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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参商叹（十八）
入夜，古衣照例在苏洛河房间里睡下。
睡到后半夜时，他忽然从梦中惊醒，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滴在了脸上。他刚睁开眼，还没来得及看是什么东西时，就看见窗户外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苏洛河还在安稳的睡着，并没有醒来的迹象。他蹑手蹑脚的下了床，推开窗户往外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人的踪影，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一个白色的影子下落，他眼疾手快的接住后，才发现这是一张纸条。
他皱了皱眉，往外面又看了看，夜空无月无星，只有几户人家门前挂着的灯笼是这黑暗中的为数不多的亮光，在黑暗中苦苦挣扎。
他没有拆开纸条，而是反复检查一遍，确定没有问题后，这才将纸条打开。
纸条上只用隶书简短的写了一个地名：铃兰巷尾。
笔画工整，看不出字迹。
这个地方他知道在哪，可问题是塞这个纸条进来的人是谁？他的目的是什么？或者说那人想让他到这里找什么东西？
古衣越想越觉得不对，苏洛河睡觉向来很浅，怎的他都弄出了这么些动静，苏洛河却还没有醒来？
他走过去，试着推了推他，没有反应，又叫了他两声，也没有醒来的迹象，似乎睡的很深。
他在屋子里找了找，果然在窗户上找到一个不起眼的小孔，想来赛纸条的人在这之前先用迷烟将客栈里的人都迷晕了，至于他为什么没晕，刚刚滴在他脸上的东西应该就是解药。
他越想心就越沉下去，对方究竟是谁，竟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下药？若非那人有意，他现在怕是也昏迷着。
这么一来，这张纸条上的内容就微妙起来，与其说是邀约，现在看着却像是威胁。
古衣将纸条攥成一团，用内力震成烟尘，让它消散在晚风中。
他从墙上拿起自己的佩剑，挂在腰侧，又走到苏洛河身边，将被子给他盖好，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后，这才缓缓离去。
铃兰巷是未央城少有的废墟，说是废墟也不准确，这里看起来勉强还有房屋的影子，只是荒废了很久。
古衣踏着夜色走在小巷中，路旁有一棵快要哭死的树，光秃秃的枝桠上站了几只羽毛漆黑的乌鸦，它们的眼睛是诡异的红色，正一眨不眨的紧盯着古衣，口中发出不详的叫声。
他弯下身子，捡起一枚石子丢了过去，将这些乌鸦惊起，四下飞散开来。
“这声音听着就心烦。”
等听不到它们的叫声后，古衣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继续往前走去。
在他转身后不久，散去的乌鸦又回到了枝桠上，睁着一双红色的眼睛，不叫，却还是看着古衣离开的方向，仿佛看见了猎物。
铃兰巷尾很快就到了，让他有些惊讶的事是，他原本以为给他写纸条的人会在这里等着他，可看样子并没有。
这让他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
这里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除非那人会隐形，否则他不可能发现不了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一个意料之外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紧接着就是一个尖锐物体划破空气的声音。
古衣不闪不躲，飞镖刚好擦着他的身体过去，落在了后面的石壁上，大半都没了进去。
“你能来我怎么就不能来了？”古衣环抱着胸，满不在乎的说道。
首领并不在意，他笑了笑，说：“我刚派人去查了你和另一个人的身份，你猜我查到了什么？”
不等古衣说话，首领抢先说道：“你们出现的时间很巧合，尤其是一直和你在一起的那个人，他以前的身份都是空白，而且他出现在这里正好是苏家被满门抄斩之后发生的事，苏家小少爷不知所踪，在这个时候他又出现了，你说这是巧合还是有人用了易容术，改变了他的相貌？”
古衣眼睛眯了眯，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宛如草原上的狮子一般，充满了危险感。
长剑微微出鞘，露出寒芒一点。
“看来我猜对了。”看见他的反应，首领满意的笑了。
“我的东西在哪？”古衣冷声问道。
“在我这，不过想要的话看你自己本事！”
说话间，两把剑同时出鞘，剑锋与剑锋相撞，激起金属的脆响。
两人都是用剑的好手，狭窄发巷子内一时银光剑舞，招招致命。
