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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荣的箭快到惜娇反应不过来，只听鬓边一声利响。

　　她一愣，才知道他已经射完了。

　　惜娇屏住呼吸，低头一看，只见那玉簪碎成几截掉在地上，却连一根发丝都没碰断。

　　“果真神箭。”她抬头道。

　　正说着，便感到自己的发髻往下滑。

　　她嫌麻烦，平时只用一根簪子固定头发，所以簪子一碎，头发就散了。

　　惜娇于仪容上一向不在意，掏出匕首从衣角割下块布条，随手将头发束起来。

　　花荣走过来，脸上有点小得意，又有点发红。

　　“弄碎了姑娘的簪子，改日赔给姑娘。”

　　惜娇不在意地摆摆手：“不值什么。”这簪子本就是花荣寨里的东西，她哪好意思让人家赔。

　　再说......被花荣的箭法震慑后，她忽然起了一个念头。

　　“大人如此好箭法，不知收不收徒弟？”

　　花荣想了想，明白了惜娇的意思：“姑娘想学？”

　　惜娇点点头。

　　多一门本领，她对宋江、对梁山便多一分用处。放着天下第一的神箭手在眼前，能不想着偷师学艺吗？哪怕十分里能学到花荣一分，她也算很厉害了。

　　其实看家的本领，本不该随意传人。再说这年头女子学武，更是离经叛道。但花荣很快答应了。

　　惜娇眼睛刷得亮了，拱手深深拜下去：“有劳大人了。”

　　从次日起，惜娇每天都要来校场报道，等花荣带着军士们操练过后，向他请教一番箭法。

　　花荣教她先从拉空弓开始。惜娇拿一把弓，他也拿一把弓，站在旁边言传身教。

　　花荣平日看着温和，一拉上弓，那股锋利劲儿就出来了。惜娇站在旁边，也不自觉地跟着挺胸抬头。

　　“拇指和食指勾弦，余指握拳。”花荣正教她怎么控弦，看看她的动作又停了下来。

　　惜娇心中紧张，这是看她太愚笨，不愿教了吗？

　　花荣撸下自己手上的扳指，递给她道：“弓弦锋利，容易伤着手指，姑娘往后拉弦时，都要记得带扳指。”

　　惜娇：“把扳指给了我，你戴什么？”

　　花荣笑道：“花荣练了十几年的箭，这双手早练出来了。”惜娇一看，他拇指和食指都磨出了厚厚一层茧子，只是都呈半透明，要凑得很近才能瞧出来。

　　难怪她第一次见他时没发现。

　　惜娇感激地道谢，接过扳指戴在手上，尺寸虽有些大，但也比没有强多了。

　　勾弦后，便是搭箭。

　　花荣先示范一次，然后让惜娇做。惜娇学着他的样子，勾住箭往后拉。

　　花荣看了看，道：“不必对箭用力，松松地拉住便可。”

　　惜娇调整了一下，自觉没太用力，其实手指依旧僵硬地勾着箭。

　　有些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花荣道声冒犯，指尖搭在她手指上，帮助她调整姿势。

　　她的手凉得像冰，他的手却是温热的。

　　惜娇没在意，一心只在箭上，花荣心里却是一颤，飞快地帮她纠正完，赶紧收回手背在身后。

　　“姑娘自己试试罢，只需轻搭着箭尾便好。”

