气喘吁吁道。
“谁让你跟过来的？碍事。”男声毫无怜香惜玉之意，冷冰冰的回答。
“我又不是来找你的，得瑟什么？”
女声说着，远远的瞧见前面的烛光，大喜过望，直接小跑过去，将斩风丢在了身后。
“溯光姐姐！”人未至，声先到。
“芳梦？”溯光惊讶的看了看她，以及她身后一脸黑的斩风，“你们怎么是一起来的？”
此话一出，两人都的表情皆是一僵。
直觉告诉溯光，这两人绝对有问题。
“前两天，我爹叫我去一个伯伯家吃饭，结果……”芳梦说着，尴尬的指了指身边的斩风，“不知为什么，他竟然也在那里，而且、而且……”
她说到这，气的一跺脚，“我爹还想撮合我和他，我都跟爹爹说了他今天对我做了什么后，爹爹竟然还说我一通。”
“本来就是你擅闯在先，我只是尽自己的本分。”斩风反驳道。
“明明是你不分青红皂白，乱抓好人，我的手腕到现在还没好呢。”芳梦说着就将袖子掀起来，玉腕上一圈青紫的痕迹格外显目。
“娇气。”斩风淡淡的扫了一眼，冷漠道。
“你……”芳梦显然气的不轻，指着斩风气的浑身发抖。
“好了好了。”见两人又要吵起来，溯光连忙将芳梦往自己的身边拉一拉，“姐姐这还有一些药膏，消肿化瘀最有效了，一会我给你涂上，保证明天就好。”
“真的吗？”芳梦一听这么有效，脸上的怒气消了大半，然后她又看向斩风，哼了一声，“本姑娘大人不计小人过，不和你一般见识。”
斩风直接无视了她，他拿出一个玉珰，递给了溯光。
“你要的东西。”他说。
溯光接过来，趁着时间还够，便走到供奉香火的地方，将玉珰放在一张符纸上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阵阴风吹来，带着一片乌云，将惨白的月光完全遮住。
子时已至。
风吹过符纸，发出“呜呜”的声音，像女子的哭声一般，极为瘆人。
芳梦有些害怕的往后退了几步，斩风看见了，很快又转移了视线。
地上均匀的铺着一层草木灰，隐隐约约的浮现出一个脚印的形状。
墨白抓起一把草木灰洒了过去，“还不现行？”
说话间，草木灰落在空中，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他们眼前。
“是出岫！我认得她身上的衣服。”芳梦出声，惊喜道。
出岫垂着手站在那里，眼神呆滞，面色惨白。
“出岫姑娘？”溯光试探的叫了她一声，却没有得到反应。
不过也是意料之中。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慢慢张开嘴，声音嘶哑的问。
“你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溯光不答反问。
“我记得……好像有人叫我出门……然后我就去了……后面的事情我想不起来了……”
“你说的人是谁？”溯光急切的问。
出岫低着头，努力回忆着。魂魄的记忆大都不好，前尘往事在死的那一瞬间都化为了泡沫，现在能记着的都是凭借着一抹执念。
溯光现在只盼着她还能想得起是谁将她叫了出去。
“想不起来……”出岫摇摇头。
“出岫姑娘再仔细想一想，那人是男是女？是何模样？”溯光急了。
“溯光，你太着急了。”墨白提醒道。
魂魄灵智不高，若是强行逼迫他们回忆一些记不起来的事情，很可能会适得其反。
这一次，出岫沉默的时间更长了，几人站在一起，都看着她，心中着急万分，却没有人出声催促。
竹竿上粘着的符纸忽然无风自动，在空中徐徐燃烧了起来。
“糟了！”溯光脸色大变。
出岫身上忽然出现一层黑红色的雾气，将她全身包裹起来，她抬头时，一双眼睛黑漆漆的，看不见半点眼白。
“别看她的眼睛！”溯光出声阻止，却还是晚了一步。
