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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满月无缺,如水银泻地般的月光倾泻而下,白衣黑发的女子陡然闭上了眼睛,面前浮现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那是个羽扇纶巾的男子,眉目如剑,眼中也是清清冷冷的光泽,然而笑起来的时候,却宛如最温柔的一抹月光,在人心底洒落一片皎洁的光芒。
子言……你如今,还好么?
苏璎摊开手,身侧的白猫立刻稳稳的跃入了怀中,然而它抬起头时,并不曾见着那个女子往常淡淡的哀伤,眼中似乎有着晶莹的泪意,在漆黑的瞳孔中氤氲不定,让它陡然心惊起来。
原来……苏璎也会哭么?
颐言忽然反常的不安起来,它不停的用脑袋推着女子的脸庞,催促她赶快离开此地。不知道为何,它总是隐约觉得暗中有双眼睛在看着他们,苏璎今日的状况也十分反常,让它心底极为不安。
多少年看过的悲欢喜乐此刻涌上心头,那样强大的念力犹如排山倒海一般席卷而来。苏璎以手抚额,只觉头痛欲裂,一时之间竟然再也难以支撑。
自从坠入凡尘,她便再也不是九重天上那颗无知无识的明珠了。清净琉璃倒映世间幻象,她之所以能不受控制,是因为彼时年少无知不懂何为喜怒,她看见人们流泪,相遇,分离,衰老,死去,背叛……种种幻象,入眼不入心。
然而自从来到人间,每一次看见这些人在自己眼前演绎的悲欢离合,她的心都会产生一条无形裂痕。
“或许……道尊就是知道我定力不够,才迟迟不曾派人前来索拿我吧。”将脸埋在颐言的怀中,苏璎喃喃道,“不到太上忘情,如何有定力看透这无穷无尽的人生,又如何能在凡尘之中保持本心不变,颐言……我真怕有一日,自己会坠入魔道而不自知。”
“不要胡言乱语。”颐言深深吸了一口冷气,虽然力量微弱,跟在苏璎身边不过两百年之久,然而颐言却用成人般的口吻斥责道,“你只是太累了,小姐,回去歇歇吧。无论你的客人发生了什么,你要做的不过是钱货两讫罢了。就是因为投入的心力太多,你此刻才会被心魔影响,变得如此虚弱不堪!”
“我们回去吧。”颐言从女子的怀中跳了出来,头一次幻化出人身,那是个一身白衣的女童,薄纱轻扬,一双碧色的眼睛像是琉璃般通透。她一把搀住苏璎,头也不回的往面前的围墙迎头走去。
月华清浅,花香四溢。温柔的夜色从天际尽头垂落,满天星辰在夜幕中沉浮不定。这样好的良辰美景,可惜李兼渊却没有什么心思欣赏了。
她看着白衣的女子抱着一只古怪的猫静静走进了围墙的角落,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一人一猫便彻底消失了踪迹。然而不知为何,从前看见妖邪便会嗡鸣的弱水剑今日竟然毫无发音,看着弱水剑无波无澜的样子,要不是那个女子的确是穿墙而过走了出去,兼渊甚至要怀疑自己不过是一时眼花了!
“你究竟是怎么了?”颐言再也顾不得其他,扶着苏璎在香妃榻上歇了,立刻便施展法术封了整个红尘阁,“你这几日精神头一日不如一日,我瞧着都不大对劲。”
苏璎皱眉,抬手轻轻按住了自己的心口。烛光明亮,却照的她的面孔越发苍白憔悴。她的原形并非普通精怪,原本就是九重天上的宝珠,千万年苦修才有了今日,照理说绝无可能这般虚弱。
“拿……拿那面镜子来!”苏璎皱眉,喃喃道。
颐言立刻跑向第四架货柜旁伸手将那盒子抱了出来,隔着渺渺灯火,苏璎将镜子对着自己的面孔,法力催动,灰蒙蒙的镜子上铜锈渐渐褪去,明如冷月秋水的镜面上,倒映出来的女子分明冰雪之姿,然而素净的面孔上竟然隐约有细细的条纹,恍如破碎的玉石强行拼凑在一起!
颐言倒抽了一口冷气,再也说不出话来。怎么会这样,这镜子找出的绝非虚像,莫非……
“果然,本体已经开始出现裂纹了。”将镜子收入盒中,苏璎的的眉眼中浮现出一层倦意。
“好端端的,怎么会忽然变成这个样子?!”颐言难以置信的问道,本体破碎……那对苏璎而言该是怎样的一种伤害!
然而苏璎却怔怔的盯着自己的双手出神,没有回话。她的眼神似是透过了自己的双手,遥遥眺望着一段不能回溯的时光,目光温柔而哀恸。那种神色极罕见的会出现在苏璎的脸上,就连颐言在这几十年里都很少见到苏璎会露出这样的怀念,假如有什么人真的是值得怀念的……恐怕也只有“那个人”了吧!
