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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刃。”
楚言瞧着侍卫有些苍白的侧脸有些心疼,心知墨刃还是一时无法接受,却不愿叫他再纠结下去,便轻描淡写地一笑道,“看前面,到了。”
墨刃被楚言刚刚那一番话乱了心思,这时怔怔沿主上的话抬头往前看。只见眼前路头果然立着一家客栈,远远就见红灯笼高挂,旗帜飘扬。
客栈建的宽敞大气,从大门看向内里,也是十分干净亮堂,与那日在小路上宿的小店全乎是云泥之别。
“走吧。”楚言站在客栈外,望了一眼墨刃,还是一拂袖自己率先走了进去。
墨刃望着楚言独自迈入客栈,面无表情地垂下头,心中却忽然涌起万般难言的苦涩。
……他与楚言的千丝万缕,哪里是一时之间就能理的清,说的明的。
可主上方才说出这样的话……
“大……大哥,你和……呃……”影雨欲言又止,还稚嫩的面庞上一脸的困窘。
墨刃沉默地摇了摇头,一旁影风影雨惊异的目光,令他如芒在背。
他漠着脸,一言不发地往里走。刚才被楚言握过的手,不知不觉紧收成拳。
主上对他的意思……他还是不太懂。可是不能再迟疑了,大敌当前,他就是自己再混乱,也必须把这事儿给整顺了。
不是不知主上今生疼他,可他本是一把杀人的剑,怎能再这样被主子宠着护着?
看着墨刃冷然的背影,影风叹口气,拍拍影雨的肩膀:“忘了方才听到的吧,不是你该管的事儿,千万别记挂着。”
客栈里影风已经提前全安排妥当,并无他话。晚上墨刃叩开楚言的门时,只见一盏灯烛下坐着他的殿主,桌上放着一壶清茶,两个小杯,明显已经等候他多时了。
楚言见他来了,如玉指尖点一点桌案对面,然后提起茶壶,缓缓往两个杯子里注入清茗。
“……就知道你要过来,孤那样说,你心里安稳不下是不是?”殿主低笑一声,“坐吧。
顿了顿,又自顾自轻声道,“唉……其实说开了也好,若真等你自个儿开窍,还不知道孤有生之年,能否等得到呢。”
墨刃没有坐。
虽然在他心中,这样与主上相坐对饮,简直是最美好的梦境都比不上——可他只是缓慢而坚定地跪在了楚言身前。
“……这便是回答?这么说……你是不愿意了。”
灯烛投出的影子在墙壁上飘忽,楚言低头望着安然跪于自己脚边的人。他声音低哑,捏着茶杯的指尖隐隐发青,“孤的心思,你到底明不明白?”
墨刃摇了摇头,黯然垂下眼睑,道:“属下确实不甚明白……自再世重活以来,主上对属下太好了,属下很……害怕。”
“害怕?”楚言心里突地一跳,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像是怕吓到了眼前人,“你先起身……你说,你怕孤对你好?”
却不知这温柔使墨刃心中更苦,他站起来,却不敢看楚言,答道:“……是。主仆上下之间,本该尊卑有别,主上实在对属下照顾太过,墨刃惶恐。”
他暗自咬着牙关,素来冷静语气已无意识间流露出一丝茫然的恳求,“求主上……还如最初相识时那般待阿刃吧。属下那时……才最是心暖自在。”
楚言眉尖一跳,从椅子上站起,走到墨刃身前,“主仆?上下?”他念道,“到了现在,你仍还认为孤只把你当做普通下属?嗯?”
楚言说着,就想如这几日常做的那样去拉起墨刃的手,顺带把人圈进怀里宽慰。
没想到后者突然又一次跪了下去,他只看到墨刃的脸掩在自然垂下的黒色发丝下,表情难辨。
“主上容禀,属下大逆不道,乃是为自己谋!”
那如剑般的黑衣侍卫竟用力给他磕了一个头,“主上念着前世旧情,怜惜属下……属下都知道。可旧情再深,总有挥霍完的一天。”
楚言伸出的手指僵在半空,神色猛地怔了一下。
旧情?