芳梦条件反射的往出岫的方向看了一眼，立刻和她的视线对上。她的眼神瞬间呆滞起来，像是受了蛊惑一般，一步一步的朝着出岫走去。
出岫现在被困在竹竿围成的圈中，一旦芳梦进去，再想出来也是极为困难。
还不等溯光将她拉住，斩风就已经出手，一把将其拉回了自己的身后。与此同时，溯光在她眉心一点，一道金光闪过，芳梦眨了眨眼睛，终于恢复了清明。
她刚刚被出岫控制了，神志却还是清楚的，对于发生了什么还是清楚的。
“出岫怎么了？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有人在后面捣鬼！我已经让墨白去追了。”溯光冷着脸，生气道。
芳梦往四周看了看，果然没有发现墨白的身影。
见芳梦没有受到她的控制，出岫口中发出一声尖锐的声音，手一挥，一阵狂风卷着飞沙走石，向几人袭来。
“你躲到我身后，别出来。”溯光说着，拿出风雪，一手鞭子舞的密不透风，将两人牢牢地护在里面。
斩风拿着的是一把阔剑，阔剑翻动间，清脆之声不绝于耳，也是悉数将其挡了下来。
“斩风，帮我看好芳梦。”溯光说着，身子轻盈一跃，跳入圈中。
哪怕有人故意做了手脚，可出岫毕竟刚刚才做厉鬼，空有一身本领却无法施展。几个回合下来，风雪鞭身一甩，将出岫牢牢的裹了进去。
同时，墨白也从远处赶了回来，在溯光询问的眼神中摇了摇头。
“罢了，下次再找那人算账。”
哪怕被捆着，出岫也一直在奋力挣扎，使得溯光不得不将更多的精力放在这边。
“出岫该怎么办？她身上的厉鬼之气不除，怕是要被鬼差追杀的。”
墨白细思了一下，随后对溯光说：“用净息术，可以净化她身上的厉鬼之气。”
溯光点头，手指间变幻莫测，飞快的捻了几个指诀，随后中指、无名指弯起，其余三指按在风雪之上。
她秀口轻启，一段玄奥的口诀自她口中说出，一缕缕银光从她指尖沿着风雪一路流淌自出岫身上，将她身上的厉鬼之气一点一点净化。
远远的，打更的声音传了过来，子时已过。
月亮又从乌云中露出了脸，银辉洒满大地，出岫的身形在月光下渐渐消散，最终消失不见。
溯光气恼的将风雪收了回去，“闹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也不尽然。”墨白说着拿出一个流苏放在手心。
“这个流苏是那人身上掉下来的？”
墨白点点头。
“上面有什么什么气味？能不能顺着这个气味寻找到他？”
“不能，这上面干净的很，什么味道也没有。”墨白摇了摇头。
溯光遗憾的叹口气。
“时间不早了，还是先回去吧，明天起来再做打算。”一口气叹完后，溯光只觉得疲惫，便说道。
“也好。”墨白回答道。
“走吧芳梦，我先送你回去。”溯光对芳梦笑了笑。
芳梦点点头，跟在溯光身边。
斩风将阔剑收了起来，一个人走在前面。
一栋精巧的房屋内，这个时间了里面还是灯火通明。
南白带着一脸疲惫之色推开了房门，一进去第一眼就看见了端坐在椅子上的锦瑟，马上他的眼中就浮起了一丝柔情。
“有人找我喝酒，实在推辞不过才回来的晚了些。”南白声音里带着歉意解释道。
他走到锦瑟身边，手指从她的脸上一路划到肩膀处，他的视线落在锦瑟的水袖之上，却顿住了。
水袖上处绣着飘逸的流苏，原本是为了她舞时可以增添几分灵动之感，可现在上面的流苏却少了一个。
“怎么这般不小心，弄丢了流苏也不知。”南白虽是这样说，可语气依然是宠溺无比。
“无事，明日我再给你缝上就行，今天已经晚了，还是先休息吧。”南白说着，给锦瑟换了身衣裳，将其抱到了床上。
床边有个绳子，他轻轻一拉，一层黑布从房顶落了下来，将夜光珠全部挡了起来。
“晚安，娘子。”他说着先合上眼睛。
锦瑟平躺在床上，在南白睡着后，她忽然睁开了眼睛。 少女除妖手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