　　经过他手把手的教，惜娇差不多摸索明白了，很快调对了姿势。

　　花荣松了口气，又有丝说不明的情绪。

　　他脸上又开始发烧，丢下一句：“姑娘先练着，我去瞧瞧军士操练得如何。”就匆匆走了。

　　惜娇压根没发现他的异样，闻言点点头，手中反复搭弦控弦，心情愉悦。

　　射箭这么帅气的动作，她也能学会了！

　　惜娇做了几天的美梦，梦里都是自己百发百中、百步穿杨的帅气模样。

　　然而，这梦很快碎了。

　　校场上，惜娇用尽全力拉着手中的弓，看着它纹丝不动，后槽牙咯吱咯吱地响。

　　她居然拉不开弓？

　　花荣心思纯直，教她练箭时从没把她当过弱女子看待，因此完全没想到她会拉不开弓。此时站在一旁，清秀的脸上泛着红，倒像拉不开弓的人是他一样。

　　“是我考虑不周。”他歉疚道。

　　惜娇赶紧摇头，是她太弱了。

　　其实倒不是一点也拉不开。惜娇练了几天后，拼尽全力，弓也能稍稍拉开一点。

　　然而射箭讲究的是快准狠，快第一要紧。两方厮杀时，哪有功夫等你慢吞吞地拉弓搭箭？脑袋早被砍掉几个来回了。

　　惜娇有些失望，但也很快调整过来。

　　人各有长短，她就不是力量型的那一款。练箭时想的是会的东西越多越好，既然练不成，还使她的匕首就完了。

　　好好地谢过花荣后，惜娇歇了练箭的心思，和宋江出去逛镇子。

　　宋江知道她和花荣学箭，因此日日不见她人影也不过问，此时见到她还有些意外。

　　惜娇便给他讲了一通她辛苦练箭最后发现拉不开弓的血泪史。

　　宋江沉吟半晌，带她去了镇上一个卖武器的铺子。

　　铺子里坐着一个笑眯眯的老头，见到宋江便迎上来，口中亲热地喊“押司”。两人熟稔地好像上辈子就认识一样，然而宋江初来清风镇，哪有什么故交？肯定是近来新认识的人。

　　身边这人就是到哪都能结识朋友，惜娇从最开始的惊叹，到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要是有宋江做不成朋友的人，那她才要奇怪呢。

　　宋江先和钱老头叙了两句闲话，才道：“小可想求件东西，只是寻常市井买不着，还得请阿公帮忙。”

　　钱老头笑道：“押司只管说来，小老儿正闲着没事做。”

　　刚开始被宋江领到武器铺里时，惜娇还摸不到头脑。但一听宋江说“袖里箭”，她立刻就明白了。

　　她眼睛一亮，惊喜地看着宋江。

　　袖箭就是藏在袖中的暗箭。这可是一种有名的暗器，武侠小说里常能见到。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东西，钱老头早有经验，才过三日，惜娇就拿到手了。

　　袖箭长一掌有余，宽仅一寸，轻便小巧，藏于袖中十分合适。而且操作简单，用起来毫不费力，只需摁下钢片引发机括，便可使弹簧弹起，射出箭来。

　　袖箭比起一般弓箭输在射距短，只可射三十步，而且每筒只能装十二支箭，作战可持续性差。不过对惜娇来说，仅凭它“不费力气”这一个优点就足够了。

　　宋江果然是及时雨，若不是心思极其周全之人，也不能从弓箭上想到此处。

　　对待花荣，惜娇能谢得轻松，只想着日后有机会一定要还了人家的恩情。然而换成宋江，这谢却有些说不出口。

　　只因欠他太多，又搀了别的心思，还又还不清，道又道不明，只好......豁了命去抵。

　　惜娇心情复杂。

　　原来看书时，她只觉得宋江驭人的手段高明，略加施恩，就能叫英雄好汉为他卖命。

　　可到了她自己，竟也是如此。

　　而且她从心底里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

　　多想无益。惜娇放下心思，依旧去跟花荣学箭。袖箭与弓箭本来就是相通的，花荣也会，只是不精于此，不过教个她还是手到擒来的。

　　他还教了惜娇骑马——花荣擅长骑射，寨中又有不少马匹，惜娇便趁机学了，想着早晚能用上。

　　就这么练了半月，等到元宵节时，惜娇的袖箭已略有小成。

　　今晚正是元夜，惜娇和宋江打算去镇上看灯会。花荣要领兵维护镇上治安，不能和他们同去。不过出门前，他派人送了个匣子来。

　　匣里一根木簪，没有多余的装饰，只在簪头雕了海棠花的样子，简洁大方。簪子触手温润，一看就是用好料子雕的。

　　惜娇一见簪子便知道了，这是花荣那日说要赔她的那支。她于打扮上一向不在意，不过见人好意送来也不推辞，谢过后随手插在发间。

　　出门时，宋江一眼就瞟到了那根簪子。倒不是他有意看的，只是那簪子实在眼熟。

　　他前几日曾看到花荣对着这支簪子发呆，当时还觉得奇怪。

　　没想到是送给她的。

　　宋江心中涌起一股怪异的感受，似是不适，却又找不到缘由。他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迈步走出寨子。