古衣的招式偏向于攻击，一招一式间尽是凌厉的风声，首领虽一直在防守，却也没落后多少，与古衣平分秋色。
两人身上都被对方刺中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天空响起一声闷雷，不多时一场大雨落了下来，雨水落在两人身上，冲刷下他们身上的血迹。
又是一击后，两人同时后退几步，以剑撑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古衣摸了摸腹部，一股温热的液体从他指缝中流出，剧烈的疼痛袭击着他的脑海，呼吸也急促起来。
可他却笑了，他拿着一个纸袋在首领眼前晃了晃，随后很快的收了回去。
首领顾不得身上的伤口，在怀里四处寻找，果然东西不见了。
“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古衣提着剑站了起来，剑尖直指首领。
这个场景倒是和他那一年被人追杀的样子有些像，那时候他都活下来了，现在的情况还没有当时危急，他怎么可能会有事。
古衣提剑冲了过去，首领拿剑一挥，他侧身躲过，同时准确无误的将剑没入他的心脏。
“你……”首领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古衣脸上混合着血水，眼神冰冷。
他的呼吸渐渐弱了下去，眼睛失去了焦点，终于倒在了地上。
古衣却没有放松下来，他剑身一转，指着一个无人的方向，冷声道：“出来！”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一群人从雨幕中走出。他们穿着一身黑衣，身上披着一件同色的斗篷，脸上带着黑色金属面具，闪电亮起时，面具上反射出一阵骇人的寒光。
他们站在那里，不说话，却让人无法忽视，仿佛一柄内敛却极为锋利的利刃。
古衣将剑握在手里，一言不发直接冲了过去。
这些人都是死士，他们身上的死气和血气同样明显，遇到这些人的情况只有两个。
死或生！
银色的长剑在黑衣人之中灵活的变幻，他们所用的武器也是黑的，在夜色的掩盖下很难发现。
古衣凭借着他对生死直观的感受，一次又一次的躲过他们的攻击。
这些人每一个人的功夫都和首领差不多，他们没有一齐围攻上来，而是两三个人一起，似乎有意慢慢消耗古衣的体力，在他体力不支时，寻到破绽就在他身上添了新的伤痕。
都不是致命伤，却都能缓慢且不可逆的消耗他的体力。
仿佛被戏耍的老鼠一般，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
手上的剑也愈发沉重起来，剑柄处浸满了鲜血，滑的他几乎拿不住。
一人看准机会，一把将他的剑挑开，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最终无力的落在了地上。
黑色的剑身毫不留情的刺穿他的胸膛，他仿佛可以听见自己心脏破碎的声音。
黑色的剑身滴答落着血水，很快又被大雨冲刷殆尽。
剑身又从他身体中抽出，古衣身子一震，缓慢的摔倒在了地上。
他还残有一口气在，他不相信自己会死在这，苏洛河还在等着他回去，他也答应过他不会让任何人再离开，他不想食言。
他眼睁睁上看着这些人走进，却无力阻止，那人弯下腰，从他怀里纸袋。在他弯腰时，古衣看见的是一截隐藏在黑衣中的龙纹图案。
电光火石间，他忽然就明白了这些人的来历，这些人不是丞相的手下，而是未央城最有诠释，地位最高的那个人的手下。
不甘心做一个傀儡，不甘心一切都受他人摆布，同时也知道自己羽翼未丰，不能和那人正面对抗。
但现在，他已经不是那只可以任人宰割的雏鸟，他羽翼丰满，只差一个契机就能扳倒一直压迫他的那座大山。
苏家的事在他眼里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借着丞相的手既能除掉功高盖主的苏将军，同时也能利用这些证据扳倒丞相，一举两得。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都是任人摆布的蝉，唯有他，当今的圣上，才是坐收渔利的黄雀。
知道他们背后的人是谁后，他竟然松了一口气，至少苏洛河不会有事了。他需要这些证据帮苏家平反，同时圣上也需要一个人来代替苏将军在百姓心中的地位。苏洛河不会武功，又没有军功，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给他线索的人执行的是圣上的旨意，为的就是可以让计划继续实行。
难怪这一切这么顺利，原来一直有人在后面协助着他们。
所以苏洛河不会死，可自己必须要死，作为局外人，他知道的太多了。
木蓼的身份没人发现，他们调查时从来没有让她参与过，冥冥之中竟然救了她一命。
这口气松下了，一种疲惫感好像从骨头中透出来一样。
那枚玉佩他还在胸前放着，隔着湿漉漉的衣服，他可以感受到玉佩滑润的质感。 少女除妖手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