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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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正是张三。
见没人理他,他不以为意,拱手笑道:“叨扰宋押司了。我就知道这大节下的,押司必定是来妹子这里过。往这儿一找,果然没找错。”说着便往屋里探头:“惜娇妹子呢?”
宋江伸手挡住他道:“张郎有何事?跟我说便是。”
张三:“今天乃是重阳佳节,小生特地来拜访押司。都是一个衙门的人,押司要把我拦在门外说话?”
宋江看看他,让开身。张三进来看见惜娇站在堂中,心中一喜,款款地拱手道:“惜娇姑娘,小生这厢有礼了。”
惜娇不咸不淡地回了个礼,心中厌烦。这张三除了眉目清秀些,哪有半点好地方?比宋江差远了。阎婆惜也是真没有眼光,好好的宋江放在面前不知道珍惜,反而看上这么个东西。
阎婆去后,这张三也曾随宋江前来吊唁,吊着吊着,眼珠子就掉在她身上了,几次对她挤眉弄眼、言语挑拨,见惜娇都不理,这才作罢。
现在还不死心,竟还敢找上门来。看来这段属于阎婆惜的孽缘,她注定是躲不过的。
惜娇只担心宋江会不会答应把她许给张三?原著里,阎婆惜要改嫁张三,宋江可是轻易便答应了。如今,她只是他的妹妹,他会不会更轻易就松口了?
宋江关上门,走过来挡在惜娇面前,负手道:“张郎有什么事,不妨直说罢。”
张三笑道:“好,押司是个爽快人儿,那我就直说了。”他绕过宋江,对惜娇拱手道:“小生对惜娇姑娘倾慕已久,还请押司成全,将她许配于我。”
惜娇紧张地看着宋江。他不会真答应吧?
宋江:“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这妹子配不上张郎,还请另寻他人吧。”
惜娇松了口气。
张三笑道:“押司也不问问妹子的意见,就擅自做主了?”他不信惜娇见到他这般俊俏的后生还不动心,只以为是宋江从中作梗,便问道:“惜娇姑娘,你自己可愿意嫁我?你长这么大了,也该有点自己的想法,千万别事事都听你兄长摆布了。”
宋江见张三挑拨,担心惜娇被张三的好皮相蒙骗了,朝她暗暗摇头,示意她不要答应。
惜娇对他眨眨眼,转身向张三道:“小女子刚没了母亲,如今身在热孝,哪能嫁人?况承蒙厚爱,还请另择良配罢。”只因他和宋江是同事,两人以后还要一起共事,所以惜娇这话说得十分客气。
张三吃了个软钉子,脸色一阴,暗骂这贼婆娘不识抬举。不过想起怀里那块金子,他面色又缓和下来,直起身笑道:“若我非要娶呢?”
宋江眯起眼,像是听到个笑话:“哦,我看你怎个非要娶?”
惜娇心中暗笑,就张三那个弱不禁风的小体格,还敢跟宋江叫板?
张三见他不屑,脸上的笑容愈发扭曲。他上前两步,从怀里摸出一条金子直举到宋江眼前:“我用这条金子娶。”
这条金子有些眼熟。
惜娇心中一紧。悄悄看向宋江,只见他还是淡淡的模样。
宋江道:“一条金子,张郎就想娶我的妹子,未免有些太过,”他沉吟一下,吐出几个字:“痴心妄想。”
张三笑道:“押司不妨看仔细了再说话,这条金子可不是普通金子。押司可知道梁山泊?”
惜娇的心彻底沉下来。完了,这一定是晁盖送给宋江那条金子,怎么会落到张三手上?
再看宋江,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他道:“梁山泊上有人造反,州里才发下文书,要各县通力擒贼。怎么,张郎没看见?”