“是不是和九重天有关系?”颐言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对于苏璎的事,偶尔会听她提及一些,但毕竟是语焉不详的。初次知道这个女子竟然来自九重天外,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颐言都吃了一惊。
那是三清道尊里道德天尊居住的地方,地位尊崇高贵,即便是神仙们也难得有机会踏足九重天外。然而这个女子却说,自己是从九重天外被人不慎遗落下来的,只是来了凡间之后,因为法力大损,凭自己的能力根本无法重回九重天。
而且……九重天上是那样的冷清和寂寞呢。可是即便留在凡尘之中,苏璎也时时叹息,颐言知道,当年似乎有人将苏璎从九重天上不慎遗落,所以她才能游历红尘,可是苏璎心中……其实一直都在暗中担心着那个将自己遗失的人吧。
“这或许……就是惩罚吧。”苏璎了然的笑了起来,嘱咐颐言将那面镜子收起来,这才勉力从香妃榻上站了起来。
“我在这红尘中看到的恩恩怨怨实在太多了。”苏璎深深叹了一口气,“本心不稳,难免有损修为。”
颐言默默的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
暖春薄暮,百般推辞不得,苏璎最终还是乘着宋夫人亲自上门的马车去了她儿子的周岁宴。
这是富人家典型的家宴,在院子里设了几桌酒宴,水榭上请了一群戏子敲锣打滚,隔着远远的水声一送,越发的清亮高亢起来。四周亭台水榭稀疏坐落在花木之间,藤萝蜿蜒,花木葱葱郁郁。原本碍着情面不得不来的苏璎倒也起了兴致,抱着颐言混在人群中欣赏着园中布景。
“宋夫人的园子真是极好,一看便是大家之手,错落有致,清雅怡人。”苏璎微微含笑对着宋映真说道,“倒像是逸辰先生的手笔。”
“苏姑娘果然好见识。”一见对方夸赞自家的庭院,便连一向婉约的宋映真也不免稍稍得意起来,“这是夫君一个旧友的故宅,不知道怎的,那位朋友说是要回乡养老,将王都的生意多半都交给了子孙,自己衣锦还乡去了。倒是留了这座宅子,我瞧着实在喜欢,知道是逸辰先生的旧作更是缘分,便求那故友卖给我们了。”
“夫人一向好福气。”苏璎笑了笑。今日来的客人委实很多,宋夫人身为一家的女主人,自然也不好时时陪在苏璎身边。眼见管家再三来请,只好先去处理事务去了。苏璎自然不会介意,倒也乐得自在抱着颐言四处转悠。
花木葱笼,四周的灵气也比旁处充沛些,果真是一方风水福地。然而转的久了,苏璎的神色却微微有些异常,“真是奇怪,这园子久不住人,宋家才刚刚搬进来,阳气镇压也不会如此之快,这里原先住着的那些精灵呢?”
但凡是上了年岁的古宅或者旧物,一些树木花朵年年岁岁更迭生长,多半都是有了灵气的,虽说住进来的人家若是阳气旺盛,多半也会镇压鬼魅妖邪。可是宋家才搬进来不久,这座古宅院落又灵气充裕,怎么会连花妖木灵都没有?
那一棵银杏长势正好,若是到了秋日,金黄的叶子都要闪闪发光。
颐言正要说话,然而苏璎的眉头微蹙,轻轻拍了拍她,示意颐言噤声,“有人过来了,不要露了形迹。”
“这人……”颐言还要再说什么,只觉得这股气息分外熟悉,即便只听得见鞋底踩在落叶的轻微声响,然而隔着老远,颐言都似能感觉到对方的危险。
趁着来人还未靠近,苏璎抱着怀中的白猫就准备转身离去,然而冷风乍起,那人竟然出手拦住了自己,数张黄色的符纸从对方袖中洒出,在半空里自动结成了一个小小的法阵,薄脆的黄纸上朱砂干涸已久,那上面凝聚的雷电之力也不知有多少,就连颐言都畏惧的所在苏璎怀中。
苏璎回过头轻轻笑了笑,漆黑的长发被长风吹起。看着女子如冰雪般的容颜,兼渊的心陡然一怔,竟然生出一股奇异的情绪来。
隔着苏璎数步开外,兼渊这才停下了脚步,仔细瞧了一番眼前的女子……的确是上次在戏园子里看见的那个人,连她手中抱着的那只猫自己都也曾见过,只是那时见那只猫并无杀气,所以才并没有施展五雷符,难不成,竟是自己纵虎归山不成? 红尘一只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