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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桃花劫（十一）
溯光已经睡过去整整两天了，明明身体里的毒素已经全部清除了，可她就是没有醒来。
墨白一直陪在溯光的身边，眼睛下青黑一片。
“怎么样了？”墨白忽然看着溯光，开口问道。
他的声音嘶哑，完全不复往日的清亮。
“她的魂魄里不知有一抹谁的执念，现在正纠缠着溯光的神魂不放。”镜尘站在溯光的床前，手掌处跳动着青绿色的光芒，似有蓬勃生机从中溢出，良久，镜尘收回了手，沉吟了一会说道。
“不能将这抹执念驱逐出去吗？”墨白皱眉道。
镜尘摇了摇头，“若是旁人的话，只要稳固神魂，并不会受到这抹执念的影响，但……”镜尘轻叹一声，“溯光的情况并不好，她体内的两股魂魄共存在一个身体里，神魂早已不堪重负，此刻又遇到这样的执念，若是强行取出，对她只是有害无利。”
墨白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些，“那就任由溯光这样睡去？任由这执念胡作非为？”
镜尘再一次摇头，“你以为执念能在外面存留多久？是一个月还是一年？它若是继续留在原处的话，说不定还能多留在这世界一段时间，可它现在既然落在了溯光身上，便是说她也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怕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想要托付给溯光，让溯光替她完成。”
墨白紧紧的抿着唇，他的手握紧又松开，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这样的无力。
“你也不用太心急，溯光原来说过，执念给她看的只是自己的一场记忆，你就当她去看了一场戏，只是看的久了一些。”镜尘安慰道。
墨白有些颓然的走到桌子边，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也不嫌这茶放的久了，冰冷入喉，似乎这样就能让他清醒一些。
“我带她离开幻月峰的时候只觉得是带着一个小娃娃出去云游四海罢了，没想到出来不过才短短几个月，我竟然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伤……”
墨白低声说着，语气里满满的都是自责。
他说的是自己真实的想法，自从来到未央城后，溯光就不断的被卷入各种事情中，不断的受伤，他一直说着要保护她，却在她每一次受伤时都不能陪在她的身边。
就像现在这样，溯光躺在床上，被一段莫名的执念缠绕着，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做一些无意义的自责。
他知道自己现在怎么想也没有用，溯光变得现在这样有一半是他的原因，若是当年他没有选择将琉萤的魂魄放入溯光的体内，会不会她现在的生活完全不一样？
墨白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怀疑。
镜尘静静的看着他，像是看透了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他的眼神不同于往日的温和，带着一丝凌冽的寒冷。
“你是做错了。”镜尘冷冰冰的开口。
“但你错的不是这件事，而是做了以后竟然还会感到后悔。”镜尘冷笑着说道。
“你还记得当年你是怎么说的？你说琉萤与你有恩，你不忍心就这样看她受困与天地，无法步入轮回，所以你才来找我，让我寻到溯光，将琉萤的魂魄放入其中滋养着。”
“当年你说，你要用尽一切来保护溯光，不让她受到伤害。可现在溯光还没出什么大乱子，倒是你却自暴自弃了，墨白啊墨白，你说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我是该说你心疼溯光，还是该说你旧情不忘？”
“你与琉萤是恩是情，这些事你需得自己想清楚，溯光不是也不可能一辈子都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总有一天她会知道事情的真相，到时候你该怎么面对她？告诉她我保护你是因为我放了一个人的魂魄在你身体里，担心你出了什么事伤到了她？”
“墨白，你也活了这么多年了，有些事你该看的清楚，你以为封印了溯光的记忆，就能将这件事长久的瞒下去？溯光不傻，我镜尘的徒弟怎么会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呢，她只是不想说也不敢细想，因为她知道，有些事说出来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镜尘的语速飞快，口齿却很清晰，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墨白，语气里的漠然和嘲讽如刀一般字字落在墨白的心上。
他的每一句话都说中了墨白最不敢细想的心事，长久以来，他都在逃避着这些问题。
有些事或许他发现了，可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纯粹到极致，不夹杂任何杂质的感情。