不,墨刃这样说话,不过是顾及着他的面子罢了。什么旧情,这话中所指的含义,分明是……愧疚罢了。
原来到了现在,阿刃仍认定自己想待他好只是因为愧疚。
楚言强自笑道:“你……唉!怎的又胡思乱想,你先起来。”却心中已经先虚了。
他像是掩饰一般,转手去捧茶盏。可手指却抖得几乎要洒出茶水来。
墨刃无动于衷,依旧是淡漠的语调:“主上容禀……墨刃乃暗堂血污之地出身,自知从来就没有值得被宠着的娇贵身子,也没有那个命。”
“假如主上是空中长云,属下便只是血泥里一把刀。若属下再继续利用主上如今的恩典,贪得无厌,恃宠而骄,总有一日惹得主上厌烦,或疏远,或遗弃……真到了那时,墨刃实在不知该如何自处。”
一字一句,沉着冷静。
楚言不禁失神了,心想……多敏锐又多清醒啊,这便是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利刃。
那茶盏在他紧绷的手指间颤抖着,颤抖着,发出破碎的哀鸣。
一豆烛火落在小小茶水上,摇落满盏光。
墨刃冷静道:“其实主上本无须如此费心。前世种种,半是白华陷害,半是属下自己咎由自取。主上也提点过,属下性劣,不识时务……总惹主上恼的。”
夜风扰动窗头枝桠。客栈外有人打更,梆子声一响又一响。
“主上本就未曾对不住属下,”他便以这样冷静的嗓音,给自己前世的惨死盖棺定论,“更勿论,墨刃本就是主上的,合该随主上处置。”
“主上全不必觉得对属下有所亏欠。若主上疑心属下介怀,墨刃可受刑明志,或者服药也……”
啪嚓!!
瓷胎茶盏被捏碎在指间,又从指间噼里啪啦掉落下来,伴着几滴血珠溅了一地。
楚言站在那里,胸膛低低随喘息起伏,右手颤抖着,无声地流着血。
“——主上!!”墨刃悚然抬头,几乎是扑过去捧了楚言的右手,“属下妄言,主上息怒!”
楚言却猛地将他挥开,反手一把钳住墨刃下颔,逼他抬起头来,“你在心里,一直是这样想的?”
“你这几日……这样顺着孤……”
血顺着青筋暴起的手背延下,楚言牙关发抖,艰涩道,“孤本以为你多少信了孤对你的心意,原来……只不过是忍着害怕迁就孤?”
墨刃的唇瓣也发着抖,太近了,他都能看到主上眼中几欲烧穿出来的暗火……他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不敢说,本以为楚言对他的好只不过是新鲜几日,待解开心中愧疚便会恢复正常。
可如今,主上的举动只是越加地让他心惊,而没有半点消退的兆头。
他等不下去了,再放任主上胡闹下去,说不得哪一天连九重殿都要划给他一半去。
再者,大敌将至,他作为楚言的利刃,总是得涉险迎敌的……
……怎能叫主上再牵怀下去。
墨刃垂眼不说话,楚言深吸一口气,道:“你到底要怎样才肯——”
怎样才肯容我对你好一些?
这句话如鲠在喉,还是被他苦涩地咽了回去,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蔓延至全身的疲惫。
楚言用力地把墨刃的脸抬起来,逼他看着自己,低吼道:“你不明白吗?孤可以把什么都给你,只要你好,只要你开心……可你却……你说你到底想怎样?说啊?”
墨刃无声地侧开眼,依旧不说话。
楚言觉得他要疯了。
阿刃总是这样子,看似乖觉,其实偏执的很。认定了的,就死不听劝,更不解释,什么都不说就是无言的抗拒,从来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
这样的一个人,只要墨刃他自己不信,别人就拿他没办法,什么办法都没有。
他到底……该如何才能叫阿刃信他!
忽然,楚言放开了墨刃,后退一步冷冷地看了他半晌,毫无征兆地挂上冷嘲的笑,声音却是微微抖着的:“好……好,孤明白了。你就是宁可做一把无思无觉,肮脏卑微的工具,也不愿意到孤身旁来,叫孤暖着你,是也不是?”
楚言这话出来,自个的心里都疼得发颤,他只心说,待墨刃有哪怕一丝半点的慌乱否决,就要立刻把人揽过来细细地安抚宽慰,收回失言。
可墨刃回应他的,却是轻轻一句“是”,带着惯例的冷静果决。
咔嚓一声,楚言手畔的楠木桌案已经被他失控地捏断一块!
一时之间,沮丧、怒气、不甘和痛悔一齐冲上头脑,本就是骄傲性烈的人,如今再也压抑不住,脸色沉下,狠话便脱口而出:“孤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像你这样,给好脸色不要,偏偏总喜欢把自己看的这么轻贱!?”
他狠一拂袖,桌上茶壶茶杯全被扫落,噼噼啪啪碎裂于地。
墨刃垂下的眼睫轻轻一动,相较于已经无法自控的楚言而言,侍卫似乎是沉静许多,只是膝行几步,把靠近楚言的几块碎片用手拢走了。
楚言犹自喘息着平复怒气。墨刃默着把碎片拾掇得差不多了,忽然轻叹着吐出一言:“……主上对墨刃说的这些好话……您前世也曾说于白华听过。”
只此一句,楚言的面色猛地惨白如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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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外明天还更。
为什么,因为绝美刀子不可以断0w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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