张三道:“怎么能没看见?我不但看了,还看得仔细。怕是押司没看清楚吧。”他把玩着手里的金条,脸上愈发得意,“上个月梁山泊才劫了一批客商,抢走了许多金银。这批金银是这伙客商专门送给他家老丈人祝寿的,上刻‘福寿如山’四个小字,还刻了他家的家印,天下只此一批。州里发下文来,谁手里有这批金银,谁便是反贼同伙。”
张三说完,施施然抬起头来,却见惜娇脸上不见惊讶,反而满是敌意。
他惊讶道:“原来娇儿早就知道此事?”
惜娇嗤道:“娇儿也是你叫的?”
张三笑道:“你兄长马上就要把你许给我了,我早叫些也无妨。”
宋江道:“你如何便说这金子是我的?”
张三故作惊奇:“买棺材的陈二郎与我说,这金子是你送给王公,王公又付给他买棺材的。莫非不是押司的?那便是他们二人在扯谎了。想必与反贼勾结的必是他们二人中的一个。”
惜娇握紧了拳头。话说到这个份上,按宋江的性格一定会承认此事,不会连累他人。
果然,宋江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待如何?”
张□□问道:“押司承认你与反贼勾结了?”
宋江点点头:“是我不错。”
张三笑道:“这也好办,你把惜娇姑娘许配给我,我就把这金子还给押司做彩礼,从此以后对此事绝口不提。”
宋江沉下脸道:“我宋江所犯之事,只寻我一人问罪,莫要牵扯他人。”
张三问:“押司是不肯了?”
宋江道:“万事都可,只此事不行。”
张三恨道:“押司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如此,休怪我无情了。”他阴狠道,“我张三得不到的美人儿,别人也休想得到。明日我便去衙门告你们私通反贼,送你们兄妹二人下地狱!”
惜娇听他这么讲,心道此事恐怕不能善了。她假借抚平裙角,偷偷拔出靴子里的匕首藏在袖中。
宋江问道:“此事真无回旋之地?宋江愿散尽家财,以百倍之资赎回这条金子。”
张三冷笑道:“我只要你妹子与我做婆娘。你若不许,我便不还金子。明天一起早,我就送你们兄妹上路!”
宋江脸上已有薄怒:“你当真不还?”
张三道:“不还,不还!怎么,你还想杀人不成?”
惜娇一听“杀人”二字,心道完了。张三若不提,宋江还想不起来此事。他一说,反而触动了宋江心里的那根弦。
再看宋江,他果然动了杀意。
宋江手按在解衣刀上,步步逼近道:“张郎,你当真不还?”
张三道:“不还又如何?宋江,你就等着和你妹子一起上断头台吧!”
宋江听闻,拔出解衣刀当头就是一砍。没想到这张三却是福大命大。这一刀被他头上发冠挡了一下,再被张三急急一躲,便砍歪了。发冠碎成两半掉到地上,张三的头发散了一肩。
张三被逼急了,想也不想就冲到惜娇边,拔出刀一把抵在她脖子上。
他吼道:“宋江,你若再上前一步,我便叫你妹子下去见阎王!”
宋江果然不敢轻举妄动。他盯着张三道:“张三,你我恩怨,莫牵连无辜之人!”
张三扭曲道:“我不管,总之,你再敢上前,我便一刀叫她没命!”
这时,惜娇悄悄摸出袖子里的匕首,冲宋江使个眼色。
宋江看到她手里匕首,暗自握紧刀把,脸上却缓和下来,温和道:“张郎,你我同僚,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呢?你先放了她,有什么要求,提出来,咱们慢慢商量。”
张三却被他那一刀砍怕了,此时歇斯底里道:“谁信你!我前脚放了她,你后脚就要杀我。你先自尽,我便放了她,否则,我不但要杀了她,还要把你与反贼勾结的事嚷出来,叫邻里皆知!”
惜娇站在张三身前,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宋江一时沉默。张三道:“怎么,不同意?”他张嘴就喊:“黑三郎造反了!黑三郎造反了!黑三郎造……唔……”
惜娇动了手,趁他说话的功夫,把匕首往他腹上用力一插。
张三吃痛,手上的刀擦过惜娇脖子侧面,划出一道血口。宋江一个箭步冲上来,把惜娇拽到身后。
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两人都被溅了一身的血。
宋江回过头,看着她沉声道:“你怎么样?”