墨白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坐着，从镜尘开始说话的时候就一直没有动过，像是没有在听他在说什么一样。可镜尘知道，这些话他都听了进去。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镜尘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本想着来未央城歇息几天的，谁知道还要操心自己小徒弟的终身幸福。
“再过个两三天，那抹执念应该就散去了。”镜尘留下这句话，便开门离去了。
春光正好，他才不要把心思都放在这两人的事情上面呢，该说的他都说过了，剩下的就看这两人怎么选择了。
梦里桃花依旧，仍是那片桃花灼灼的景象。
离科考的日子越来越近，温子然看书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常常看到深夜，桃灼都能看见他窗户里透出的一点烛光。
桃灼嘴上埋怨着他浪费灯油钱，却总是在夜里，在温子然有些困倦的时候，为他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羹汤，既能暖身子，又能扫去先前的疲惫。
温子然连忙从桃灼手里接过洁白的瓷碗，在桃灼紧张的视线里微微抿了一口，嗯，果然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他的余光悄悄的看了一眼耷拉着耳朵，跟在桃灼身后的大白，想来这里的萝卜应该又是桃灼从大白那里抢来的了。
“你最近的手艺愈发好了。”温子然喝的不急，一边细细的品着，一边夸赞着桃灼。
“那当然，做了这么久的汤，总得有些进步嘛。”桃灼倒是毫不谦虚，骄傲的说道。
哪有这么久，不过才做了三四天而已。
这话温子然只敢想想，说出来是万万不敢的。
“今晚还要陪着我？”温子然喝完汤后，将碗放在了桌子上，却不见桃灼取走，他心头一动，便不经意的问道。
“反正也没有什么事，索性就陪着你好了。”桃灼想了下，点点头。
温子然笑了笑，往旁边坐了些，给桃灼腾出更大的空来，这样一会她若是困了，也能趴着睡一会。
“不知怎么，有你陪在身边的时候，我总觉得看书的效果更好些。”温子然笑道。
“既然这样的话，那你还不快点看书，不然我要是走了，你可就没有这个好机会了。”桃灼挑挑眉，顺手从书架子上取下了一本书看着。
这个房间以前应该是一个书房，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有的温子然看过，有的他也只听过名字。
房间里本来没有这么多书的，那天他从山下回来，就看到桃灼不知从哪搬出来一个大箱子，里面满满的都是保存完好的书籍，有一些正适合他现在来看。
他没有问过桃灼这些书是从哪来的，桃灼也没有说过，两人心照不宣的都没有追问下去，保持着一种微妙的沉默。
书的主人似乎很喜欢桃花，每本书的扉页处都用毛笔画了朵墨色的桃花，画工传神，仿佛真有一朵花开在书上一样。
温子然用指腹抚摸过这朵桃花，他眼神忽然温柔了一下。
“发什么愣呢，快点看书！”见温子然有些不专心，桃灼便用手指轻敲着桌面，提醒温子然。
“这些是你画的？”温子然指着扉页上的桃花问道。
桃灼的视线落在上面，眼睛中闪过怀念的情绪。
“不是我画的，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留下的。”桃灼轻声说道。
温子然收回书本，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后，就在桃灼以为他已经看书入了迷时，就听到温子然用一种很轻很浅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他说：“桃灼，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走进你的心呢？”
桃灼的心漏了一拍，他的声音轻轻的，像羽毛一样落在她的心上，又软又痒。
“瞎说什么呢？说的这么肉麻……”桃灼双手抱胸，表示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是认真的，”温子然索性连书也不假装看了，他转过头，认认真真的看着桃灼，“桃灼，我喜欢你。”
“轰”，桃灼觉得脑海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嗡嗡的，只有温子然的这句话在脑海里回想。
“你……你是看书把脑子看坏了……”桃灼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现在很清醒，我本来打算等科考之后，若是榜上有名再来跟你表明我的心意，可是我等不下去了。”温子然说着凑近了些。
“你瞎说什么……”
“这不是瞎说，桃灼你信我，我真的心悦于你。可能有些唐突，但是我真的认真思考了很久，也许你没有想过这件事，但是你愿不愿意和我试一试？”温子然小心的看着她，期待又害怕他的回答。
“哪怕我是男的？”桃灼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
“我不在乎你是男是女，我喜欢的是你，只要是你就行。” 少女除妖手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