　　惜娇随手戴了顶斗篷，跟着宋江出了寨。今天街上人多，她不想自己的容貌太过引人注目。

　　满街的花灯流光溢彩，天虽然黑透了，街上却亮如白昼。

　　行人虽多，倒也不至于摩肩擦踵。两人缓步徐行，看了一回。

　　惜娇穿过来后，第一次见这么盛大的场面。最震撼的还要属那座用几百花灯堆成的小鳌山，她站在下面仰着脖子欣赏，心中不禁为古代人民的娱乐生活喝彩。

　　这比现代的元宵节有意思多了，她在现代每次都是吃袋汤圆应应景，最多看个元宵晚会就算过节了。

　　两边的商铺也热闹得紧，有茶楼酒肆，也摆了不少小吃摊。惜娇早猜到会有好吃的，晚饭时特意留着肚子来着。此时便左一包松子糖、右一捧炒栗子地吃起来。

　　今夜有不少情侣出来玩。惜娇看见往来的男女都是手牵着手肩靠着肩，喁喁细语浓情蜜意，再看看她和宋江始终隔着一拳的距离，不由心中羡慕。

　　迎面走过来的女子正指着糖人摊子撒娇道：“夫君，妾身想要那个糖人。”她旁边的男人二话没说就掏出银子买下，递到妻子手里。

　　没想到穿到古代也要被虐狗。惜娇狠狠咬碎嘴里的栗子壳。

　　两人走着走着，路过一个首饰摊。那摊子琳琅满目，但凡是女子都忍不住驻足。惜娇也不免多看了几眼。

　　宋江看看她，突然停下脚步。惜娇措手不及，一下子撞到他背上，鼻子硌得生疼。

　　惜娇揉着鼻子看向他：“兄长？”

　　宋江不自然地撇开视线：“想要什么，买罢。”说完自觉奇怪，又补上一句，“就当是为兄送你的元夜之礼。”

　　花荣尚且送了她簪子。他做兄长的，更该送她些东西才是。

　　惜娇眨眨眼，有些欢喜，又有些遗憾。

　　原来是宠妹妹啊，她还以为他开窍了呢。既然如此，她对首饰也没什么兴趣，就别破费他了。

　　惜娇便摇头道：“我的首饰够用，暂且不必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惜娇总觉得她说完这句后，宋江的那张黑脸，好像更黑了一分。

　　生气了？

　　惜娇立刻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以宋江稳重如山的性格，这点事根本放不到他心上。

　　一定是她看错了。

　　两人又向前走了一段，看见一伙人围在一个大墙院门前哈哈地笑。惜娇和宋江走近一瞧，见是一个耍滑稽戏的正扭着身子逗人取乐。

　　惜娇第一次见这种表演，感觉像在看现代特别火的一个鬼畜气球人，不由得乐起来。

　　一场完了，那演戏的便下来向众人讨赏。然而白看的多，给钱的少，一见要钱，许多人便散去了，只剩下宋江惜娇二人。

　　宋江掏出些碎银子拿给那演戏的，那人不住地道谢。

　　两人正要接着逛，忽然冒出几个壮汉。他们一把抓住宋江，拽着他就走。

　　惜娇一凛，回手就从腰间拔出匕首，刚要上去，就看见宋江回头给她一个眼色。

　　相处久了，惜娇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让她不要过去。

　　的确，她上去也未必能打得过他们，反而白折进去。如果她也被抓走，就没人回去搬救兵了。

　　可是教她眼看着他被抓走.....她怎么能？

　　惜娇进退两难。 [水浒]穿越之阎婆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