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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荀离开了, 他带来的东西还放在门口,那枚戒指也被放在了食盒上。
唇上是被纠缠过后的麻木,林恩筱在墙根站了很久, 手指捂着心口,很痛,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痛过了。
离婚以前心口时常这样痛,去医院检查过一次, 说是肝郁气滞, 果然后来离婚后,没什么事能进到心里,就不痛了。
她上了楼,她没有打开那个食盒, 她也没有吃早餐, 直进了书房, 将资料翻开, 看不进眼睛里也看, 一遍看不进心里就看两遍, 直到中午,门铃再次响起。
手机响了一下,是骆之辰。
她下楼,才发现自己口干舌燥, 她一个上午,连一口水也没有喝过。到门口将门打开,骆之辰满面春风的站在门口,室外的凉风将他身上的青草香送到她的面前。
他身上的深色夹克蓬松时髦, 脚上是一双帆布鞋, 有咖色涂鸦, 一双手拿满了东西,午餐装了两个袋子,还有一束花。
“我可以进来吧?”林恩筱堵在门前,骆之辰只得提醒她。林恩筱眨了下眼,她这是在堵门?这个举动已经如此纯熟了。
她弯了一下唇,手随便一扬,“当然可以。”从门边退开,她去了厨房,眼角莫名湿了。
骆之辰是她从小唯恐避之不及的人,她将他迎进家门。而那个人,一向是她费尽心机想要看一眼的,她却只能将他堵在门外。
时间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要喝杯水吗?”林恩筱问。
“好啊。”客厅里的人答。
她握着两个杯子从厨房出来,骆之辰已经脱掉了身上的外套,只穿一件白色涂鸦卫衣,在餐厅桌子上摆着饭菜。
曾经甚至有一段时间,她看到穿白色衬衫的人就会心上一紧,因为她以为那是他。
林恩筱过来,将骆之辰的那杯放下,自己咕咚咕咚将杯子里的水喝干了。
她已经无爱无恨的生活了一年多,为自己而活,为喜欢的事而努力,没有矛盾,没有理不清、梳不直的结,每日好眠,关心自己的健康,关注自己的小世界以外广阔的天和地。
而现在,因为他的频繁出现,她就又开始缩了回来,缩回自己狭窄的世界,只关注心脏之上那点喜怒哀乐,关注的乱如麻,思绪不自主的与过往的一切捆绑,它要挟着她不断的去想起,去回忆。
“听阿姨说你喜欢吃清淡的,也不知道具体是些什么,就买了这些,还行吗?”骆之辰偏头看她,“……嗯,可以,谢谢。”林恩筱淡淡一笑,将手上空了的杯子放在桌子上。
他听说她喜欢吃清淡口味,而那个人呢,又是如何得知那些东西是她喜欢的?
虾肉馅的饺子。
一束花抵到了眼前,艳红浓丽的玫瑰花。她抬眼,骆之辰对她笑了一下,“餐厅旁有家花店,我就买了一束。”
“谢谢,”她接在手里,转身走开,将花放在了一旁的柜子上。
玫瑰花的香气一缕缕飘散,混进呼吸。
她再回来,在餐桌的另一边坐了,有筷子递到手边,她回神,接了。
骆之辰一直在说话,和她聊饭菜,聊口味,聊两天后就要出发的采访,他似乎怕冷场,这一刻她感激他的这种小心经营,和他费心营造出的不尴尬的气氛。
她也总算不再被那股力量要挟,胡思乱想。这再好不过,在这种时候来一个人,随便谁都好,说什么都可以。
她认真的融入与骆之辰的谈话,让新鲜的事物填充思想,她利用他对她的热情来替自己消灾,她想,总有一天会为自己对他的这种利用得到报应。
这次要去的地方非常遥远,是一个边陲小镇。这次记录采访的对象也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广大的集体。
玉城,一个在70年前尽是沙漠的边陲小城,经过几辈人的努力,如今一片沙漠已成了绿洲,在那个地方,没有一个人不曾种过树。
这次的行程极具吸引力与探访的意义,但是这趟旅程一定是辛苦的。
“你当初接这个工作的时候有没有想到会这么辛苦?”骆之辰问她。
