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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夜晚似乎是特别漫长,回丞相府那短短的一条路却是走了许久,绿萍推搡着苏柒柒走上丞相府的台阶时,她只觉得这周围的一切都格外安静,看着那红木牌匾上的烫金大字,苏柒柒心头竟是莫名生起一股悲凉,她不知推开那扇门眼前会看见什么,她有些害怕,这里本该是她最熟悉最令她感到温暖安全的地方,可现在她却是不想进去,她私心里觉得不打开那扇门有些事就不会发生。
顾璟祺在花厅中有些无聊的转来转去,这苏擎倒是将这苏府中的东西收得彻底,从前这里摆着的那几件古玩现在都已是不见了,那副他还颇欣赏的挂在这边墙上的山水图也收了起来,顾璟祺伸手在那面墙上摸了摸,双手滑过的地方留下了一条淡淡的血痕,外面传来一阵盔甲踩在地上的闷响,他顺手拿起一旁的手帕擦了擦手上的血迹,顺势抬头看了看外面。
陆丰先从外面进来,看着顾璟祺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顾璟祺站在那里看着从庭院中走向他的那个小姑娘,他嘴角含笑,那个往日在那群小孩子中粉雕玉琢的她长大了,不是从前那个跟在他身后的稚嫩的小女孩了,尽管此刻天色昏暗,可她的脸上却是明媚动人的,顾璟祺身后的双手握紧。
苏柒柒走进来时与顾璟祺对峙着,眼神毫不相让,一如上次在御春园外一样,这里可是她的家,何时自己在自己家中也要像个犯人一般畏首畏尾了,“大皇子这大半夜可是好兴致,专门盯着我苏家不放了吗?”
顾璟宸饶有趣味的看着她,他最欣赏的就是她身上这种不论何时都不畏惧的态度,年幼时如此,现在亦是如此,突然他就忆起孩童时,苏柒柒也是宫中的常客,满京都城中世家贵族的公子小姐都是被她捉弄调戏过的,而她自己还不知已经得罪别人,以至于后来没有一个名门闺秀敢与这丞相家千金往来。
“柒柒小姐说话还是这么厉害,不过这回可不是我不放过苏家,”他转身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狡诈,只刹那间就隐在黑暗中去,“毕竟我可是没有那闲工夫天天派人盯着苏家的。”
苏柒柒皱眉,那弯弯的柳叶眉蹙成了小山丘,她不是傻子,顾璟祺这话含沙射影她是听出来了,他有没有日日派人守着丞相府她是不知道的,可顾璟宸却是真的有,他这倒是将所有事都推得一干二净,“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柒柒小姐心中不清楚吗?”看着她有些急眼的样子顾璟祺竟然觉得十分有趣,让人忍不住想要继续逗她,他坐在上首,那个往日苏擎会客时才会坐的位置,手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这雕花椅的雕刻,听说这椅子还是专门从江南运回来的,只有那里才有这般好技艺的民间大师,苏擎在这些方面倒还真舍得花钱,摸起来手感确实不错。
看着顾璟祺这般肆无忌惮的模样,苏柒柒强压住心头的怒火,阿爹与顾璟宸都教过她做人要知进退,能屈能伸才是真名士,这本是他们从前教导她不要在外面过于嚣张的,那时的她是怎么都没听进去的,还说自己是女子不是名士,现在这情况下她倒是学会了。
“大皇子空口白话全凭一张嘴,您如今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我哪里知道您的手段!”她眼睛开始四处打量,这里还是她与苏擎刚刚准备离开的样子,只是却少了一个人,“我阿爹呢!你把他怎么了?”从开始到现在她就没见着苏擎,心中陡然升起几分不祥的预感。
顾璟祺的一脸恍然大悟,好似苏柒柒这话还提醒了他,“你这一说我才想起来了,来人啊,把丞相大人请出来!”
苏柒柒有些愤恨的看着他,可当看见外面那两个人拖着一个男人走进来时苏柒柒的心狠狠的揪了一下,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了出来,她推开那两人,抱着那人手足无措,“阿爹,阿爹,”她声音哽咽,一旁的绿萍似乎也有那么一瞬间的惊恐,可却只是那么一瞬。
她的阿爹从前在她心里一直是高大伟岸的,她没有母亲,是苏擎一手将她拉扯大,这个占据了她出生以来所有生活的男人此刻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苏擎一直是个骄傲的人,苏柒柒亦是如此,从前的他是整个京都城中呼风唤雨的丞相大人,是朝堂上人人追捧的股肱之臣,可现在,苏柒柒的手有些颤抖的拨开他面前那几缕遮了脸庞的头发,他的脸上还有些未干涸的斑斑血迹,双腿无力的拖在地上,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打了。
苏柒柒抬头看向顾璟祺的时候,面上全是泪水,那双曾经满是张扬的眸中此刻全是恨意,对着顾璟祺说话全都是嘶吼出来的,“顾璟祺,你混蛋!你到底要干什么!陛下现在还没褫夺我苏家的荣耀,我阿爹还是竫朝丞相,你怎么敢!”
