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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寿宫的大殿之上,只能听见她粗重的喘息声,“哼,哼,哼、、、”,外面的宫人听见这呻吟声时都只是低着头又加快了脚步,她躺在那个冰冷的地面上不能动弹,眼皮也是越来越重了,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让她有些分不清哪里才是现实,哪里又是她的幻觉,眼前的光线突然被什么东西挡住,随后她只看见面前出现了一双红底刺绣的缎面鞋子,上面用金丝纹绣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展翅翱翔,在后宫之中,有资格用这样图案的只有皇后与太后,而现在,苏婧已经是不在宫中,那便就只有太后了。
她想起幼时在凤鸾宫中四处乱窜的日子,苏婧总是满眼慈爱的看着她,甚至有时看着她发呆,都不知在想些什么,她是惯会闯祸的,那些个宫人似乎倒是比她还要紧张的,生怕苏柒柒在这里不小心打烂了什么珍贵的东西,原先的凤鸾宫中可是有不少皇帝送来的奇珍异宝的,苏柒柒常常还在想,若是顾驰对苏婧没有一丝情意,又怎会在那些年对她那么好呢。那一年顾璟宸刚进宫没多久的时候,整日调皮捣蛋的苏柒柒果真闯出了乱子,一不小心就将那件当初苏婧大婚时穿的喜服戳了一个大洞,那件全是云锦缎制成的喜袍听说是制衣局最好的几个绣娘用了足足半年的时间一针一针用上好的金丝绒绣成的,全竫朝也是再找不出第二件来,独一无二,价值连城,而那破洞的位置正好是在那展翅的凤凰头上,宫人都觉得这不是很吉利,那时苏柒柒也是知晓了自己闯了多大的祸,小小的身子藏在顾璟宸身后不敢出来,顾璟宸也还护着她,他大约是不知道苏婧是将苏柒柒宠上了天的,看着那个小姑娘躲在自己身后满脸惊恐的模样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这是他做的,周围的宫人可是要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我的三皇子哦,我们这么多人都见着了,您当我们都是瞎的不成?苏柒柒在他身后抬头看了看他,那瞬间顾璟宸的侧脸在阳光下格外的好看,她忍不住笑了出来,不过苏婧本来也是舍不得责罚她的,倒是让她见识了顾璟宸的第一次说谎。
“姑姑,我想你了。”她躺在地上,喃喃的说道,曾经她以为,这个世上能配的上凤凰的,只有她姑姑一人,年轻时的苏婧,当真也是冠绝六宫的,身上还有世家千金的大气,只是如今,也不知她在九华山上过得如何了,刹那间,就在苏柒柒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的时候,只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旋转了起来,身体被谁腾空抱起,她下意识的抱住那人的脖颈,冰冷的手掌触及对方温热的躯体的瞬间,那人似乎僵硬了一刻,随后将她往自己怀中更加拢了几分,她的头无力的靠在那人胸膛,她甚至能听见他心跳动的声音,只是在那时,她心中想着的只有与自己血脉相连的那个孩子。
“救救我的孩子,我不想失去它。”这是她在失去意识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回头才发现,苏擎死后,苏柒柒就总是在死亡线上徘徊,而每回就在她觉得自己撑不住的时候,都有那么一个人会出现在她身边。
她已经很久没有梦见过苏擎了,那天是进宫以来的第一次,她一个人行走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周围什么也没有,再往前走,她见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即使看不见他的正脸,她也猜出了那人是谁,还未靠近他,她就捂着嘴巴忍不住抽泣,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哭泣的样子。
“阿爹,你好久没来看我了,我有些想你,我想去找你。”曾经以为会一直相守一生的家人如今却是生死相隔,那个给了她这世上最多温暖的人,如今却也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再见。