林恩筱笑了一下,“你觉得以老杨的人品会让我知道有这么辛苦吗。”
俩人一起笑了,说了一阵编导的忽悠神功,聊了一些网上对节目的评价。
“别太往心上去,你做成另外一番样子,也会有另外一些人不喜欢。”
“嗯。”林恩筱对骆之辰笑了笑。这件事她早就想通了,如刘女士所说,好与不好,她能做到的,也只是当前能力所及的,实在是欠缺的,那只能找时间要答案了。
网上的负.面评.价也消失了,大概也只能是爸爸的手笔了,他现在已经可以不讲道理的维护她了。
“你做的开心就好。”骆之辰突然伸手过来,在她放在桌面上的手腕处拍了拍,隔着衣服。
她对他说过:拒绝发生肢体接触。
林恩筱抬眼看去,他弯起唇笑了一下,唇间微微露着一星白齿,阳光的很。
“我吃好了,你慢慢吃,吃完我收拾。”他收回手,一双手肘撑在桌沿,看着她。
午餐吃完,骆之辰收拾餐桌,不让她帮忙,林恩筱在一旁看着,他收拾东西倒利落,擦桌子生涩得很,擦完还非自己将他带来的那束花解了,一支支进行毫无必要的修剪,再插进花瓶。
花插的并不好看,却插的十分认真。
花捯饬完,她没有送客的意思,他倒自己先站不住脚,像是再也找不到留下的理由。
“我顺便把垃圾拿走吧。”
“不用,门口有人收的,”
“那我拿到门口丢,”骆之辰将装着餐盒与玫瑰花枝的垃圾袋拿了朝门口走,林恩筱跟在他背后,他开了门将垃圾袋放在了门外却又回过头来,一把将她抱了。
林恩筱吓的一惊,反映过来却也并没有做出过激的举动。因为他抱的并不紧,实在只是像打招乎的那种拥抱,僵硬、生硬又疏离,隔着厚厚的外套。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答应了,我希望这相处对你是快乐的,就算……”骆之辰突然顿住,他改了话头,“你不用有什么负担,开开心心的就好。”
话毕,骆之辰便利落的将人放开,一双手缩回了自己身侧,对着林恩筱展开一个爽朗的笑,“后天我来接你,可以吗?”
“可以。”
骆之辰轻轻掀了掀眉,彻底转了身,他看了眼放在门边的那个食盒,食盒上放着一个小盒子。他抬起眼睛出门,拎了门口的垃圾袋大步离开。
林恩筱站在门前,看着骆之辰上车,车退着出了院子,车窗降下,他朝她挥手,手指对她比了一个心,逗的她笑了一下,然后消失。
他姑姑说的不错,谁跟了他都会幸福,她一点也不怀疑。
妈妈说的也不错,他性格好,相貌好,有财富,有时间,不用扛家族重担,是个享福的好命,跟了他的人也会跟着享福。
人走了,门关上,林恩筱回头,屋里暖和,无边的安静,林恩筱目光落在餐桌上的玫瑰花上。骆之辰对她不错,从来不错,只是她的眼睛从不爱看,她这双眼睛从来只看得见那个人她有什么办法。
人,本性自私,又自负。
但那也已经过去了。
林恩筱从门口回来,门口放的东西就在那里,她一眼也不看,直直回了楼上,进了书房。
第二天那个人果然不再来敲门了,因为她对他大吼什么叫爱,“不是只图自己开心,是希望对方幸福这叫爱!你觉得我现在幸福吗?我见你一次,就难受一次,你的爱就是让我难受吗?”
打扫卫生的阿姨上门,她收了那个戒指,放进了房间,与那堆东西为伍。
一年多以前,他第一次进入这幢房子,那天他买了一大堆的衣物,她只是全拎到了房间,塞到衣帽间的一个角落,连购物袋也没有打开看过。
食盒里的东西被阿姨倒了,盒子洗的干干净净,放在了厨房里。
她的整个世界清净了。
见面三分情,反之,只需要两天时间,林恩筱的心就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就像那些事从未发生过。
只要不再触及。
出差的清晨,骆之辰一大早从城里来,带着丰盛的早餐,带着笑脸,同她去了台里与同事们汇合,一行人上了飞机,将江城远远的抛下。
天高地远,那个人那些事不再是像呼吸一样无可避免。
在这一方广阔的天地里,她和很多不同的人谈话,挖掘一个个不平凡的故事,用镜头记录那样宏大的传奇。她踏过玄奘的取经之路,看过玉城以外漫天的黄沙,与那些在黄沙里种树的人一起吃过干粮。
她突然明白台里让她一个菜鸟来扛这个节目的另一个原因了。
年少不知苦滋味!