顾璟祺丝毫不在意此刻在下面有些崩溃的苏柒柒,他神色有些复杂,那双深色的眸中似乎又是平静,而一旁的绿萍更是冷眼看着在地上有些无助的抱着苏擎的苏柒柒,她四处张望着,期待着周围有人可以帮帮她,可她发现这里没一个人有丝毫同情之色,所有人都只木然的看着她。
“柒柒,你以为没有父皇的授意我会如此做吗?你以为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吗?”顾璟祺走下来俯看着地上的苏柒柒,他伸手想要抓她起来,可停在半空中却是又收了回去,“你心心念念的顾璟宸可也是推脱不干净的。”
苏柒柒抓着苏擎的手都收紧了几分,只这一瞬间,抬眼时竟是满眼的鲜红,“你撒谎!顾璟宸他不会骗我的!”只这一晚,苏柒柒曾经内心的信念差不多全部都分崩离析,先是绿萍,从小到大她可是将她当做自己的亲姐姐的,什么事都未曾瞒过她,可现在她却如同一个陌生人一般冷眼旁观的看着自己,然后是苏擎,他是苏柒柒从出生以来的依靠,是她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亲人,没有苏擎就没有现在的苏柒柒,她从未做过一件让苏擎舒心的事,从来都只会闯祸,可他总是包容她,溺爱她,她现在认同了薛晓曾经说过的话,她确实是被苏擎宠成了整个京都中活得最恣意的人。
现在又是顾璟宸,苏柒柒只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顾璟宸,那个只在她面前笑得像孩子一样的顾璟宸,那个带她去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说喜欢她的顾璟宸,那个会为她专门亲自去排队只为了买她爱吃的糕点的顾璟宸……他是她在这个世上除了苏擎之外最信任的人,她相信他。
顾璟祺看苏柒柒的眼神有些可怜,仿佛在说着她被骗而不自知,“你当真以为顾璟宸派人守着苏府是为了保护你们,他不过是找了个好借口监视你们,那些他说保护苏家的暗卫不过是他早就不要的弃子,如今也已被我的近卫杀了,他们早已放了信号弹通知顾璟宸这里出事了,如今过去了这么久,你又可曾见到他来?见到他身边的人来?”
“不会的,不会的,他不会骗我的……”苏柒柒喃喃自语,无助的抱紧了苏擎,希望他还能像从前那样起来安慰她,为她解决面前所有问题,可苏擎却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好,你还是不相信我,那我问你,你知道为何我会如此准确知晓你们离开的时间,为何你去了南门那里却是没有兰家的人接应?”
“兰家?”在听到这两个字时苏柒柒骤然抬头,眼神中都是不可置信,她想起那晚顾璟宸来见她时向她提起过兰旭,她双手紧握,指甲都深深的陷进了肉中,可她却没感觉到任何疼痛。
“顾璟宸早就从兰旭那里得到了守备图,他早就知晓了你们离京的所有的计划,包括今夜的接应时间地点,至于兰旭为何没出现,相信你心中也有数了,此刻兰家自身难保,怕也是顾不上你们了。”
苏柒柒脑袋一片混乱,闪过的全是那日顾璟宸来寻她的情景,他说过些时日他会亲自接她回来,他说他会安排好一切让她们安全离开,他甚至还为她想到了她所有爱吃的东西,难道这所有都是假的?
“咳咳咳……”怀中的苏擎突然咳嗽,许是苏柒柒的泪水砸在他脸上的缘故,他有些艰难的睁开眼睛,他终究是小瞧了顾璟祺,小瞧了这顾家所有的人,不愧是顾驰的儿子,出手一个比一个狠辣,根本没留给他半分反应的余地。
“柒柒,”他开口也是颇为艰难,叫出这个名字时喉咙口都在发痛,他忍不住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阿爹,阿爹你怎么样?不要怕不要怕,我待会儿去给你找大夫!”她搂着苏擎的双手紧了几分,生怕他又被面前的顾璟祺抢走,那几句不要怕是对苏擎说的,更像是对自己说的,她大口吸着空气,却发现自己的身子似乎抖得更厉害了,眼眶中的泪水也是不受控制的大颗大颗往下掉,她伸手抓住了自己胸口,为什么这里会那么痛!仿佛有个东西压在上面让她喘不过气来!
“别哭!”苏擎想抬手擦掉她的眼泪,却怎么也办不到,只能痛苦的看着她,他筹谋了这么久,终究还是没能带她逃出这个地方,难道她真的要重蹈当年她母亲的覆辙吗? 吃货王妃超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