“柒柒,好好活着,阿爹会和你娘亲在天上看着你的。”他转过头来,可苏柒柒还是看不清他的面容,他似乎在笑,和从前对着苏柒柒的笑容一样,可他似乎又是面无表情,与无数个苏柒柒在丞相府的书房中见到的一般,只说了这一句,面前的白雾便是聚拢来将他掩盖,任苏柒柒再拼命的奔跑喊叫也是没人再回应她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议政殿上众人的声音此起彼伏,他们仿佛在今日突然对顾璟宸这段时间的政务处理颇有意见,顾璟宸完全不在乎他们这样的说辞,什么最近北方大雪应该在沿路多设些粥棚,一来可以为赶路的百姓提供粥饭,二来也是为了保证百姓安全,毕竟近年雪天还是时有发生山崩,防患于未然总是没错的。
这些事其实都与林熠无甚关系,如今顾驰对他的要求只是掌管好手中的兵马,而后看顾好边境,今日他只觉得自己的心思实在没在这朝堂之上,冬日到了,寒风刺骨,钦安郡主的身子又是一日不如一日,好像自上回病了一次后,她这身体就一直都虚着,太医也是没什么更好的法子,只能是靠着那些名贵药材养着,太后实在心疼她,他父亲亦是担心妻子,索性这几日朝中无什么大事,皇帝便是准了他在府中照看着郡主,林熠想着今日出门之时父亲犹犹豫豫的样子,他在孩子们面前一向都是严肃刻板的,今日林熠却在他身上看到了些踌躇,甚至是有些不好意思。
“熠儿,今日你进宫去看看你妹妹吧,她一个人在宫中想来也是不容易的,大婚三日后的那次觐见也只有你一个人去了,她没有埋怨父亲吧?只是你母亲的身体,也实在禁不起来回的折腾……”
林熠没想到父亲会对他说这样的话,眼前这个两鬓都有些斑白的男人在他面前局促的搓手,似乎不知究竟该说什么了,他忽然想到林娆大婚那日,宫中的车架分明已经到了府前,他作为新娘娘家人送林娆出府,她在门前站了许久,即便头上盖着盖头却还是探头向府中张望着,她在期待父亲会来,可这桩婚事其实并不是林中生所愿,先前在府上父女两人还多有争执,他觉得自家女儿应嫁个真心疼爱她的人,宫中那些个富贵都是过眼云烟,没人知道深宫险恶寂寥,从前钦安郡主在宫中时亦是见多了那些后宫女子的凄惨模样,日后没亲人在她身旁以林娆这般性子怕是不会好过。
林娆终究还是想在自己大婚当日得到父亲的祝福,可等了许久却还是没见着林中生前来,宫中迎亲的嬷嬷恭敬的说快到了吉时,催促着林娆快些上轿子,那是她那日最后一次回头,而后便在众人簇拥下踏进了轿子,林熠站在门口看着她迎亲的队伍渐渐远去,方才林家门口还是一派喧闹场景不过半刻便是又静了下来,而林娆的身影却是消失在了转角,他回过头去准备进府时,却发现林中生正站在他身后,同样望着皇宫的方向,那是林娆即将生活的地方,他的眼圈微红,似乎是哭过的样子,见着林熠诧异的神情十分不自然的笑了笑,而后一言不发的入了府。
议政殿不知要何时才能结束,顾驰似乎总是能找到新的问题出来甩给底下众人,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连外面的太阳也是快落了山,过了酉时后宫便是禁止外男入内了,趁着休整的间歇,林熠倒是十分大胆的溜了出来,顾驰眼看着在上面打着盹儿,他的精神近来也不是很好,想是为了苏柒柒之事,想到那个小女孩林熠又是一阵惋惜,从前那个在宴会上张扬的发光的小姑娘怎么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从议政殿到长信殿,这条路他幼时也不知与顾璟宸跑了多次了,近来很少的进宫的他如今却是对这条路都有了些陌生,好不容易走到长信殿,宫人却说林娆又去了延寿宫,她倒是与太后亲近,其实林熠是不怎么喜欢太后的,只是碍于母亲的关系,表面上对长辈的尊重还是有的,他们这位太后,没有一丝老人家的慈善和蔼,一眼见着都是满身戾气,实在让人亲近不起来。
天色渐渐暗下来,林熠的步子也加快了许多,他得赶在后宫宵禁前找到林娆,父亲给她的东西他是要亲自送到她手里的。
其他宫室分明都是点上了烛火,可延寿宫主殿中却都是漆黑一片,平日里那些殷勤的宫人这时候却是一个也见不着,他有些疑惑的踏上台阶靠近主殿,却是在脚还未踩上最后一级阶梯时听见了里面传来的低沉的呻吟声,他皱了皱眉头,那扇门后只有微弱的亮光闪烁,这声音他也十分熟悉了,战场上那些垂死挣扎的士兵在临去前喉咙中都是发出这般一模一样的呻吟,只是现在传进他耳中的,却似乎是个女人。
他心中有一些不安,仿佛完全忘记了自己究竟在何处,一抬脚就将那扇门踹开了去,太后惊恐的抬头看向他,他眼神却是集中在地上那蜷缩成一团的女人身上,还有这间屋子里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黑暗挡住了他的视线,待走近后他才发现,那个小姑娘身上已经染了大半的鲜红,而在她面前站着的那两个人竟然无动于衷,太后,还有他的妹妹,林娆。
他将她抱了起来,小姑娘往他怀中钻了去。
“顾璟宸,你来了。” 吃货王妃超甜