再苦再累,老杨替她顺毛,彩虹屁吹的满天飞,她就能抬起脚步,带着镜头走遍天涯。
这趟旅程回来,林恩筱白嫩的出水的肌肤直暗了一度,而心却明亮了不止几分。
在回来前的那天夜里,她接到苏芸的电话,在那样的天地里,接到与傅荀有关的人的电话,她也能轻松自在。
苏芸说她跟着一群“狗友猫友”去了北方的一个城市,住进了一个寺庙里,已经在那里住了一个多月,她说看了她的节目,才知道她的工作一点也不轻松,还需要爬坡上坎的,她在庙里求了个平安福快递给她了,让她收到了好好保管,保佑她平平安安。
从台里离开,她被骆之辰送回家,果然在门口的储物箱里发现了一个小邮件包。
“什么东西,这么远的地方送来的,”
“平安福。”林恩筱拿在手里笑了一下。
12月,江城天气寒冷,一下飞机她就用手机将家里的地暖打开。暮色低压,门廊上的感应灯照着两个人的身影,林恩筱用手指解了锁,门开了,一股温暖从屋里传来,骆之辰帮她将行李拎到了屋里。
“我帮你拿上楼。”
“不重,我自己拿就行了。”
“好吧。”
屋里安安静静的,灯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林恩筱笑了一下开口,“这种时候原本应该请你坐坐,喝点儿水休息一下什么的,但是,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上楼,冲个热水澡,然后躺下,舒服自在的休息,”
“我也想。”林恩筱的话刚落骆之辰就接住。
林恩筱蹙了眉毛,骆之辰低头笑,“我是说我也想在我自己的浴室里,一个人冲个澡,然后一个人在自己的床上躺下。”
“那我走了,你休息吧。”骆之辰笑着转了身。
“谢谢。”门口骆之辰正开门,林恩筱开口。他转了脸来,很认真的看着她,林恩筱局促了一下。
“谢我什么?”他问。
谢谢你的不打扰,谢谢没有让她感觉透不过气,谢谢平淡相处。
“谢你跑这么远送我。给,吃个巧克力,”林恩筱从兜里掏了颗巧克力上前,递到骆之辰手里,骆之辰接了,好笑的扬了扬嘴角。
门打开,一股冷空气强势的压来,骆之辰出了门,他用手指比了个心,便消失在了门外。
门里,林恩筱扬了扬嘴角,门外,骆之辰将那颗巧克力握在掌心,走进夜色里。
进屋关上门,被暖融融的空气包裹住,林恩晓倒打了个冷颤。
她上楼,将行李归了位。冲了澡,躺上床,拿了苏芸送的平安福认真看了看。
一开始她还有一瞬的猜疑,会不会是什么迷信的红线之类的东西,结果真是一个平安福,保平安的。
她将这份心意好好的放在了枕头下。
第二天,她便看起了下一个采访的资料,这下一次的采访就安排在两天后,因为进了12月,天气越来越冷,若是那一方下雪封了路,采访就难了。
她在家里待了一整天,无人打扰,她以为那个人真的就这样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他的耐心总算被磨尽,他回到了自己的世界,继续过他于别人是标杆一样的生活,继续做那个受人敬仰的大人物。而她就可以继续平淡,但心绪安宁的生活了。却在下午又见了一个与他密切相关的人。
天气冷,她不可能将人堵在门外。
陈望端正的坐在沙发上,身上的大衣好好的放在腿旁,他面色暗沉的堪比这冬日的雾霾天,他对她淡淡一笑,诚厚的笑,却暗沉到让人窒息,“我来,只是想告诉您,因为你,一个再强不过的人他现在变成了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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