惜娇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心中跳得厉害,但脑子还算清醒。她摇头道:“我没事。”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闯进一妇人,冲上来跪倒在尸体旁哭道:“我的儿、我的儿啊......”
屋里的两人听到声音,都下意识拿起了刀。见是一个老妇人,便又放下了。
宋江问道:“你是张三的娘?”
那婆子哭道:“我便是他的娘。只因他夜里无故出门,我放心不下,便偷偷跟过来看。谁知刚走到那窗户底下,便看见我的儿没了命!”又扑在尸体上嚎道:“我的儿啊,你走了,可叫我这老婆子怎么活啊......”
宋江收起刀,道:“人是我杀的。你要怎地,只冲我来。”
那张婆道:“这贱人果是不好,押司不错杀了,只是老身无人赡养。”
惜娇心说这话怎么越听越耳熟?这不就是原著里阎婆惜死后,阎婆对宋江说的话吗,怎么如今换汤不换药,换成张婆还是一样的话?
果然,两人接着一番商谈,宋江答应日后供养张婆,明日就和张婆一起去买棺材给张三办后事,张婆也承诺不去衙门告官。这套剧情与原著如出一辙,只是主角换了人。
惜娇心里对张三说,兄弟,对不住了,你这是替我死的啊。
惜娇被剧透过,知道张婆八成还是会报官的。她假借回房换衣服的功夫收拾了细软——其实也就是一些值钱点儿的首饰和衣裳,准备跑路。
惜娇不担心别的,只担心宋江不肯带她一起走。她不想留在郓城这个小楼里了。她想跟着宋江,去看看水浒里的这个江湖。
如果他真不肯带她,她只能死缠烂打、一哭二闹三上吊。
好在宋江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趁张婆去茅房方便的功夫,宋江一边给她脖子上的伤口擦药,一边在她耳边低声道:“你收拾下东西,别带太多,只挑必须的带。我看那婆子没说真话,明日恐怕仍要报官。若如此,我们便得立刻起身离开此地。”
惜娇有些惊讶,他竟然愿意带她一起走?
宋江见了,只以为她不愿,便解释道:“若我走了你仍留在此地,那婆子必然把你扭送进牢里,抓不到我便要拿你问罪。到时候你孤身一人,更是难办。总之若那婆子告官,你必须同我一起走,此事没得商量。”
惜娇忙道:“知道了,兄长,惜娇跟你一起走。”
他不用她一哭二闹三上吊就带她一起走,这可真是太好了。
第二日一早惜娇便出了门,先找个铺子典当了首饰,再给宋江买套衣服换下昨晚那件血衣。
成衣铺的店家听说她要买男子的衣服,阴阳怪气道:“哟,阎姑娘最近又搭上谁家汉子了?”
惜娇没搭理他,迅速挑好衣服。她想着毕竟是逃命,打扮得花红柳绿那显然是脑袋有问题,便挑了一套不起眼的灰色,拿回去给宋江换上了。
换完了衣服,两人随张婆去棺材铺。
惜娇一路都很紧张,比当年高考上交最后一门卷子的时候还紧张。
她很害怕。
她不是怕张婆告官,恰恰相反,她怕张婆不告官。张婆不告官,她就不能随宋江远走高飞。
他们路过衙门时,衙门正好开门。看着那扇大门缓缓打开,惜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这时,张婆一把扭住二人,大喊道:“杀人贼在这里!”
惜娇心中松了一口气。
恰巧与宋江相熟的唐牛儿经过,看见宋江便上前来。宋江朝他使个眼色,唐牛儿会意,上来缠住张婆。
惜娇和宋江对视一眼,一同挣开张婆的手钻进了闹市的人群里,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水浒]穿越之阎婆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